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那一天可真奇妙啊。
登天阁塌了，因为它实在承载不了两位剑仙的剑气相碰。
我在那冲天的剑气中窥见两个时而纠缠时而远离的身影，窥见道剑仙明朗的笑意。
太可惜了，要是师父摘下面具就好了，我笃定这会儿必然能在她脸上看到些绝不一样、从未见过的神情。
这么一想，师父还是有些狡猾的。
李凡松在边上喃喃道：“这就是剑仙之战…”
飞轩说：“雪月剑仙好厉害！”
我说：“那是当然，我师父的剑术天下第一厉害！”
我搂着小飞轩站在人群中，我们所有人都抬头，看得目不转睛。
人间至寒，人间至暖，万物负阴而抱阳，相生而相对，酒仙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说雪月剑仙与道剑仙天生一对。
就像路上道剑仙给我展示他的桃花剑，跟我说桃花与铁马冰河本是一对。他与师父本就天成。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好像停了。”胖乎乎的小道童说：“好像…没有胜负。”
“说话了说话了！”李凡松激动得很：“说了什么？太远了听不见啊！”
“道剑仙让我师父摘下面具。”好在我的武功境界比他们都高一些，因此听到了师公说话：“不过，我师父没说话。”
李凡松闻言有些着急。
“道剑仙说，不摘也没关系，都是他的错，小仙女应该生气。”我一听到有人追着我那冷若冰霜的师父一口一个小仙女的叫唤，就压不住嘴角：“我师父说话了！‘你说什么赵玉真！’嘿嘿，看样子师父生气了！”
飞轩很不安：“雪月剑仙生气了？”
“此生气非彼生气，如果我师父真生气，会直接砍人的，如果她没有拔剑，那就———道剑仙说他很想我师父，不管她愿不愿意理他，他都不要走了——我师父今天带面具了，她戴面具的时候讲话都比较猖狂，让你们听听哈，‘来了还想走，你以为雪月城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啧啧啧，师父不坦诚嘛。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聚了一帮子人，聚精会神的听我讲话，在当中甚至看到了千落师姐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她见我望过来，忙对我晃了晃手，示意我赶紧继续说。
废墟上头，师公朝师父笑得像朵花，不管我师父说什么他都能笑。
我突然转头看着李凡松，对他呲呲牙：“你完了，你被你师父卖了。”
李凡松一跳：“啥？”
“我师父说他毁坏登天阁，道剑仙说了，登天阁他来赔，不过他没钱，可是没关系，他有个徒儿，很是聪明伶俐——”
我话还没说完，李凡松跳的更高了：“不公平！明明雪月剑仙也有份的，那楼是他们两个一起弄塌的，怎么能全算在师父头上！”
——“什么，是青城山的那位神仙爷弄塌了我的登天阁？！”
没等我说什么，一道特别耳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用一种特别刻意的语气：“呵！看来我可要跟他好好算一下这个账！”
是枪仙。
酒仙也到了。
酒仙难得没有抱着酒坛，他笑呵呵的：“寒衣啊，快下来，有客人到，我们雪月城可不能怠慢。”
一下子人都来齐了。
哇，雪月城的三位城主难得一同出现在人们面前，这可是稀罕事。还有，不知道从何处飞来一只鹤，从来不肯见人雷云鹤长老骑着那只鹤下来，我看他脸色好吓人，眼睛红的像是来打架的，不过被落霞仙子拉回去了，明轩师兄跟着仙子一起来又一起走，虽然他不停回头，一副很感兴趣很想留下来的样子。
我对着边上落下来的一个人笑笑：“大师兄。”
唐莲师兄点点头：“回来了。”他停顿一下，总是正经的脸上闪过些好奇和八卦，又悄悄低下头跟我说：“师妹很了不得啊，这种事都能办到。”
我咧嘴笑。
这种事，大城主和三城主都没有办到。
我知道，他们很想去做，但是他们怕惹师父生气，更怕那什么破劫应验，惹师父伤心。
可我不怕，我看到道剑仙，就不觉得他会被天劫击败，我想象不出老天能有什么法子击败这个人。
现在我更加不怕了，因为有师父在，师父绝对不会让道剑仙在她眼前出事。
他二人双剑合璧，苍穹也该被一剑断开。
师父落到地上，没说话。
大城主和三城主架着初来雪月城的道剑仙，气势汹汹的笑着说必须一起喝几桶。
而道剑仙傻乎乎的笑着问他们能不能改天，因为他现在比较想和仙女在一起。
我听见三城主咬牙切齿的小声威胁他：“你想得美，这还没过门呢，别想着占我师妹便宜，我告诉你，我是她师兄，我点头了，你才能进门！”
可是道剑仙是个聪明人，知道到底谁说了算，他就眨眨眼，笑着去看师父。
师父自然是听到了，她冷冷的望过来，铁马冰河的剑光映在枪仙脸上：“司空长风，你是谁的师兄？”
枪仙讪讪一笑，他不好怼师父，只好瞪着道剑仙，随后又记起来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转过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赶紧朝大师兄背后躲了躲。
“春和。”
师父叫了我一声。
我浑身一激灵：“是！在的！”
就听见师父冷冷道：“我让你闯荡江湖磨砺剑术，你既然回来了，定然有所突破，晚上来苍山剑阁，我要看看你的剑。”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丧气的低下头：“…是，师父。”
“你们还留在这儿干嘛。”
师父拔了剑，所有人都被赶跑了，包括我。
师父显然有话想对道剑仙说，而这些话，除了道剑仙，她不想让别人听到。
被千落和大师兄夹着走的时候，我稍微也回了下头，看到道剑仙往师父身边凑近，他也看到我，笑着对我眨了眨眼睛。
也许，可能，他会帮我在师父面前说几句好话？
可是他卖徒弟的速度这么快，我不能确定。
我最终被枪仙拎了过去。
他好似觉得我跟他关系不错，结果我这次行动不告诉他只告诉酒仙，太不地道。
我很感谢他把我带走，因为所有人都对我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尤其是千落师姐，如果我留在那里，他们定然一拥而上，死活都要把我的嘴撬开。
“你倒是不声不响做了件大事啊。”
我赔笑，然后卖惨：“三师尊，师父会不会生气不要我了啊？”
“你还会怕呢？你这我行我素不计后果的性子，真是和你师父当年一模一样。嚯，还敢笑！”
“没有，听三师尊说我和师父像，觉得高兴。”
三师尊看我一眼，像是终于拿我毫无办法，他摇摇头，又说：“想不到你还真把那赵玉真从青城山上请下来了。”
“那是道剑仙知晓了前因后果，自然比我还急着来见师父。”我对此非常得意，也非常高兴：“他的确非常非常喜欢师父。”
三师尊拿手指指我：“你一个小姑娘家，说这种话倒是坦然得很。”
“我年纪虽小，但已经见识很多。”
我慢慢地道：“我还记得一点小时候的事，我爹娘很是恩爱，我娘曾跟我说，人生苦短，光是长大成人就已花去十多年的光阴，再加上别的例如吃饭睡觉上茅厕又得扣去一半，除此之外还要生病卧床读书习武，这样算来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间是少之又少，所以，若有了中意的人，就一定不要错过。”①
12、
我是师父的好徒弟。
我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我就问，道剑仙要不要住在苍山。
我问完了，他们一起看着我。
道剑仙就笑。
而我师父通情达理，没说不行。
酒仙说苍山那么大，房间那么多，这没什么不好。
可是枪仙很不高兴，他又不敢说什么话，只能瞪着道剑仙，仿佛这样做就能让道剑仙自己说出拒绝住在苍山这样的话。
他这是在痴心妄想。
人家道剑仙可开心了，恨不得跟师父住在一个屋子里。
我领着道剑仙、李凡松、还有小肥轩一起去挑屋子，道剑仙有很严肃的跟我讨论，为什么回了雪月城，我就不肯叫他师公这件事。
我跟他明说了，因为我不敢，什么时候叫他师公，能不能叫他师公，只有我师父说了算。
介于他在师父面前说了我好话、避免了我被师父清理门户、后来又指导我剑法的恩情，我诚心诚意跟他讲：“我很想你做我师公。”
他对我笑了，点点头，一副很有斗志的模样。
道剑仙入住雪月城的这件事对于那些个江湖势力而言，就是雪月城又多了一位剑仙。
唐门的人送来一对熊猫。
呵，唐门的那几个老东西总是这样摇摆不定，眼看着雪月城战力稳居头筹，自然赶着上来巴结。
大师兄把那对大熊猫牵过来的时候，道剑仙围着它转了好几圈都没停下来，他把那熊猫都给转晕了，又把飞轩抱了上去，他跟飞轩说:“这熊猫以前可是蚩尤的坐骑呢！是不是相当威风？”
飞轩坐在大熊猫身上一动不敢动，瞧着道剑仙的样子，我觉得，他或许更想自己骑骑看。
道剑仙还问大师兄这熊猫要怎么照顾，问的很细，一边问一边拿着竹子来喂熊猫吃，好像特别喜欢特别稀罕。
李凡松说：“我师父没见过熊猫呢。”
道剑仙没见过熊猫。
我说：“可是青城山就在巴蜀啊，山上没有熊猫么？”
李凡松挠挠头：“没有，要是知道师父那么喜欢，我就偷偷抱一只回来了。”
这会儿师父也到了，她一来道剑仙就高兴地指着那熊猫跟她说：“桃花，我们可以养这个，这熊猫长得可真有意思。”
“苍山没有竹子。”
“不要紧的，我可以去种，好不好？”
师父看了看那只熊猫，又看了看道剑仙，就像是被道剑仙唤作桃花时一样，有点无奈，有点想笑，说：“随便你吧。”
然后道剑仙就把手里的竹子递过去，拉着师父一起去喂去摸，他总是这样子，所有觉得有趣的好玩的，他都一定要让师父也来尝试一遍。
道剑仙想把自己所有喜欢的东西都分享给师父。
可是他有些赖皮，连李凡松都说：“真没想到师父是这样的师父。”
“那可不。”我嗑着瓜子叹气：“你看看你师父，表面上总是对我家师父百依百顺的，可实际上呢，哪有一样他想做的事没成的？”
他好像有一套特别针对我师父的办法，否则的话，他为什么在别人面前都宁静高远的像个道家真仙，唯独对着我师父的时候像个小孩子那样不达目的不罢休，就这样一直赖皮。
偏偏我师父拿他没办法，有时候看得出来她想拒绝，结果被道剑仙笑盈盈的盯着看着，最后就只能顺了他的意。
于是道剑仙顺心顺意的在苍山种起了菜，酿起了酒，钓起了鱼，喂起了鸡，还养起了熊猫。
三师尊来了苍山就一直啧啧啧，说差点没认出这地方。
话说三师尊一直对道剑仙念念有词，道剑仙入住苍山以后，他跑苍山跑的最勤快，这会儿他龇牙咧嘴的对道剑仙说：“我以为是寒衣把你拉下了凡尘，现在看，是你把她拽到人间来了，到底是小瞧了你，哼。”
道剑仙就笑着说：“是我运气好，我钦慕桃花，桃花也眷顾我。”
我觉得谁都小看了道剑仙。
还有，谁都误解了我师父。
我师父对在意的人是很有耐心也很包容的，只是她说话太直，不懂得委婉，显得有些生硬，又因为不经常和人接触，不太爱讲话，别人就觉得她冷漠寡情。
可如果有个人，成天黏着她，追着她叫小仙女，夸她长得好看，陪她练剑，逗她说话，还一日三餐不重样的做饭给她吃……如果这个人不会被一剑戳死，那么我师父很快就会习惯并且接受的，她会把这个人纳入自己的计划，就像她当初认认真真把教我剑术这件事纳入她的生活里。
某天，我发现师父开始在树下等待道剑仙一起练剑、在茶具里多安排一个茶杯、开始减少戴面具的次数，我便知道，道剑仙即将获得胜利。
道剑仙，我准师公。
他的成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不要面子的。
还有个伟大的前提是我师父喜欢他。
道剑仙来到苍山以后，苍山真的变得热闹许多。
从前我那几个师兄师姐，一个个的从来不敢往苍山跑，他们都怕我师父，但是自从道剑仙来了以后——那么一位响当当的传奇人物，还是追着清冷沉默的二城主来的，好好地青城山掌教不做，活神仙不当，非要来苍山种地，这种矛盾感冲突感就弄得他们都心痒痒的，加上道剑仙是那么好说话的一个人，他们就三天两头的跑过来看，美其名曰帮忙改造苍山。
苍山很冷，能生长的植物不多，可是道剑仙那个离火镇心诀太好用了，桃花剑往那一落，想吃什么水果蔬菜都很方便。
第一次看见这神通的时候，我激动得在边上喊：“师公师公！我想吃西瓜！”
道剑仙笑着点头：“好。”
李凡松看我一眼，随即不甘示弱：“师父，徒儿想吃甜玉米！”
然后我那些师兄师姐也不客气，一个个喊的比我还大声：
“道剑仙前辈，我想吃葡萄。”
“道剑仙前辈，我想吃甘蔗。”
“道剑仙前辈，我想吃橘子，要砂糖的，甜。”
道剑仙无有不应，像个对小孩子们最可亲的大家长，他自从来了雪月城，好像每天都很开心，那种心满意足的笑容都没从脸上下来过。
我们拿着水果围着他叽叽喳喳问这问那的时候，一道淡淡的话音从边上绕过来：“我的苍山怎么这样热闹。”
我师父从苍山上练完了剑回来，她一来立马没人敢造次了，一个个看着比谁都乖巧，师父望我们一眼，我赶紧把西瓜塞到飞轩手里，听见飞轩小声抱怨：“不、我不爱吃西瓜。”我笑嘻嘻的搓了搓他的小肉脸。
师父对道剑仙说：“你还真是好说话，要什么给什么。”
道剑仙笑说：“学了的东西总要想方设法物尽其用，不然学它干嘛呢。”
师父略略低眸，好像笑了下，极轻极淡，对他道：“这话你从前说过。”
“我当时还说了一句话。”道剑仙转手将桃花剑插进桃花树下，然后坐在那树下，回头专注地望着她：“姑娘，你要不要过来坐，一会儿就有桃子可以吃了。”
我们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师父看着道剑仙，点头说：“好。”
然后她真的走过去，在道剑仙的边上坐了下来，一起抬起头，望着树。
那帮师兄师姐太没眼色，都这样了还不知道走人，我只好履行我天下第一好徒弟的作为，把他们赶走，清场！
走的时候，我悄悄回了头，看到那棵桃花树从枝繁叶茂到粉绯如云再到硕果累累，树下并肩坐着两个人，花瓣很温柔的落在他们的肩膀上，又安静又美好。
这很好。我喜欢这样。
好似花如昨，人也如昨。她们从没缺失那些时光。
13、
练完今日的功课，我在边上照常养护无忧的剑刃。
师父和道剑仙在喝茶。
道剑仙又开始讲故事了，这次讲得是百年前的江湖大战。
他说得很有兴致，眼光特别明亮。
不过那些故事都是假的，都是说书先生编来糊弄不会武功的小老百姓的，我猜肯定是李凡松每次从山下听来，又回去讲给他听得。
然而师父听得很认真，从不点破他。
后来，师父也想要跟他说些什么。
师父跟他说自己的事：“我的师父是昆仑剑仙，他很强，到现在也依然是我见过最强的人，我拜他为师是为了战胜我的父亲。”……
都是借了道剑仙的光，我这才听到了这许多师父以前的事。
师父的声音很好听。
道剑仙笑盈盈的听，眉目专注极了，认真又迫切，像是要把那些遗落的时光全部补回来。
“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看？”
“因为小仙女好看。”
“再好看的东西看久了也都一样。”
“怎么会呢，小仙女怎么看都好看，我少看了十多年，定要好好补回来。”
他们好像完全不顾及我。
我便也不觉得自己碍事，放下无忧，觉得有些渴，就凑过去拿茶杯，晃了晃空荡荡的茶壶。
道剑仙看了看我，挑起眉毛，对着我笑，好像终于发现我这么个纯洁无辜的小孩子还在这里。
师父说：“我这徒弟像你，脸皮黑厚。”
我无辜的愣住，而道剑仙哈哈哈地笑起来，说：“春和是个好孩子，天资心性都是一等一的好，不怪你这样喜欢她，我也实在应该谢谢她。”
我有点不好意思，连忙举着水壶声称去烧水。
过了一会儿，我拎着重新装满的茶壶回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师父对道剑仙说：“你从未下过山，怎么老是跟我讲江湖里的事？”
道剑仙说：“小仙女不喜欢么，我在山上，最爱听这些故事了。”
他声音里有股子小落寞。
这一下子就让我看出来他有点子小心机。
果然我单纯又耿直的师父上钩了：“既然已经下了山，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道剑仙笑道：“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
我偷偷抬头看了一眼。
道剑仙眼里有桃花。
而师父微微别开了脸。
轻声说：“你想去哪里？”
我知道道剑仙为什么这么爱逗师父。
像融化一块固执的冰，把她暖成绕指的水。看她对别人皆不假辞色，仿佛太上忘情的仙，唯独你说几句话，冰雪会融化，她竟不知所措。
道剑仙不喜欢师父的面具。
这次出游，他哄着师父把面具摘下来，师父拿他没法子，就默许了他把面具偷藏起来。
我当时就觉得他会后悔。
果不其然，我注意到，这天道剑仙牵着师父的手回来以后，师父眼中有无奈，而道剑仙神色匆匆，又把那面具拿了出来，满脸怅然的说：“小仙女这样好看，我却已经老了。”
我师父很认真的告诉他：“你不老，在我眼里，你和当初一样。”
“好看么？”
“好看。”
“桃花喜欢么？”
他问的毫不遮掩，师父自然也不遮不掩：“若不喜欢，还留你在这里做什么，又不缺人煮茶做饭。”
如此坦坦荡荡，可道剑仙还是叹气。
于是师父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道剑仙见好就收，有杆就爬，他立刻笑了，说：“小仙女，你看我什么时候能进门啊？”
“噗——”
对不住，是我笑了。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不过我的剑道境界实在不低了，想装听不见都很难。
于是那边静了静。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师父特别无情的对我说：“春和，去下关挥剑五千下。”
“好的师父，没问题师父。”
我乖巧离开的时候听到师父说：“赵玉真，带上你的剑跟我去后山，如果你赢了，我就答应你。”
嗯，我记得成亲的时候要请一位很有福气的女性长辈来给新妇梳头，我觉得下关开药馆的邱婆婆就很合适，她家和和睦睦，子孙满堂，等师父成亲的时候，就请她来梳头吧。
14、
这几天很忙。
因为天启的皇帝老头知道了赵玉真在雪月城，他害怕，就一直作妖，还派了特使来，为的就是带走赵玉真。
他在想屁吃。
“如果是想跟我说什么天命，那大可不必。”听着那些特使胡言乱语，师父只冷冷地道：“我李寒衣自幼习剑，可不是为了顺应天命。”
雪月城从来同仇敌忾，天下第一城绝不会退让。
这是所有人的意思。雪月城的百姓信任他们的城主，并且作为天下第一城的城民，他们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气。
大城主和三城主已经开始处理这个事了，他们说如果正儿八经算，我师父应该是他们师妹，小师妹，先前他们想帮自己师妹绑个道士回来，结果被狠狠拒绝，这一拖就是十三年过去，最后让一个小辈把事给办了，弄得他们好没面子。所以这一次，师妹就安安心心备嫁，有事师兄先扛。
师父那时候没计较什么师门辈分，她没言语，只是皱起了眉，有些杀气。
显然那些不要命的人不要命的举动已经激怒了师父，让她相当不高兴了，眼下还算平静，只是任谁都清楚这底下暗潮涌动，以师父的脾气，如果到时候有架要打，她肯定第一个冲出去。
我有时候真想效仿师父当年去天启城，一剑把那狗皇帝的头带回来。
可我还有别的任务要做。
落霞仙子去定喜服，我和大师兄忙着置办其他成亲要用得东西。
有人负责打架，有人负责婚庆，这很合理。
我才知道成个亲有这么多麻烦的步骤，千落想来帮我们，可是她实在不擅长这个，越帮越忙，急得大师兄手忙脚乱，还写了信去问美人庄的天女蕊。
最后是一直在城中养病的叶姑娘出谋划策，才把流程弄了个明白。
道剑仙和我师父即将成婚这件事，我并不知晓那些江湖人怎么看待，也并不关心，因为无论是我师父还是道剑仙，他们都是完全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剑心冢的主人是我师父的外公，他是在这消息确定的第三天赶过来的。
那是一位精神抖擞，瞳目生光的老人。
感到意外得是，他一上来就表示很喜欢我师公，说他比当年那个拐走他女儿的混蛋看着顺眼多了，他说他最讨厌雷家的人，除了他外孙。
他还有个外孙。
我这才知道，我师父还有个姓雷的亲弟弟在这世上。
并且我很快就见到他了。
那是个穿着红衣裳的少年人。
师父叫他小桀，他立马就眼圈红了，哭哭啼啼地叫姐姐。
挺奇妙的，如果不是他和师父长得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我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是亲姐弟。
我有些嫉妒他，因为师父把听雨剑送给了他，那可是师父当年闯荡江湖用的佩剑啊！可馋死我了。
不过师父和这世上她仅剩的两个血亲团聚，看得出她心里是有触动的。
只要师父高兴一切都好。
雷无桀一方面是来见他的姐姐，一方面是因为朝廷联合江湖里的好几个势力，要一起来攻打雪月城。
这个从天而降拿了听雨剑把我酸得厉害的少年拒绝离开，他说：“我想来做点我能做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大战。
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
“这里还有很多是孩子。”师公却有些反常的不安：“此时因我而起，其实我可以自己——”
“你听好了赵玉真。”师父打断了他。
“我不会做寡妇。”师父对他说：“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死。”
师父那时候的表情异常坚定，也异常温柔。
于是师公握住了她的手，握的很紧，他笑着说：“我不会死，我舍不得。”
之后某一天，我去敲门的时候没有人应。
察觉不对我推开门，发现房门空空。
桌上是师父留下的字条。
上面写得东西意思差不多就是这件事和雪月城没多大干系，他们夫妻的事不需要别人插手。
我吓得去找枪仙酒仙，发现他们也不见了，想来以他们的武功境界，肯定不会遗漏师父的行踪。
这让我稍稍放下心来。
我把飞轩从他被窝里偷出来，让他帮我算算师父师公跑哪里去了
飞轩不愧是师公选定的青城山下任掌教，他年纪是我们之中最小的，但是很能沉住气，为了算出确切位置流了好多鼻血。
他小脸苍白的拉着我，说一定要带着他一起。
于是我带着飞轩往那里赶，没惊动其他人。
“师祖和雪月剑仙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飞轩趴在我背上，可能觉得我太紧张，他还在安慰我：“更何况大城主和三城主也在那里。”
这孩子自己的声音都在抖，我就问他：“飞轩，等到我师父和你师祖成亲以后，李凡松喊我师父师娘，你要叫我师父什么？”
飞轩乖乖想了一会儿，说：“要叫太师娘。”
“那要叫我什么？”
“师叔。”
“那敢情好，我又能长一辈。对了飞轩，到时候婚宴上，你当花童行不行？”
他沉默了阵，可能有点难为情，但还是小小的说了声：“好。”
被我打了个岔，他应该没那么紧张了。
此时已经离雪月城很远，离飞轩算到的那个地方越来越近，我们都不再说话。
远远的，我听见剑鸣，铁马冰河的剑鸣。
那把名剑谱上的传奇之剑不断地发出长鸣，引得我的无忧也在剑鞘中颤抖，像是兴奋不已，最后又慢慢地归于平静。
地上的土是焦黑的，我闻到一种焦糊的气味，周围的树木有被雷劈过的痕迹，地上躺了很多人，我踩到了一把沾满鲜血的伞，看到一些尸体的着装，像杀手。
还有穿着黑甲的军队，我看到了地上的旗帜，还看到了无双城的标志。
杀手，军队，无双城……
天启城竟然会和这些组织勾结在一起。
幸好，师父师公还有其他两位城主都没有事。
但我有一种莫名的感受，飞轩在我背上发出低低的惊呼，显然他也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我发现他们都一动不动的。大城主，三城主，他们好像都在看我师父。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一下子非常紧张。
当我看到师公在用一种守护的姿态用力揽着师父的时候，我实在吓了一跳，连忙放下飞轩冲了过去。
好在师父的心跳声很有力，虽然身上很多血，衣服几乎被染成红色，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那些血是不是她的。
我怯怯的喊一声：“师父。”
她朝我看来一眼，疲惫的说：“春和，你又不听话。”
“对不起师父…”我看她完全只能靠着道剑仙的力量支撑着身体，非常担心：“您受伤了么？”
师父说：“无事，只是受了些反噬。”
反噬，什么反噬？
道剑仙对我摇了摇头，然后一脸疼惜的说：“桃花，别再说话了。”
我发现一旁的枪仙酒仙都不是很担心的样子，明白那应该不是很重的伤。
“成了。”
我甚至听见三师尊满是感慨的声音：“真的成了，终于成了。”
他在说什么？
于是我再仔仔细细的看师父的样子，发觉师父的眉宇间神情格外平静。
那是一种真正的宁静。
我见过这种宁静。
在寺庙或者道观里那些雕像的脸上。
越是靠近，无忧的鸣动越是明显，我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成了。
是真的。真的成了。终于成了。
那是止水剑三重剑意之上的最后一剑，天道。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师父那么那么喜欢道剑仙……
等看到师父安慰性的回抱住满面苍白的师公，贴了贴他脸的时候，我恍然明白，原来心如止水并不需要太上忘情。
求不得，心不静，意难平。
而当师父站在师公身边的时候，就理所当然的求得了那份无上清静。
师父被师公抱回来的，虽然突破大关，但是代价很大。
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番恶战。
只知道这一天，暗河灭尽，天启城损失惨重，无双城大伤元气，雪月剑仙和道剑仙双双入了神游。
这前后百年江湖无数传奇中，他们的故事将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15、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鸳鸯共双飞。三梳梳到尾，富富又贵贵。四梳梳到尾，儿孙绕满堂。五梳梳到头，无病无烦忧。六梳梳到尾，多福又多寿……”
正月廿七，一元复始，百无禁忌。
雷无桀打了一对大雁准时赶到，唱礼的人已经开了嗓子。
我在里头陪着师父，邱婆婆帮师父梳好了头，我把雕着桃花的喜簪递了过去。
冰似的一个人，贴着烈火一样的衣。
那件红色的嫁衣穿在师父身上很漂亮，师父穿什么都好看，更何况这件嫁衣是落霞仙子先挑万选而来的。
“师父真好看！”
往日师父一点妆都不肯沾，像冷月，现在面颊丹红，艳光四射。
邱婆婆也说：“二城主是老身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新娘子。”
师父露出一个笑容，说：“多谢邱婆婆。”
师父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装扮，遇到不习惯的事，她首先就想板起脸回到往常的状态，我在边上挥舞红盖头，提示她今天是个太好的日子，要高高兴兴。
她的神情果然变得柔和了一些。
我同师父说，李凡松刚刚溜过来告诉我的，道剑仙已经顺利闯关了。
“听说大城主最好说话，让师公喝了一碗醋就让过去了。”我见师父没计较我的称呼问题，就继续说下去：“重要的是三师尊，本来吧，三师尊对师公已经一点意见都没有了，可是这一回他非拉着师公下棋，说下不赢就不让过，结果师公下棋还带算卦的，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师公道法通天，三师尊终究棋差一着，他觉得师公作弊，就生着闷气去请儒剑仙和老国师齐天尘，说一定要设个难题。”
“然后呢？”
“然后呀，老国师当然不跟着他瞎胡闹，不过儒剑仙却是来了，师公说自己看了好多儒剑仙的书，尤其是那个什么晚来雪，写得很好，儒剑仙就大笑着放他过去了，师父，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师父终于笑了，望着我说：“春和，你今日是不是没有练剑？”
我简直不敢相信：“师父？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唉！”
“你正在要紧关头，剑术一日不可荒废。”师父无视我的抱怨，接过红盖头自己盖上，最后望我一眼，微微笑道：“记得补上。”
“是…”
不管怎么说，新娘子准备妥当了。
有个习俗是要新娘子上轿子的时候哭，显然师父做不到，我刚想代劳的时候，李凡松在我边上嚎啕起来。
于是我想起来，确实啊，这是道剑仙进门，不是师父远嫁，要哭也该是道剑仙哭，他哭不出来李凡松代劳，没有错的。
吉时到，师公穿着大红喜服，骑着一匹白马，乐呵呵的来了。那匹马温顺极了，道剑仙想要左转它便左转，想要右转它就右转，实在很有灵性，飞轩看了直说羡慕。
道剑仙看上去很俊朗，也很年轻。雪月城里的人都已经很爱戴他，毕竟不同于冷若冰霜的雪月剑仙，道剑仙十分平易近人，还经常出来买菜，对什么都很好奇的问东问西，所以小孩子喜欢问他要糖果，老人们喜欢给他送水灵灵的新鲜菜。
现在他骑着白马，沿路的百姓们自发的撒上鲜花，他最想要桃花也有了。
这会儿，雷无桀在登天阁上放烟火，这家伙性格真好，来这儿交了好多朋友，明轩师兄和李凡松都跑去上头帮着他。
烟花很漂亮，一下子带动了气氛的热闹。
大师兄感慨着说：“今年可出了不少事啊。”
我道：“都是好事。”
跟着我们帮了不少忙的叶小姐今日气色很好，她说：“或许对雪月城来说好事多一些，可对其他势力来说可就糟糕了，听说十二年前的锁山河之约即将到来，这江湖越来越乱了。”
江湖的势力清洗又换代，什么天启城无双城天外天，那都是些无聊的事。
“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看见师父被师公从红轿子里牵出来，他们紧紧交握着手，一同向厅堂走去。
“我只在乎这个。”
16、
师父有孕了。
这个消息一点都不让人惊讶，事实上，依照师公的黏糊劲来看，我还觉得它来得晚了点。
这些年里，师父和师公总是腻在一块儿，用枪仙的话说，就像连体人一样。
枪仙这句话是偷偷对着我说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酸，像是咬到了青色的梅子，他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很久了，在谈论千落师姐和“那个姓萧的”时候他也是这幅表情，“那个姓萧的”就是他的原话。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师父怀孕了，虽然肚子平平的一点看不出来，我们大家都已经知道那是个小姑娘。
因为这是师公算了又算才得来的孩子，他总是乐呵呵的逢人便说，说他很快就会有个如娘子一般无二的女儿，他说他一手带大了凡松和飞轩，是再也不想养臭小子了。
我反正觉得女孩儿很好，一定软糯糯的乖，不只是我，酒仙和枪仙也都说女儿好，雷无桀更是非常想要个小侄女。
大家都很期待，甚至游历江湖的落霞仙子得到消息后也带着骆明轩一起赶了回来。
如此开开心心的消息，唯独李凡松这小子仿佛受了什么伤害，一脸沮丧的挨着我长吁短叹，说他再也不是他师父最宝贝的徒儿了。
本来就不是。
我拍拍他，指了指飞轩，连飞轩都没说什么，他怎么好意思这么撒娇。
飞轩正在很高兴的给他未来的？嗯…这里我有些算不清辈分，总之，飞轩在给那未出生的孩子祈福。
怀孕的师父需要人照顾。落霞仙子和我自然首当其冲。
千落师姐本来自告奋勇的想来帮忙，可是我们都认为她不行，就算最宠爱她的枪仙也实话实说想象不出她照顾人的样子。
而叶姑娘虽然心细如发，可她身子骨不好，不能让她劳累太过。
所以最后留在苍山的，就是我，落霞仙子，雷无桀，李凡松，以及师公他老人家了。
起初还好，师公一个人洗衣种地做饭全包了，他乐呵呵的忙活，每天变着花样做着师父喜欢吃的菜，都不要我们帮忙，我们只需要在师父想去摸剑的时候加以阻止，并且以切磋剑法的形式打来打去给师父看看就行。
但随着师父的肚子越来越大，显出了月份，这份任务就越发艰巨起来。
雷无桀和李凡松渐渐变得不太能靠得住，他们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不敢靠近师父，也不敢离师父远了，师父动一下走两步，他们的表情就会持续惊恐，像是两只被打到的母鸡。
我赶他们去帮师公劈柴洗碗，他们如释重负千恩万谢。
于是我和落霞仙子轮班。
师父胃口变的更好了，并没有我预想中的呕吐和吃不下东西。
那个还没出世的小姑娘简直体贴至极，师父除了变得喜欢睡觉，几乎没有任何不好的反应。甚至，师父的脾气变得更好了一些，指正我剑法的时候都不凶了。
还有啊，啧啧，跟你们说一个秘密，我呀，有次看见师父轻轻拽了拽道剑仙的胡子！那是师父从前绝对不会做的事，道剑仙当时直接就愣住了，眼睛都圆了，然后笑得呀，弯腰凑过去不知道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我没眼看，赶紧跑了。跑的时候迎面看到过来送点心送水果的李凡松雷无桀，这两傻子问我跑什么还笑成这样，我一手一个拽着一起跑。
某天，陪在师父身边的时候，我对师父说：“她那么小就知道心疼人了，以后一定是个最好最好的孩子。”
师父神色很温柔，她的一只手轻轻抚在肚子上。
落霞仙子跟我说怀孕能让人变温柔，看样子很对。
师父说：“我想起来，当初母亲在怀小桀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点苦头都没吃。”
有说法是外甥像舅，说不定外甥女也差不多。
于是我想像了一下，如果雷无桀是个小姑娘……居然还蛮可爱的。
在我一边想一边对着师父的肚子笑的时候，师父突然摸了摸我的脸。
我愣了下，听见师父好温柔的对我说：“但我希望她像你，你小时候很乖，练剑的时候再痛也不会哭，一直都很努力，我没有告诉你，你是个很出色的孩子。”
师父柔声说：“春和，谢谢你。”
风里花粉多，吹痛了我的眼睛。
道剑仙不愧道家真仙之名，十月之后，正是秋天的某一天，那天桂花的味道清甜，我们在外头焦急的等着，好在一切顺利，师父生了个女儿。
师公当然是第一个冲进去，那样子是还来不及高兴，就满当当的疼惜和后怕。
不过其实我们都不担心，三师尊都说了，如今我师父已经是神游玄境，内力的流转随心顺意，身体强健的很，根本不可能会出什么问题。
但是师公还是满脸后悔和担心。
我们都很喜欢那个新来的小家伙。
不过，和大部分女孩一样，这个小娃娃也长得像父亲，日子越久，长得越像。
三师尊说千落也是这个样子，指望她能长得像娘，结果终归还是像爹。
但是师公不太服气，他像个小孩那样在女儿和妻子之间找相似，找了半天，突然就开心的说：“她的眉毛像你。”
其实那小娃娃根本没有几根眉毛，小孩子都这样，听说要五个月后眉毛才能变黑变浓。
但是师公满脸肯定满脸开心，像是发现了一件最妙最妙的事，他的目光明亮，很是期待的看着师父。
我们都忍不住笑，师父也笑了，我从来没有在师父的脸上看到过这么柔软又温暖的神情。
我注意到，师公一直紧紧握着师父的手，他们总是一有机会就对视相望，总是笑得很幸福。
这样真是太好了，我也觉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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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记事》后记
今天，师父和师公终于终于终于从蓬莱岛回雪月城了，给我带了一些丹药和剑谱，师父问了我的剑法，把我打的很痛。
桃子小姑娘跑来喂我吃糖葫芦，搂着我一个劲儿的跟我说甜言蜜语，问她就说她阿爹教她的，只要和喜欢的人多说甜话，就能让对方没那么疼了。
小桃子真像师公，成天没脾气乐呵呵的，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没法不喜欢她。
桃子总说想知道她阿爹阿娘从前的事，她说每次问阿娘，阿娘都不说，去问阿爹，阿爹就一脸梦幻的发呆和傻笑。
所以她跑来问我，因为我是这天底除了阿爹阿娘以外她最心爱的人。
真是个甜蜜的小机灵鬼。
我把这本《春和记事》交给她，告诉她这是我俩的秘密，她好高兴，一边津津有味的看，一边跟我讲：“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写故事。”
“你想写什么样的故事？”
她神神气气的讲：“《桃子纪事》！”
①这段是化用了影视剧《新白蛇传》许仙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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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春和纪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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