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去河边看书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那里成了她逃离现实、短暂喘息的精神庇护所。她并不知道,这个秘密基地已经不再是秘密。
顾良心中的失落与日俱增。艾玛的回避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头,不深,却总在不经意间带来一阵清晰的酸胀。他不再像最初那样主动凑上前,而是将更多精力投入生产队的工作,带着青年突击队修水渠、搞试验田,干得风风火火。他本就出色的能力和踏实肯干的作风,赢得了更多村民的称赞,也吸引了更多姑娘们爱慕的目光。
然而,每当收工的哨声响起,他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村西头,或是那条通往河边的小路。他知道,那个姑娘多半又去了那里,与那些他看不懂的符号为伴。
这天下午,天气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鸣叫。顾良带着几个年轻人在村部整理农具,准备一场即将到来的夏收。周晓琳和另一个女知青也在,帮忙清点物品。
“顾良哥,喝点水吧,看你一头的汗。”周晓琳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笑容甜美。她最近往村部跑得格外勤快。
顾良道了声谢,接过水壶,却没有喝,只是放在一边,继续埋头记录。他的沉默和心不在焉,让周晓琳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顾良哥,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周晓琳试探着问。
顾良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没,就是在想夏收的事。”他顿了顿,像是无意间提起,“最近好像没怎么看到艾玛同志?”
周晓琳心里“咯噔”一下,一股酸意直冲头顶。她撇撇嘴,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诮:“她啊,金贵着呢,说是身体不舒服,请假了。我看是嫌活儿累,躲清静去了吧?这会儿,估计又在河边用功呢,想着哪天能飞回城里去。”
顾良握着笔的手紧了紧。他知道周晓琳的话有水分,但“躲清静”三个字,还是刺痛了他。她就这么不愿意待在有可能遇到他的地方吗?
就在这时,天空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乌云翻滚,狂风骤起,眼看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要下大雨了!赶紧收拾东西!”顾良喊道,心里却莫名一紧。河边……那里地势低洼,万一……
他猛地扔下手中的本子,对其他人喊了句:“你们先收拾,我有点事!”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朝着小河的方向。
周晓琳看着他焦急奔走的背影,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咬了咬嘴唇,眼神复杂。
河边,艾玛正沉浸在一道复杂的物理题中,直到豆大的雨点砸在书页上,她才惊觉变天了。她慌忙合上书,站起身,准备往回跑。可是雨来得太急太猛,顷刻间天地一片混沌,土路瞬间变得泥泞湿滑。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雨幕模糊了视线。突然,脚下一滑,她整个人失去平衡,惊呼一声,朝着陡峭的河岸摔去。混乱中,她感觉后背被人猛地推了一把,力道之大,让她根本无法控制,直直栽进了因暴雨而变得湍急浑浊的河水里。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她,呛入鼻腔,窒息感扑面而来。她拼命挣扎,却只会让身体更快地下沉。恐惧攫住了她,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完了的时候,一个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冲破雨幕,“扑通”一声扎进了河里,奋力向她游来。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将她往水面托举。
“艾玛!别怕!抓住我!”顾良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雨声和水声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坚定。
艾玛在混沌中,本能地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顾良的水性极好,他紧紧抱着艾玛,用尽全力与湍急的河水搏斗,一点点向岸边挪动。好不容易靠近岸边,泥坡湿滑,几次尝试都滑了下来。顾良咬着牙,几乎是用身体将艾玛顶上去,自己才狼狈地爬上岸。
两人瘫倒在泥泞的河岸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暴雨依旧倾盆,但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心跳声,似乎盖过了一切。
顾良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撑起身子,查看艾玛的情况。艾玛脸色惨白,嘴唇发紫,蜷缩着身体剧烈咳嗽,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流。顾良的心疼得揪成一团,他想也没想,脱下自己湿透的外衣,裹住她冰冷发抖的身体,然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坚持住,我带你回去!”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艾玛虚弱地靠在他怀里,冰冷的身体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滚烫体温和剧烈心跳。这一刻,什么疏离,什么界限,都被求生的本能和极度的脆弱击得粉碎。她闭上眼睛,任由他抱着,在瓢泼大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里跑。
这一幕,被不少闻讯赶来的村民看在了眼里。男人赤着上身抱着湿透的女知青,在保守的乡村,这无疑是爆炸性的新闻。
顾良浑然不觉,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怀里这个轻得像片羽毛的姑娘身上。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有事。
而艾玛,在意识模糊的边缘,隐约记得跌落前背后那股突如其来的推力。那不是意外滑倒……是谁?但这个念头很快被身体的冰冷和眩晕淹没。
暴雨中的这次意外,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至少表面平静)的湖面,必将激起千层浪。艾玛和顾良的关系,也被迫推向了一个无法回避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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