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年,德妃大抵会在这时候就开始犒赏宫人,并且辅佐皇后开始筹备宫里除夕夜宴的相关事宜。
今年或许皇后也知道德妃如今沮丧,没心思去管旁的事情,干脆将这差事交予了其他妃嫔来干。
德妃的永和宫中,脚步声清晰可闻,人人低头做事,大气都不敢吱一声。
纪兰猗陪着母妃用了午膳,看着母妃午睡歇下,就出宫,去了长公主府,找宗政盈珠。
她也是有些无措的,璎珞轩的书房窗前,纪兰猗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
“如今母亲愁容满面,我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来宽慰她。”
看着公主府中张灯结彩,她却丝毫兴致都没有,只一味地叹气。
宗政盈珠被母亲提前叮嘱过,为了保证纪容珩的安全,不能跟任何人透露已经找到他的事。
她只能坐下来,轻轻抚上纪兰猗的头,以示安慰。
“放心,二表哥一定会没事的。”
宗政盈珠只能说到这儿,纪兰猗顺着桌面趴下去,脸埋在臂弯里,语气里有些哽咽:
“我相信哥哥……”
可父皇的做法实在是太令人寒心了,先前钰贵嫔的膳食出了问题,被人下了药。
几经周折,最后落到了母妃与皇后身上。
那膳房的小内官张口便说是皇后指使母妃买凶杀人,想要连带着钰贵嫔与她的孩子一同除去。
还未等真相查询清楚,那小内官便投湖自尽了。
皇后不欲辩解,自道清者自清,可母亲却因此被连累。
她去寻父皇求他查明真相,可父皇却连她的面都没见,就对永和宫下了禁足令。
她在宫中长大,不是不清楚人心险恶,只是不愿相信从前与她温馨宽厚的父皇,会如此薄情。
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她的父皇更是帝王。
她心灰意冷,那段时日做什么都开心不起来,直到哥哥回来,带着她散心,在马球会前与宗政盈珠打了一场马球。
纪兰猗只是不想当着母妃的面哭,于是到了宗政盈珠这里,可哭完还是要回去的,她终究不放心母妃自己在宫中。
她走的时候,天色稍有昏沉。
“又要下雪了。”
这一年过得实在是不算如意,宗政盈珠望着天边堆积的云,有些感慨。
似乎大家都在被迫迈着步子向前,不得已的开始成长,为了心中所向,也为了至亲至爱。
或许是因为二皇子的事,宫中今年的年节也不如往年热闹,似乎就像是走个仪式,一眨眼也就过去了。
新的一年伊始,京城下了最后一场厚重的雪,随即迎来的,是武安侯府的小侯爷燕明非的及冠礼。
二月初九,碧空如洗,脆生生的鞭炮响彻街头巷尾。
宫中陛下身边的总管太监纪福一大早就带着圣旨,抵达了武安侯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武安侯府燕氏嫡子明非,年及弱冠,器宇端凝。学识宏博,经史融通;品行端方,恭谨持重。朕自其总角之时便亲见其长,每观其行,心甚慰之。
其行德才兼备,堪承门楣,特允承袭武安侯府爵位之权,册为武安侯世子。望其恪遵训诫,毋负朕之期许。内则孝事其父,承欢膝下;外则效忠社稷,弼辅朝纲。
今朕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正厅之中,武安侯与燕明非恭敬地跪地接旨,宗政盈珠恰好在这时到了,她不便上前,干脆站在远处,等到纪福宣读完毕,这才出现。
“见过郡主。”
纪福见状来人,弯腰行礼,宗政盈珠点点头,与他客气了一句:
“辛苦福内官了。”
“福内官可要喝盏茶再走?”
武安侯起身,从忠伯手中接过什么,递向纪福,笑着与纪福恭维几句。
纪福扫了一眼那满当当的钱袋子,抬手,推了回去,随即笑道:
“侯爷莫急,这圣旨还有一封。”
武安侯一愣,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宗政盈珠。
宗政盈珠眨着眼,很意外。
燕明非叹气,知道这下宗政盈珠肯定要生气,认命的重新跪了下去。
宗政盈珠与武安侯见状,便也跪了下来。
宗政盈珠与燕明非并肩,纪福瞧着倒像是一对新婚的夫妻一般。
而宗政盈珠此刻只注意到燕明非的表情,他似乎这封圣旨丝毫意外都不曾有。
她垂眸,听着这一封圣旨。
夸奖的话大差不差,最重要的是最后这几句。
“今特拔擢卿,授詹事府左春坊中允之职。望卿尽心竭力佐佑东宫,勿负朕之所托。”
纪福捧着钱袋子走之后,圣旨就到了宗政盈珠的手里,她盯着陛下的亲笔,默默念出了最后那几行字。
她的语气不似寻常时淡然,反而有几分疑惑与不解。
等到念完,她啪的一声合上圣旨,看向燕明非:
“有什么要说的么?”
燕明非动了动唇,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宗政盈珠也不管尊不尊敬,一把将那圣旨丢进他怀里,冷声道:
“今日冠礼,明日再说。”
罢了,她转身,去了摆宴的花园。
燕明非抱着圣旨又长长叹出一口气来,这时才注意到,自家老爹竟然一直都在一旁看着。
直到此刻,郡主愤然离去,他才有些马后炮的开口:
“方才福内官说还有一封我就知道要完蛋,这下好了,你成了瞒而不报的骗子了。”
这话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
燕明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圣旨塞到他怀里,去追宗政盈珠了。
徐世元一家来的时候不算晚,但也没赶上纪福来宣旨。
于是踏进花园见郡主冷脸,几人不由得有些奇怪。
纪兰猗与他们前后脚,来的时候见到燕明非便脱口而出:
“燕昭白,你说你都当官了,竟然还是个闲职,真真是羡煞我也。”
徐世元一愣:“当官?什么当官?谁当官?”
徐世仪的目光在郡主与燕明非之间转了一圈,明白过来。
恰好这时候霍既白也来了,他消息一惯是灵通的,故而上来就搭着燕明非的肩膀玩笑道:
“昭白,新官上任,是不是得请我们吃顿好的?”
这下徐世元更迷茫了:
“不是,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他转头看向簌雪,簌雪也同样迷茫。
霍既白坐到他身边,道:
“你没看见?今晨陛下派身边的纪福来宣旨,让昭白去给未来太子当辅臣啊。”
徐世元是真的不知道,他听完了霍既白的话,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霍既白“好心”给他合上了。
“不是。”他反应过来:
“什么时候的事啊?”
燕明非抿唇同众人解释:
“就是十二月底的时候,我们打完成王之后,陛下不许我声张,我便没告诉你们。”
宗政盈珠眸中情绪微微滞涩,半晌回神道:
“是陛下让你入朝为官的?”
燕明非坦然的点点头:
“差不多。”
霍既白讶然:“陛下知道是我们打得成王了?”
燕明非没否认,霍既白扶着脑袋,终于有些后怕了。
燕明非看他这样,赶忙开口:
“放心,陛下没有追究的意思。”
霍既白长舒一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
宗政盈珠听着他们的话,想起燕明非还回来的那颗珠子,心绪复杂。
“可是太子都没有呢,你这中允形同虚设啊。”
徐世元倒是不在乎昭白瞒着他,毕竟谁还没点不能说的事了,他更在乎的是这官职。
燕明非自然也知道,于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徐世元看着他这副表情,懂了。
其他人也懂了,就连纪兰猗都看出了父皇意思。
可在她的视角看来,这人怎么都不会是哥哥了。
宗政盈珠拍了拍她的手,纪兰猗回了一个勉强的笑,垂下了眼眸。
宗政盈珠也在想,不过她想的是自己与燕明非的赌约,思绪飘远,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着自己。
燕明非的冠礼武安侯府从去年就开始准备了,今日到场的人不少,故而这一场冠礼倒是比除夕的时候还要热闹。
冠礼的正宾是国子监祭酒孟林沛,他在国子监多年,德高望重,又是燕明非的老师,由他为燕明非加冠再合适不过了。
宗政盈珠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人一步一步稳妥推进,不知怎的,想起了当年的一件小事。
按理来说,男子都是在加冠这一日有正宾尊长为其取字,可燕明非的字却是一出生就有了的。
这是还与她父亲宗政景山有所关联。
燕明非的母亲杜疏影并非京城人士,而是江南的一名才女,当年武安侯班师回朝,去探访故友,与她一见钟情。
婚后,夫妻恩爱,可惜天命不佑。
杜疏影身怀六甲,难产而亡,只留下燕明非自己。
临去之前,她在武安侯的怀中,给燕明非取了昭白作为字。
她说明辨是非者,需昭天下不白之冤。
这是力之所及,亦是天命使然。
故而燕明非的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事还是母亲听她说的,当年武安侯去探访的故友,便是父亲。
世间缘分便是如此妙不可言,宗政盈珠细细想来,亦是感叹不已。
冠礼既成,燕明非不日也要走马上任了。
陛下的圣旨明晃晃的进了武安侯府,如今朝堂之上人人都盯着燕明非。
想要知道,陛下究竟属意谁来做太子。
三月,冰雪消融,绿芽初发。
成王也好的差不多了,便开始动起了心思三番四次的想要请燕明非一聚。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可燕明非却雷打不动,谁请也不去,每日点卯,下了值,就直奔长公主府。
“还有几日就是四月了。”
或许是燕明非来的勤,长公主府中的下人也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璎珞轩里,宗政盈珠躺在摇椅上,身旁的小炉架着火,靠着瓜果,香味四溢。
听见燕明非的话,她算了算,过几日,纪容珩也该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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