在两位骑士的押送下，你走下阶梯，走上高台，站在断头台旁。
人群十分安静，镣铐晃动的声音愈发明显。
你目光平静，扫过眼前熟悉的面孔。
伊斯梅尔神父的表情依然是那么温和，看向你的目光却稍微有些复杂。
你即将打出的那面大旗，伊莱恩，仍然垂头祷告，完全没有与你进行视线交流。
书记官低头记录，只偶然般抬起头，向你投来一个极快的、难以察觉的眼神。
而后，骑士将你的脑袋按在颈枷。
这个断头台的颈枷不是拼合的圆，只有一个半圆。为了防止你逃跑挪动，骑士强压着你的脑袋，弧形凹槽压迫血管，让你有点难受。
颈枷前头有个篮子，你努力抬起眼，能斜斜看到沉重的钢刀闪烁寒芒。
如果流程不是很顺利，你的脑袋就会被那几十公斤重的刀片切下，掉进前面的篮子。
你装作因不适而挣扎，趁机摸进空间袋。
骑士只看到一道微光自你手边一闪而过，心知你不可能使用魔法，还是警惕地压住你，喝道：“你做了什么？！”
这时，大主教身后的助理主教开了口，声音借助魔法传遍广场，洪亮而沉痛。
“诸位！今日我们聚集于此，是为了涤荡一个可悲的污点！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个异乡人，曾经蒙受恩惠，却将刀尖指向赐予他一切的圣域！”
随后，审判区最前方的辅理主教上前，高声宣判：“其行为构成背叛教廷、刺杀高级神职人员、亵渎圣域……证据确凿。”
随着罪状宣读，下方人群响起一阵惊呼。
“真是卑鄙可恶！我就说异乡人不配进入大教堂，不配进入凡尔希斯！”
“杀了他！”
“让异乡人滚出凡尔希斯！”
在怒骂之外，还有一些微弱的、别样的声音。
“这个年轻人很眼熟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喧嚣响彻广场。
大主教抬起手，向下压。
几秒之内，广场瞬间恢复了安静。
“光明是仁慈的。迷途的羔羊，你可还有任何辩驳之词？你是否认为自己怀有冤屈？”
骑士松开了手，允许你抬起头，只拦住你的去路，不让你逃跑。
你抬起头，直视着大主教，一言不发。
这平静显得很反常。
其他罪人，哪怕没有被给予发言机会，死亡近在咫尺之际，也会忍不住大声嚷嚷，声称自己无罪，或是痛哭流涕忏悔，祈求原谅。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
面对如此宝贵的机会，你却沉默了足足十秒，所有人都注意力不由自主集中在你身上。
前方，审判区主教的表情微微变化，眼中渐渐带上一抹焦虑，看向大主教。
大主教面色未变，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在民众眼中显得悲悯温柔的笑容，虽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没有表示就代表了他的表示。
审判区主教只好收回视线，放任你继续思量。他紧紧盯着你，手指微动，预备着倘若听到任何不对，立刻对你动手。
能做上主教，等级一定很高，你觉得对方不可能蠢到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杀你灭口，估计是某种能让你乖乖按他们设想说话的法术，你不得不谨慎对待。
斟酌许久，你缓缓开口：“阁下，我刺杀了您，您却愿意给我悔过的机会，我很感谢您的宽容。”
你的声音低沉沙哑，也没有用魔法，难以传达到每个角落，但外围民众可以通过内侧和高台上人的反应来判断你说的大体内容。
审判区主教暗自松了口气。大主教脸上笑容更深，似乎早已料到你会倒向他。
然而，你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虽然您将毒手伸向了圣子候选人，罔顾他的安危与神圣使命，强行将他安排进毫无必要的考核，还变相囚禁了他，让他无法积累威望，在日后的圣子竞选失去优势，但您还是个不错的人啊。”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哗然。
“什么？他说的是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不过是死前胡乱攀咬罢了！”
“让那个异乡人闭嘴！”
虽然有一部分市民稍微显露出动摇，但大部分市民变得更加愤怒。
你没有感到丝毫轻松。
说话的时候，你注意到审判区主教的手一直在动。
在这段话说完的当口，你便察觉到异样。这似乎是精神控制类的法术。
大主教的姿态依然闲适，仿佛一切仍在掌控之中，只是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椅子扶手。
他说：“可怜的孩子，我不知道是谁让你产生了这种误会。你可以说下去，我不会怪罪你。”
你也没客气，直接说了下去。
“之前大教堂招向导，我参与了应征，当时的应征者应该对我还有印象。向导的考核分三轮，累计分数最高者入选。
“在第二轮考核中，我因为前一轮的分数比较高，被其他应征者针对，差点死在别人手里，不得不躲进山洞。那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年轻人。
“为了保证我的安全和胜利，我本来打算废了他。”
话说到这里，你稍作停顿。
很多市民都意识到，你所说的年轻人，正是圣子候选人。
听到你所说的打算，哪怕他们已经知道了结果，也忍不住屏住呼吸，发出惊呼。
“不过，那名年轻人的风姿实在令我折服，于是没有忍心伤害他。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后来通过筛选，才知道他就是圣子候选人。”
市民们不由得松了口气。
你接着说：“诸位，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但我只是一个通过了向导应征的外乡人，大家都知道大教堂岗位好，铁饭碗，工资待遇不算太低，还很有地位，好找对象。我为什么要做这种自毁前途的事呢？”
审判区主教当即向伊莱恩发难：“圣眷大人，有这回事吗？”
你承诺过会保住伊莱恩的饭碗，不想把话头丢给他，故意曲解：“如果不是大主教安排的，难道大主教对属下的管理疏漏到这种地步？连圣子候选人的安全都保证不了…呵呵。”
听到你这句话，审判区主教冷汗都流了下来。他的手指不断抽动，此刻一定在困惑：他的精神控制法术怎么会失效呢？
他暗自打量着大主教的表情，发现大主教的表情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好，彻底慌乱了。
“将他压进颈枷，看他还敢不敢胡言乱语！”审判区主教再也无法接受你说下去，冲骑士发号施令 。
两位骑士的动作迟疑了。他们看向你，眼神中藏着探究、动摇。
“愣着做什么？”一直沉默的骑士团长开口催促。
骑士们对视一眼，这才开始动手。
你任凭骑士将你的脖子压回颈枷，拉长了调子说：“各位亲爱的市民，大家经历过审判刺杀大主教的刺客吗？那些刺客下场都怎么样？恐怕当场就要被乱剑捅死了。为什么我还有机会在这里说话呢？”
众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你，一些人期待你接下来的揭露，一些人却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你。
“实际上，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你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抖了抖。
纸张上，是一个人和某家地下钱庄的协议，关于挪用善款进行高利贷活动的分成条款。
“我就说那个大主教不行！”
“赶紧下台吧！”
一些穿着深色衣服的外来居民窃窃私语，本地的市民们却不以为然，表情甚至比之前还淡定了一点。
你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与外来居民以为的不同，凡尔希斯市民绝对不蠢，他们不是不明白自己缴纳的钱去了哪里，他们只是对这种事习以为常，甚至有意对这种制度推波助澜。
拿出这玩意，对市民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只能鼓动外来居民。
但你还可以说话。
“市民朋友们，这破事就让我一个异乡人发现了，这么重要的协议居然能落到我手里。”你扬了扬手中的纸，语调吊儿郎当，“这丢人都丢到哪了，保密工作是有多差？”
你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高台四周，极尽嘲讽。
“我说白了，大主教趁早换人，谁能做谁上。”
气氛冲到顶点，现场反而陷入寂静。
大主教脸色微变，食指屈起，轻叩扶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银光从高台下激射而来，直冲绳索。
你看到加尔跳了起来，却与攻击完全错过。空气中有魔力在涌动，攻速很快，但失去先手，没能追上。
不止是你的熟人，一些阻拦的魔法甚至来自市民。他们的表情依然是愤怒的，但不再是针对你，或者是不止是因为你。
可惜，这攻击来得太突然，他们的阻拦没能起到作用。
钢刀迅速坠落，刀口接触皮肉的瞬间，砍瓜切菜般，脑袋瞬间飞进篮子里。
一些市民捂着孩子的眼睛。
伊莱恩再也无法维持假模假样的祈祷，眼珠飞速转向你，瞳孔微微颤动，表情万分痛苦。
然而，当看到前方的场景，他呆住了。
前面没有血，而本应死去的你，直接把篮子里的脑袋拿起来，安装零件似的左右一拧，好端端放回脖子上。
伊莱恩抬起头，下意识瞥了眼高背椅上面沉如水的大主教，又低下头，目光在你和篮子之间来回打量，惊恐地吞了吞口水。
这时，令他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么心虚，不好意思和我对峙吗？”
高台下，人群中，一个身着黑色斗篷、衣襟别着金雀花胸针的年轻人扬起唇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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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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