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珥从小到大似乎都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情绪,似乎是屈辱的但是也不太确定,只觉得淤涩堵在那里上下不得。
苏珥掰着腿,上半身全部压在坐腿上,头也埋在腿上,眼睛往下看,只能看见被反射来的光晕。
耳畔里只轻轻的传来一声叹气声,随后就有人将卫生纸递到了苏珥眼前。
苏珥把眼泪全部都抹到了腿裤上,才抬起头来看那个递纸巾的人。
看见是姜栖的时候,苏珥则是气不打一处来。
恶狠狠的瞪着姜栖道:“不是说再也不管我了吗?你这是干嘛?”
“嘲笑我?”
姜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苏珥说了句:“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姜栖说这话真的很像渣男经常说得推诿的台词啊。
苏珥无语,恶狠狠的接过那张纸巾,然后将残存在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耳畔里却传来姜栖的声音:“下周要联考了,联考后你会继续参加校考吗?”
她问得很认真,双眉紧蹙,一点也不像她平时那样目中无人的样子。
苏珥没有回答她。
只是心想走上这条路了一定要一条路走到底。
“你很想见到我?”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苏珥连问了两个问题,且语气十分的尖锐刻薄。
不像是提问倒像是明知道答案后的质问。
“谁说的?”
“我听见你亲口说的。”
姜栖挑眉嘴角又是曾经那个若有若无的笑:“那你听错了。”
苏珥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很不得劲。
最后把那股硬气吞到了肚子里。
默然只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来:“要去。”
姜栖听到答案后很高兴,又昂起了下巴,颇有些得意的又开始练习起来。
……
从众多考官的视线里走出来的时候,苏珥浑身冷汗直流。
也许是考场的暖气开得太高,苏珥在大冬天也并没有觉得冷,反而在表演完所有科目时,脸上燥红燥红的。
这回才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了。
一出考场冷风直灌进胸腔里,带队老师赶紧拿来一件黑色的大羽绒服。
苏珥缓了缓道:“姜栖呢?”
带队老师的眼神有些躲闪,双手把苏珥的羽绒服拢了拢道:“她很好。”
苏珥本想和姜栖道别,但不知怎的等到了天黑也没看见姜栖回来。
“叮咚”
苏珥手机屏幕亮了亮,上面赫然是姜栖发过来的信息:“苏珥,下次再见的时候我希望是报道。”
苏珥立马敲击着键盘:“你现在哪?”
苏珥一直在这个聊天框里等待着,最上方显示了很久的“正在输入中……”
苏珥等了很久才得到答案:“我已经回学校了。”
苏珥这才放下心摁灭了屏幕。
苏珥收拾着行李,看着宿舍楼里来来往往的人,看见那个因为没有发挥好至今还在抽噎的戴着珍珠发卡的女生。
就将一切整顿好了后,苏珥拉着行李箱对那个女生说:“再见。”
那个女生还红着眼睛,对着苏珥轻轻说了句:“再见了。”
就像之前苏珥一直是准备着联考,所以,有些同学默认我们联考完还能有机会再吃饭,结果有些同学联考后就要回去了。而苏珥还要校考。
于是可能在学校碰到的那一面,不经意的一面就已经是最后一面了。
苏珥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相见,但或许是机会渺小了。
考完并没有像当时想象的那么的突然松懈下去,反而为了高考还得重整旗鼓。
当大巴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苏珥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待了七八个月的艺考学校。
做着无声的告别。
苏珥在大巴上总是模模糊糊的,隐约还记得自己在练功房里,练功房里的镜子蒙着水雾,苏珥踮起脚尖又放下。
把腰摁下去又重复着这些基本功。
苏珥对着镜中倒影调整姿势,发现腿部还留着练功时发力错误而留下的淤青,此时来看倒像枚青紫的闪耀的勋章。
……
“表演生回来啦?”后排男生把《五三》卷成喇叭,“来段哭戏助助兴?”
江顷看见苏珥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然后瞪了一眼后排那堆男生。
迎着上去接过苏珥手中的书包。
而此时映入苏珥眼帘的是挂在黑板一旁的百日誓师倒计时的牌子。
上面赫然显现着距离高考还剩下101天。
也就是说明天就是百日誓师。
江顷则顺着苏珥的眼神往那块牌子上去看。
然后接了句:“你回来的真是时候,明天就要百日誓师了。”
苏珥听到这个声音才把目光从牌子投向了江顷。
江顷明显要比高二的时候瘦了一些,甚至脸上还有些明显的胡茬。
眼下有一层浅浅的黑眼圈。
单是看他外表的变化都要知道他应该是用功了。
苏珥感觉很欣慰。
苏珥让老覃给自己排了个作为,然后把艺考时留下的编号037的贴纸,贴在了现在的桌子上。
班里的艺术生已经回来了不少,苏珥算是回来的比较晚的。
本来想去找一下许眠,但是看到她目前不在位置上,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趴在桌子上眯着眼。
“即兴表演!即兴表演!”突如其来的黑暗吞噬操场,广播里不断的重复自己的名字和那些极其字正腔圆的表演曲目。苏珥正把台词本按在狂跳的心口。她突然想起北电三试时头顶的灯光,以及极其燥热的内部环境。
又想起了那些端坐在面前神情严肃的考官。
湿漉漉的手紧紧握着话筒,苏珥呼出的白雾凝结成《茶馆》的台词:“您就当我是那算不准的抛物线,终归要落回坐标轴上。”
苏珥猛然惊醒,抬头一看就是那红得如烈阳的百日誓师的横幅。
苏珥站在礼堂后门,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校服第上的拉链。远处艺术楼飘来的钢琴声忽高忽低,像她集训时总唱不准的升调音节。主席台上教导主任的麦克风突然炸响,惊得她后退半步撞在走廊宣传栏上。
公告栏里高考倒计时牌明晃晃跳着数字,正是开春的阳光,影子叠在“百日冲刺”的鲜红横幅上。
苏珥的艺考准考证还揣在兜里,硌着大腿发烫。忽然有风掠过耳际,走廊下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苏珥”
声音冲出口的瞬间,苏珥感觉鼻腔泛起酸意。对面抱着复习资料的女孩猛然回头,露出眼下淡淡的青黑。她们同时向对方跑去。
许眠被扑得踉跄时,苏珥闻到对方校服领口残留的山茶花的味道。
这味道让记忆突然具象成高二某次考试的午休时间,她们挤在教室里的桌子上,朦朦胧胧的睡了个十分安心的午觉。
许眠的头发扫过她脖颈。苏珥有点害怕痒,又有点受不了此时这种煽情的氛围,于是赶忙从怀里退出来。
“瘦了。”
“变丑了。”
她们异口同声,又笑出眼泪。
“你才变丑了。”
苏大小姐当然不服气,可许眠从拥抱着苏珥那一刻就知道她吃了很多苦。
那个拥抱很硌人,不像是在抱着人倒像是在抱着一具骨架,虽然从前苏珥也很瘦,但那种瘦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但是这次她艺考回来不一样。
这种瘦太病态了,都不知道她靠着怎样的毅力变成这样的。
不仅如此,许眠还看见了苏珥身上膏药的痕迹,她的身上还残存着膏药留下的味道。
并不刺鼻,但却在许眠心里激起千层浪花,这些浪花扑打着冲上了许眠的眼眶里。
“不是,不准哭啊,我千里迢迢回来你就开始哭了?”
“才不是,只是感觉好不容易。”
“哪有什么容易的事,哪有什么捷径可以走啊。”
苏珥突然说出这句话来。
走到年级排名表前时,苏珥又被惊了惊。
第一毋庸置疑的是陈觉,那个名字高高悬挂在红榜上,而第一名与第二名之间相差的分数简直是个鸿沟。
但是让苏珥更惊讶的是许眠的名字排进了前30。
苏珥震惊的看向许眠道:“厉害啊,短板也快补齐了。”
因为许眠的短板数学不补齐绝对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上。
许眠倒是谦虚,她怀里还抱着一堆刚刚在复印室打印的资料道:“没什么的,每天早也念晚也念总要有点长进才好。”
苏珥题许眠接过一半的资料道:“那我接下来要好好抱着你的大腿了。”
许眠大手一挥道:“随便问!”
……
今天是个极其好的日子。
晨光刺破云层时,操场上已经站满了身着校服的高三学子。
在高三的教学楼顶垂下的红色条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百日鏖战折金桂”几个烫金大字在朝阳下泛着光。
苏珥和许眠早早的站在了操场上,看着主席台前立着的电子倒计时牌,那上面显现的鲜红的“100天”像团火焰灼烧着大家的内心。
此时的操场像是即将烧开的热水,汩汩冒着热气。
校长拍了两下话筒,话筒穿出的电流声惊飞了香樟树上的麻雀。
校长握着话筒走上台时,我看见前排几个女生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脊背。
“十年前坐在你们这个位置的某个学生,现在正站在航天控制中心,还有天文学家,地理学的领军人物…
“我们楚江一中从这里走出了无数个优秀的学子。”
校长的声音被春风揉碎了撒向人群。
此时教导主任突然举起右手,于是所有高三教师齐刷刷向前一步。
年级组数学组长,那个老师是很年老了,于是摘下老花镜,声音中气十足道:“记住,压轴题不是洪水猛兽,你们解过的每一道题都会和你一起奔赴战场。”
文综组老师举起厚如砖头的错题本:“把错题当情书看,分手前多看几眼。”笑声刚漫出喉咙就被老覃微颤的嗓音截断:“最后一百天,办公室的灯永远比你们晚熄十分钟。”
“请全体同学举起右拳,跟我一起宣誓!”年级部主任的吼声让空气骤然紧绷。
而接下来带领大家宣誓的是选出来的高三优秀学子。
许眠抬眼看了看一旁的陈觉。
陈觉不爱掺和这种事情。
许眠在宣誓过程中触到了同桌陈觉冰凉的手指,才发现自己的掌心也沁着薄汗。
当三千人的誓言惊雷般炸响时,理科班男生吼得青筋暴起,前排戴眼镜的女生把誓词卡捏出了深褶。
散场时人群像退潮的海水,却都在倒计时牌前不约而同地驻足。
不知谁先喊了句“我要考六百五”,霎时各种分数如彩弹般迸射在空气里。
许眠能看见班里那名爱穿小熊卫衣的女生突然蹲下系鞋带,起身时飞快地用袖口蹭过眼角。
风卷着去年的枯叶掠过跑道,而香樟树的新芽正在我们头顶悄然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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