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外套里的那个运动相机闪着微弱的光,但是在这间灯火通明极亮堂的办公室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王主任都没有伸手只是再次道了句:“拿出来吧,既然已经答应了,就要信守承诺。”
王主任的眼神盯着师兄。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明显有些不耐烦的道:“怎么,不愿意?”
说着又继续道:“你们这些小伙子还是太年轻了,这么大的地方怎么会没有监控呢。”
王主任说着按了一下门框旁边的按钮,就发现工厂里各个角落的视频监控都在白墙上显现出来。
“你胸前那个小东西就留下吧,后续我会让人联系你,会原价赔给你的。”
王主任话说得十分好听,可是师兄还是定定站在那里,完全不肯退让。
众人一时就僵持住了。
许眠却叹了口气道:“师兄给他们吧……”
师兄嘴唇翕动说出的话是:“那你怎么办,老师那里不会同意的。”
师兄顿了顿道:“我是说,没有这个你没办法通过考验的。”
师兄跟了陈宛英老师很久,很清楚陈老师的鑫性格就是如此,说一不二没什么退让空间的。
许眠却故作轻松的道:“师兄,我暂且这样叫你吧,你就那么想让我当你师妹吗?给他吧总会有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呢,许眠没想到刚迈入这个门槛就被狠狠的打脸,好像从前那些豪情壮志都被如今现实欺凌的不剩下什么了。
只是,师兄还要继续下去,大家还要回家。
许眠见师兄还没动,于是侧过身子,撇开了师兄的外套说了一句:“对不住了师兄。”
师兄也没再说什么,先许眠一步把运动相机给摘了下来,把运动相机放到了办公桌上。
然后头也不回得出了这扇门。
王主任笑得依旧体面道了一句:“慢走,你带他们出去吧。”
王主任挥了挥手,把删掉了许多重要录像和照片的相机递还给了那个男生并让那个看门的师傅带着一行人出去。
他们被那个看门的师傅“护送”着,沿着原路离开。重新呼吸到地面冰冷但新鲜的空气时,所有人都有一种虚脱般的恍惚。
夕阳西下,将废弃工厂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张巨大的扭曲的网。
他们回头望去,那个通往地下世界的入口,隐藏在高耸得烟囱里,寂静无声。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只有自己知道,那里上演着什么。
而他们只是一群偶尔撞见一角却又被轻易“请”出来的要求保持沉默的学生罢了。
一行人出来的时候都默不作声。
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返回城区的荒芜小路上,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群战败后搀扶着回家的战士。
师兄死死咬着下唇,拳头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愤怒和无力感。
“妈的……”那个暴脾气男生终于忍不住,狠狠一脚踢飞了路边的碎石,“我们就这么算了?那些人都被那样欺负了,我们就什么都没办法做到吗?”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气得头发都飞起来些,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被这风吹得。
“不然能怎么办?”师兄说道,他的话带着疲惫和无力,说出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是威胁!!!”此时那个暴脾气男生再也忍不住了,声音沙哑,他拿在他手上的相机都有点晃动。
许眠走过去,把那台相机放进了自己的包里,毕竟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然后才缓缓道:“证据没了,我们就算说了也不会有用的,现在的人都不是傻子。”许眠冷静理智的说出这些话,她现在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故人的模样,只是一股难以描述的情绪挤压在胸口,久久没办法消退。
一行人都没再说话,树轻轻的摆动着叶子,像是无声的安慰着众人。
许眠却把头埋的很低,她能感觉到那些温热的泪水像掉了线的珍珠在脸颊上流淌,只是这些眼泪像地下工厂里的人一样,是无声的。
许眠甚至连把泪水擦掉的力气都没有了,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跟着众人。
就在绝望的气氛几乎要将所有人淹没时,那个会手语的男生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在工厂里都是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只有在看见那群残疾人的时候才会露出一分的勇敢。
刚才在下面办公室的时候更是吓得脸色发青,几乎没说过话。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荒芜的四周只有他们,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坚定:“我……我录下来了。”
所有人都猛地回头,看向他。
他没有说话,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从自己旧外套一个极其隐蔽的内衬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比U盘稍大一点的黑色的小设备。
它的镜头小得几乎看不见,上面还沾着一点他紧张时出的汗。
“这是我哥的,它能投过衣物拍到外面的场景。”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脸上因为秘密的暴露而涨红,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我哥哥他也是搞新闻调查的,让我带着玩……说、说万一我遇到校园暴力可以取证。”
不过他哥哥真是白费心了,他这一身腱子肉谁敢轻易碰他,不过性子确实要软糯一点。
“我开始来的时候甚至都以为没带呢。”他接着说道。
“刚刚在底下的时候吓坏了,但是我进入工厂的时候摸了一下口袋发现它在那,在那个车间的时候,你们让我一个人待在那里,我才默默把那个东西打开。”
“所以在我们进入那个甬道前我就在口袋里打开了,一直到……到那个办公室……”
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个小小的设备上,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师兄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不敢去碰那个小西。
“你……你确定录上了?所有?”他语速快得几乎噎住。
男生重重地点头,呼吸急促:“应、应该都录上了……还有声音……那个王主任说的话,全都录下来了……”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同时攫住了这群年轻人。
许眠也立马抬起了头。
他们有证据了
他们掌握了铁证
但紧接着,王主任那张冷静威胁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拥有证据,不再是无力的绝望,但却意味着他们真正扛起了一个巨大而危险的秘密。
这个小设备里的录像,既是希望之火,但也可能是引爆一切的炸弹。
下一步该怎么办?交给谁警察吗,还是权威的报社。
怎么确保它能被曝光而不是被压下去?他们自己会不会有危险?那些地下的工人会不会因为他们的举动而遭到更可怕的对待?
一下子许眠的脑子被无数个问题压了下来,但是许眠却没有害怕她有的只是兴奋。
兴奋自己或许靠着这么一点运气能通过陈老师的考验,同时又确实将这一丑陋的事件曝光于世。
这种刺激激动比高中数学进步三十分还要高兴。
但这无数的问题和沉重的责任瞬间压了下来,比刚才单纯的愤怒和恐惧更加复杂。
那个暴脾气男生终于一拳打在拿出这个设备的男生肩膀上说道:“好样的,没想到小子你还留了这一招啊。”
实兄紧紧握着那枚还带着他人体温的微型摄像机,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滚烫,沉重。
暮色彻底笼罩下来,远处的城市灯火开始星星点点地亮起,那是一片他们熟悉、认为有序而安全的世界。
但他们刚刚从那个世界的光明之下,撕开了一道口子,窥见了其底部深藏的、粘稠的黑暗。
现在,他们带着这缕黑暗的秘密,站在明与暗的交界线上。
回去的路,似乎变得比来时更加漫长,也更加凶险未知。但每个人的眼睛里,除了恐惧,终于有了一点别的东西一种决绝的、被逼到绝境后生出的、微弱却坚韧的光芒。
证据在手,他们已无法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师兄对着两位帮忙的同学说:“钱待会打给你们,只会多不会少,算是对你们今天的补偿,让你们担惊受怕实在不太好意思。”
那个提供证据的男生道:“哈哈,那就谢谢啦。”
那个暴脾气的男生却说:“嗐,下次有这种事情一定要再叫我,有钱拿还像探险一样,你们不是搞新闻的是搞刑侦的吧。”
师兄笑了笑:“好好回去休息吧。”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那两个体院的学生就肩并肩的往回走着。
许眠和师兄目送着他们离开,然后师兄道:“很好的师妹,这份证据我会交给陈老师,陈老师会帮我们的,有陈老师在你不要太担心。”
师兄对陈老师的信任简直让人惊叹,不过一想到陈老师的面容,那确实是一个十分值得信任的人。
许眠点了点头,想转身回宿舍。
却听到师兄说:“师妹,我叫时颂今。”
“我很期待你成为我的师妹。”
这是时颂今回答许眠在王主任办公室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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