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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死如秋叶

山间,热气已经缠着空气粘在皮肤上。

大概村庄都是朴素的,里面的人也一样。大爷们干完农活会聚到一起搓麻将,嘴里谈论着亲朋好友的近期状况。

安之素然,祥和一片,仿佛这个村子里从没出过命案。

这是余岁安觉得自己和这个村庄总是脱离的其中一个原因,虽然他才来第二天。因为这里的世界过于平和,哪怕出了大事,大家的关心也都只是嘴头上过了一道,像风一样聚一下就散了。

人心的凉薄像是天生的,事情没挨到自己头上总是无所谓的。

余岁安脚崴后走路一直发疼,程向野让他坐地上歇会。

额头上出了层细细的薄汗,程向野不知道从哪顺来了一把蒲扇,蹲在余岁安身旁,给自己扇了扇风,又好心帮着给余岁安扇了扇。

“你之前是不是找过李韶华?”

余岁安把汗甩了甩:“不知道。”

“感觉李韶华有点怕你,”程向野摸了把下巴上快要落下的汗珠,“你俩之前肯定有交集。”

余岁安摁了下脑后的伤,把这个信息压在心中,接着问:“好像老一辈的村民对李韶华的评价不是很好,年轻姑娘对李韶华态度都是什么样的?”

说完后,余岁安自己呆愣了下,他居然意外的对程向野很信任,想到什么就直接开口问了,居然没有提前思考。

男人咂咂嘴:“调查过,看样子都挺馋他身子的。”

余岁安听到这句,脑子里又浮现刚刚看到的半裸李韶华,人家确实很有资本。

“但又都因为好面子,所以谁都没有接近他,毕竟那股味是散不掉的。”程向野说完还作势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估计是想弹走那股猪臭味。

余岁安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昨天提到的那个很多失踪案件,为什么要说‘一个凶手干的’?有没有可能这次的杀人案就是你说的这个凶手干的?”

余岁安等了半天没等来回复,转头看了一眼在旁边歇凉的程向野。这人正拿着蒲扇,手腕带动着整个手一点一点的扇风,没扇出来多少清凉。

但拿扇的人,眼睛正在死死盯着余岁安,那眼神跟要活吞了他一样。像是少看一会,这么大个活人就要在程向野面前消失不见。

在彻底对上视线后,程向野又恢复之前的模样,噙着笑说道:“挺聪明啊,余医生。我们已经确定了那些失踪案出自一人之手,但这次不是。”

余岁安咽了口唾液,他有点不太敢直视程向野了。他心觉这人才是那个摔着脑子的,谁这么盯人后背啊,搞得他心里毛毛的。再说了,他也没想着要逃啊,而且还没确定凶手就是他呢,那么大的怨气是哪来的。

余岁安平复了一会心情,脑子思考着,程向野总是喊他“医生”,而不是“大夫”,他应该不是本地人。余岁安在内心判断了一下。

“怎么推的?”

“他被发现的案件有六起,最后找到受害者尸体时,都发现了一个红色的物品,有高跟鞋,钢笔,赌场的筹码……全部都是红色的。警方推断这是出自一人之手,红色的物品是这个杀人犯的标记物,以此作为自己的独特‘签名’。”程向野耸耸肩,“其实就是一个自大的家伙,但实在是聪明,现在还没发现他露出的马脚。”

余岁安感到有些奇怪,那为什么不把这次林芳的死归类为这个杀人犯?

程向野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随即向他解惑:“不怀疑到他头上有两点,第一,暂时没有发现红色的物品。第二,这里离他之前犯罪的地方很远,警方判定他有心理障碍,可能有童年阴影,所以一般不会改变自己的地理位置。”

解除疑惑后,余岁安便把这事抛在脑后,继续在心底琢磨李韶华写的“生如夏花之绚烂”。

两人回到余家时刚过晌午,娘早早就出去干农活了,看门的小土狗看到他们回来后也出门找狗朋友玩去了。

程向野提出再去看看余岁安的卧室和问诊室。

这对于余岁安来说是个好事,因为他作为家里的主人之一,肯定不能当着娘的面搜查来搜查去的,这只会让娘觉得他有病。现在娘也不在,跟着程向野查查线索说不定可以更快的了解案件。

他想得很开,如果自己是凶手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可以放他回自己家就行。

经过客厅时,余岁安注意到半掩的柜子。里面装了两把镰刀,一把很旧,都是些铁锈,看起来很久没用了。而另一把新得有些过头了,反着锋利的亮光,有些刺眼。

这也太奇怪了。

“你们有检查过我家吗?”

“当然,还是我负责的呢。”程向野对他眨了下眼。

余岁安咬着下唇,尝到一点点血味,他纠结了一下便指着那两把镰刀:“搜过这吗?”

“余医生,你这是在怀疑我的业务能力吗?”男人笑了笑。

见余岁安不觉得好笑,程向野只好挑眉继续道:“搜过,你娘说新的这把是不久前买的,旧的那把在你考上大学后就没再拿出来过了。”

“至于为什么要买新的嘛——她当时是说想割庭院里的草,因为之前的镰刀已经不能用了,菜刀都比它好使。”

见他点了点头,程向野踏着步子来到他的问诊室。

原主的问诊室其实就是一间侧卧装修了一下,放了个桌子和一面装药的柜子。

原主即学习了一点中医知识,又出国留学学习了西医,一个人在外拼搏,一点钱没找娘要,可以说是娘每次在村口和别人炫耀的资本。

这个侧卧带着一间小储物室,被厚重的门帘隔着,里面都是些手术器材和仿真模型。

虽然原主来村里当大夫,但是就自己一个人,给对方查出来什么大病也都是往城里正规医院送,自己是不能动刀子的。

本来打算为家乡奋斗几年就握着手术刀去城里闯,却没想到一片心都投在林芳身上,不走了。

用刀子这事也成了一个心结,只能自己时不时闷在这个隔开村子的小屋里,用仿真模型来假演练习,不让自己生疏了技术。

程向野停在余岁安工作台旁,翻着柜子里的纸张。

余岁安走到一旁,本打算查看其他地方,却没想看到了柜子里的《泰戈尔诗集》。这本书就埋在其他书籍之中,并没有那么显眼,但这本书是保存的最好的一本,没有折角,也没有明显的皱痕。

这和李韶华那句“生如夏花之绚烂”有关系吗?

余岁安抽出这本书,简单的进行翻阅,翻找到了这句话的那一页诗。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余岁安在心中读了一遍。

指尖摸上嘴唇,食指撵着唇瓣思考着泰戈尔的诗句和林芳,李韶华,以及他的关系。

在不安的环境下虐待唇部是他的习惯。虽然这确实有些变态,但不可否认的是,细微的疼痛确实有利于他的思考。

与此同时,程向野在一旁弄掉了一个笔帽,滚落到余岁安的脚边,他礼貌笑笑:“不好意思,能帮我捡一下吗?”

余岁安顿了顿,也便弯下腰去捡,葱白的指尖拿着黑色的钢笔笔帽,放回了程向野的手心。

刚打算继续掐嘴唇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嗯,这只手捡了东西,脏了,碰不了嘴了。又动了动另一只手,想起来这只手摸过书,又垂下手。

因为不能做熟悉的解压动作,让他内心有些不爽,只好用牙轻摩着唇瓣。抬眼时不小心和程向野对视上,对方眼底的笑意闯入他的视线,吊儿郎当的,没个体制内的样。

程向野举起食指,往自己嘴唇上虚空着点了点,嘴角镶着笑意:“充血了。”

余岁安瞬间撇开视线,用手背遮着唇。

这下明白了刚刚为什么突然让他捡笔帽,是让他脏了手就别动嘴唇了。

小插曲很快就过去,问诊室和卧室里没有什么线索,两人商量着要去林芳家里看。

林芳借住在一个奶奶的屋子,同样的,余岁安在这找到了《泰戈尔诗集》。

余岁安:“你之前说我和林芳志趣相投,是喜欢同一个诗人所以有共同话题吗?”

程向野摇了摇头:“我不清楚,这个是村民说的。”

余岁安轻咬着下唇,思考着什么。

他想通了些,他心中决定暂时和这个程警官合作,反正目的都是一样的——要把这案子的犯人揪出来。

于是他跟程向野讲了昨天在李韶华房内的收获,“我想大概就是了,我和林芳喜欢同一个诗人——泰戈尔。但是李韶华又为什么会写泰戈尔的诗句?”

程向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后来又询问了几个村民关于李韶华和林芳的事,也是毫无收获。两人的进度没有那么迅速,但是也比余岁安预想的快。至少现在有了新的线索,也有了一些头绪。

到用晚饭的点程向野才要告别村子,说还要开车回一趟警局报告结果。

在余岁安准备走的时候,程向野还没启动车子。余岁安站得离车不远,也谈不上多近,被逐渐黯淡的阳光裹挟着,隔着车窗看不太清驾驶座上的男人,只觉得那双锋利的眼睛应该还在看他,就像上午那样。

余岁安想想心里就有些发毛,随便挥了下手转身顶着那不自在的视线往家的方向走,差不多走了十来步后面才有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回家后余岁安和娘在餐桌上简单聊了几句,吃过饭便回屋里了。

花色的被套裹着黑发青年,余岁安闭着眼睛回忆今日发生的事情,构建着思维框架。

假设一下,余岁安和林芳是两情相悦,那凶手大概率是李韶华,可李韶华又和谁有仇?哪怕真像程向野说的他和李韶华有过交情,李韶华那种性格的人会杀人吗?

也不好说,越内向的人越让人琢磨不透。

难不成是林芳心悦他人,余岁安得知后气不过就起了杀心?那李韶华和余岁安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还有泰戈尔诗集,为什么李韶华会记录那一句?

揉了揉有些长的黑发,白皙的手腕下埋着青色的血管,随着心脏跃动一下一下轻微的鼓动。

想不通,李韶华和他,到底谁才是凶手?听闻了林芳失踪,余岁安可是跑到山间去寻人,不小心滑倒在山坡上晕过去,他是凶手的嫌疑很小。

反倒是李韶华这人,作为养猪场的主人,和死在猪圈里的林芳,两者联系可就大了,而且李韶华还有点害怕他……越想越有嫌疑啊。

突然,余岁安想起了那名连环杀人案。

还是说,凶手另有其人?

余岁安越想脑子越迷糊,最后不知怎么的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这两天程向野没有再来找他,倒是时不时见到曹行来调查,余岁安便自己搜查,但没什么收获。

不过倒是了解了些村里人的事。比如村口的第一个屋子住了个疯子,其实就是个患了老年痴呆的老头。

老头姓白,是唯一符合村名的人。余岁安以为他是个村里的什么人物,结果只是单纯的碰巧姓白而已。

他专门抽了一天时间去找他,刚好碰见白老头自己一个人搬了个麻将桌,看到余岁安来了就招唤他过来搓麻将。

那老头的麻将和普通麻将不太一样,背面是红底的,看起来是自己用颜料涂上去的。

老头在打麻将的过程频频作弊,张扬又跋扈,还特别有理。余岁安都要被打自闭了,特别能理解别的老头不愿意来找他玩。

两天过后,早上,薄雾蔓延着到了山脚,余岁安打开了铁门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曹行。朝他身后看去,后面跟着对他挑眉的程向野。曹行面庞看起来有些着急。

程向野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打发掉了他,让他朝着养猪场的方向走了。程向野望了眼曹行离开的背影后,凑到他身旁说悄悄话。

“你要失恋了,林芳和李韶华是情侣。”

开口即震惊余岁安,他张了张嘴,满脸不可思议。好家伙,闹半天原来他才是那个小丑。

那之前李韶华害怕他的眼神也明白了,两人就是偷偷谈恋爱的,没多少人知道。但外头都传余岁安和林芳是天生一对,李韶华性格内敛自卑,不敢告诉其他人。那林芳好面子,也没往外说,可不就导致李韶华不敢看余岁安?

那这样看自己的嫌疑就更大了啊。

“你从哪知道的?”

“他俩大半夜打野战让小孩看到了,曹行找到的那小孩。”程向野一副无所谓的回道。

……这么野?

余岁安思考了一下林芳照片的模样,又想了想李韶华那内敛的样子,果然人不可相貌。

想起昨天看到的李韶华写下的泰戈尔诗句,也能想通了,两人地下情,根本没人知道。

本来李韶华的残缺就让这爱恋变得不平等,再加上外面还有个优秀的余岁安追自己女朋友。这不得疯?

余岁安觉得自己的罪名还有机会挣扎一下。

这样畸形的关系总得有个抒发口,通过写对方最喜欢的诗人的诗句来表达所埋藏的喜爱。

那“生如夏花之绚烂”的下一句“死于秋叶之静美”又是否暗示着李韶华也埋藏着林芳的死亡?

余岁安眯了眯眼看着曹行有些慌张的背影。“曹警官这么急是要干什么去?”

“哦,这个啊,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说搜查猪肉的时候发现了林芳的身孕?”

程向野看着余岁安对他点点头,便继续,“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就是李韶华的骨肉,在林芳肚子里才成形没多久,被猪圈里的猪啃食得只剩下一点碎块。曹行现在要让李韶华再去局里做个口供。”

余岁安皱紧眉头,脑补了一番当时的场景,有些艰难的吞咽了口水。程向野倒是没什么表现,好像习惯了面对这些生离死别。

他招招手,让蹲在房门口的小狗过来。

“这小土狗叫什么?你娘上次没搭理我。”

余岁安:“娘在前个月从外头捡来的,还没取名。不过我一般叫它回家,因为只有喊这个它才理我。”

“好怪的名,居然是动宾短语。”程向野默默吐槽。

小狗被程向野摸得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似的,见程向野懒得继续摸后,蹭了蹭他的腿便跑去余岁安的诊室门口,埋着脑袋闻地上的味道。

程向野顺着小狗的路径看了眼看诊室,眼底暗了暗。

曹行很快回来了,还带着满脸泪水的李韶华,显然李韶华成为了重点关注对象。三人上了车便走了,看样子只是程向野想找他聊两句才来他家门口的。

余岁安觉得自己也得去见见李韶华,这事要提上日程了。

此时,小狗嗷了一嗓子,余岁安顺着看过去,一只黑色的鸟在回家旁,被叫声吓走,边飞边发出呕哑的叫声。

这什么鸟,叫得真难听。

他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来到回家旁边,看到它把头埋在庭院里的一个小土堆里,露着个黄屁股在外面一撅一撅。

看着手感应该不错,余岁安想着也就蹲下来,上手去拍了拍。回家吓得赶忙钻出来叫了几下,看到是小主人,又把脑袋供进他手里,以表歉意。

他撑着地,脑袋低了低,看到那小土堆里藏的是余岁安上次给它的猪骨,里面还有几个小碎骨没啃完,应该是娘给的。

但猪骨已经吃完了,有几天没喝猪骨汤了,回家也发现了,所以一直没舍得吃。

“回家,这是你秘密基地吗?”余岁安弹了一下回家的黄脑袋,“哥哥帮你保密,不跟娘说。”回家歪着脑袋,对着余岁安傻乐呵。

余岁安不可否认,这小玩意还挺招人喜欢的。

那天,曹行和程向野带着李韶华去了局子里谈话,李韶华表现得极其恐慌,但队伍里的研究人员又判定对方没说谎,很快又被送回村子里了。

余岁安腿养得也差不多了,得知他回来,趁娘出门,挑了个时间点就跑去李韶华屋里去。

李韶华在知道林芳有他的身孕后,更加不敢面对余岁安,一直没敢对视,要是视线碰上了,那脑袋直接一个鸵鸟埋地。

这正宫过得跟小三似的,余岁安默默吐槽。

虽然没套出来什么线索,但至少肯定了李韶华确实对林芳实实在在的有感情。

余岁安余光往衣柜那瞟,总算明白了,那小码的衣服分明是给林芳借宿时穿的。

热恋的情侣早就把对方当成了不可分离的另一方,连衣物也要交叉相融着。

“生于夏花之绚烂……”余岁安的声音很轻,哪怕知道对方听不见,他也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写给对方这句话。

还没等写完,就看到两滴滚烫的水晶打在对方紧握的手上,又划过带着老茧的指腹,最终垂直砸向地板。

李韶华在看到他写下这句话时便控制不住内心压抑的情绪,哭了出来。

压抑的气息笼罩着李韶华,余岁安这才意识到,他们真真正正的是一对热恋的情侣。

他看向天花板,那里藏着一个鼓泡,圆滚滚的,仿佛下一秒要炸了。而鼓泡旁边还有一个已经破了的墙皮,生前应该也是个小小的鼓泡。这里好像很受潮。

他又低下头,隐秘的叹了口气。这诗句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李韶华在夜里思念爱人时写下的感受而已。现在恋人被害,尸体被自己养得猪啃得只留下一些肉块。爱人孤零零的只留下他一人在人间。

余岁安不太懂,他没谈过恋爱。不过,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许言一,如果让他代入朋友之间的感情,许言一要是死了,他大概也很痛苦。

只待了一刻钟,他很识趣的告别了李韶华,再待下去这小帅哥要精神崩溃了。

而且现在他自己情绪也不太稳定,不能再接触过多负能量了。

在他临走前,他特意表明自己是为了感谢之前李韶华送娘那头猪才来的,但李韶华只是迷茫的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写下:我没有送你娘猪。

娘和李韶华的信息不一,一边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一边是原主情敌,余岁安却很肯定后者给的是真实信息。这几天喝的猪骨汤,恐怕不是猪。

接受完这个信息,余岁安撑着墙忍了忍反胃的感受,他一边绕路去白老头的家,一边感叹自己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白老头年纪在村里最大,虽然凭一身本事孤立了所有人,但总该知道点事。

在路上时,他隐隐约约听到村口的大爷大妈在唠嗑,说着什么“之前多风光,现在不行了吧”。余岁安不太关注这些,他不是个八卦的人。

但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被几个人嚼在嘴里,才恍然明白原来被八卦的是他本人。

余岁安躲在白老头的庭院里,探了个耳朵去听外面的八卦。

大概是说余岁安的娘之前总拿余岁安当炫耀的资本,现如今余岁安失忆,本事全没了,农事也不懂,废柴一枚,他娘也不敢昂着胸走路了。

正感慨着这小村庄人与人的关系还挺复杂,一个白花花的脑袋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余岁安吓得一激灵,捂着嘴没出声。

一张年迈的脸贴着他脑袋。凑得这么近才看到眼前人的褶皱里也藏着细纹,像古树的年轮,一层包着一层。细小的眼睛眯着,里面藏着个黑仁,滴溜溜的转。

“你是谁?在我院子里干什么?”

白老头的声音很沙哑,深沉的声线在他认真时会像个真正受人尊敬的老者。

“白爷爷,我是小余啊,昨天来找过你的。”余岁安知道是对方的病犯了。

“你是小余?哎呦,你刚出生的时候,还是你爹找我,让我给你取名呢!”

患病的人脑回路和时间线总是跳跃的,像察觉不太出来时间线的不对劲。

“当年我看了眼你那皱巴巴的损样,我说别的不求,就求你平平安安的好了,就叫岁安!年年岁岁都平平安安!”很显然,白老头已经深陷当年的回忆之中,有些无法自拔。

白老头一把揽住余岁安的肩膀,一边把他往里头带,一边跟他絮叨他家里人的事。

“早就跟你娘说了,别太要面子,别太要面子。非不听。”

白老头低着脑袋叹了口气,语速慢了些:“其实也是个可怜娃,她克夫呢,丈夫死了,成寡妇咯。为她好,让她再改嫁隔壁村的,过得日子还好点。非不听,硬要一个人把你拉扯大。惨咯,惨咯。”

白老头不知道想起来了啥,恶狠狠的瞪着余岁安:“对,还有你,你也是倔,随你娘。早跟你说了读书没多少出路,在外面闯世界有个屁用啊,在村里待着过一辈子不好吗?”

老头摇着头把他拉进客厅,一扭头就看到桌上凌乱的红色麻将,顿时什么也忘了,直接扑在麻将桌上吵着要余岁安陪他玩。

没法,余岁安只好又耗费一下午时间陪他打麻将,途中总是试探询问白老头村里的其他事,尤其是关于林芳的。但很可惜,白老头的记忆还停留在余岁安16岁左右,根本不知道林芳的存在。

余岁安摩挲着红底麻将,等着白老头的出牌。他看了眼手中鲜红的麻将,轻声问白老头:“白爷,这麻将为什么是红的?村里的人都用的绿底的。”

白老头摆了摆手,眼睛还盯着自己的牌:“他们都过时了,我这才是潮流。再说,红色多好看?我把牌底改成红色,就是因为我女儿就喜欢红色,我媳妇也喜欢红色呢。”

这是余岁安第一次听他提到自己的家人,毕竟白老头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也不干农活,每天去蹭邻居的饭。

“白爷,你媳妇和你女儿,现在在哪呢?”

白老头一听要讲自己亲人,脸上挤满褶子,笑着:“哼哼,我媳妇是村里最好看的美人,我女儿是村里最勇敢的孩子。小花要去其他县城,她说要闯一闯,留我们夫妻俩在村里。”白老头笑着笑着又不笑了,撑着脑袋看着天花板,嘴里砸吧着话语。

余岁安没打断他,让他继续回忆。

“她要闯一闯,闯一闯啊……闯完了,只给我和她娘来了一通局里的电话,让咱去看看她……最后闯完的惨样。”白老头想起来伤心事,后半句都是气音。

脑袋抬不起来了,他把脸埋在自己的桌上,头顶只有几缕白发在空中抖了几下。

提到别人的伤心事,余岁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正想站起来去安慰安慰,又听到白老头继续哽咽着:“她个老太婆也是,没了女儿不还有我吗?这么想不开,一天天就知道哭,眼睛都哭丑了。……她俩,都把我丢了。”

一位八旬老人,皱巴巴的缩在座位上,像还在母亲子宫里的婴儿,在外头周转了一辈子,有些想家,想回去那温湿的子宫里了。

余岁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好慢慢等着白老头犯病,忘记这回事。他把自己眼前的麻将推翻,说这局算他输,再来一局吧。

果然,就洗牌的功夫,白老头已经忘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伸出两只皱巴的手和余岁安一起摆着麻将,嘴里又开始念叨起村里的各种事。

但这一局,余岁安打到最后发现怎么也杠不了,一共四个七万,他有三个。白老头最后把其他牌摊开来,发现真的少了那张七万牌,反倒多了个不算进规则里的花牌。

两个人趴在桌上把每个红底麻将都翻了过来,确确实实少了一个,少了个七万。

“白爷,还有其他人来找过你吗?”

“啥话啊,多的是人跟我这个老头子玩,他们都打不过我。”白老头竖着食指在余岁安眼前摇。

余岁安没话说,一阵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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