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有蓬莱傲四海,吾有花洲羡八荒。凌霄殿上丹青卷,惟见西子似寻常。花洲城之于云鸢王朝,便如风幽女帝凤霞皇冠上那瑰玉九珠之一,而西子桥之于花洲城,便更是花洲城这枚瑰丽珍珠之中的精华所在了!
风九忱与萧牧自黄昏时入城,缓缓来到花洲城西子桥边的长街上,四处观赏游览,已是过去了许久,到此刻距离今夜灯会将要举行的时辰,也已渐渐将近了。
西子桥边,灯火阑珊,明月当空,晚风轻拂,幽微映照着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只见在人们的欢呼喝彩声中,忽然在游人让出的过道上,数辆金鞍骏马拉着的华美香车,在一阵钟鸣鼓瑟锣鼓喧天的奏乐声中,缓缓行来,而在那每一辆香车相隔着的队伍之间,皆有彩衣着身的侍女仆从随行开道,而在那队伍的两旁,更可看见狮头威赫,鱼龙怒腾,一时之间,使得西子桥边的整条长街,甚至是那整个西子湖畔,皆欢天呼地,喧闹不已。
风九忱与萧牧穿行其中,虽皆有意流连此间美景,却都各自怀揣着莫名心事。自跟随萧牧进城以后,风九忱看似好奇向往城中物事,纷繁美景,却无时不在寻找着可能疑似,她师父所说的那个诗仙樽里的剑客。但是,她却也明白,像她这样漫无边际地找寻,能够将他找到的希望也实在是渺茫!
然而,萧牧虽然也有心事。但是,此刻,他却好像一点儿也没有着急的样子,只静静跟随在风九忱的身边,随她尽兴游荡,只把玩着他手中那把折扇,像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悠然自得地跟在她身边。她想说话时,便陪她说话。她若沉默时,便默默陪同。
不多时,随着那数辆缓缓到来的华美马车,渐渐抵近西子湖那幢最为高耸壮丽的楼阁下,只见那数辆华美马车停下以后,在人群里掌声迭起不停欢呼的时候,几位穿着霓裳羽衣的曼妙美人儿,依次有序地缓缓走出马车,向着那幢雅致画楼闲情居走去,而就在此时那闲情居中,也渐渐地走出了一个人来,只见他身边侍者恭敬待命,似乎随时都在准备着听从那人的差遣吩咐。
而此时,随着那花洲城十大美人出场,以及闲情居那幢画楼下的俊美男子现身,西子湖边围观的人群里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而那些人交头接耳议论的话题,不过,就是那十大美人如何美艳,又如何动人,以及哪位美人比起其他那几位,更为出众脱俗,妩媚妖娆,而那几位美人儿听到人们的议论,无论是否有更偏爱自己一些,也都故作娇羞矜矜自赏起来。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那画楼下的那名俊俏公子,在将那花洲城的十大美人迎到了楼阁里去以后,却突然笑着向众人说道:“诸位,今夜大家之所以愿意不辞辛苦,历经千里万里之艰辛与劳累,来到这花洲城的西子湖畔,想必除了为聆听在下粗鄙浅薄的琴艺,与游赏此地的美景人情之外,必也是为了一睹这花洲城传说中的那十大美人的美貌而来!”
那俊俏公子说到此处,人群里又是一阵掌声雷动,欢呼雀跃,此起彼伏,似乎很满意那些人这样欣喜若狂的表现,只见那俊俏公子微敛唇角,又接着笑道:“但是,诸位,今夜我作为花洲城第一公子梅迟意,想要告诉诸位的却是,今夜,我梅迟意除了为大家邀请到了,诸位想要见到的花洲城的十大美人之外,我还特地为诸位邀请到了,另一位将会更让诸位惊叹倾慕的绝代仙子,那就是咱们云鸢帝都仙画城的第一仙子烟花尽墨兰亭序姑娘!”
乍闻仙画城第一仙子烟花尽墨兰亭序,竟然也来到了这花洲城的西子湖畔,灯会上围观的众人霎时再难压抑,不断爆发出阵阵狂热的欢呼,甚至有的已经开始咆哮起来!就连方才见了那花洲城所谓的十大美人真容以后,还觉得有些失望无动于衷的萧牧与风九忱,竟然也都感到很是诧异与惊奇,只想着今夜那梅迟意举行的这场灯会,到底所求为何,竟然将传说中仙画城的第一仙子也请来了,一时之间,两人的目光也不禁开始瞩目起画楼下那位俊俏少年梅迟意来,皆想要看看这花洲城梅家的公子梅迟意,到底有着什么能耐与魅力,竟然能够将据说性情十分疏冷淡漠,一向不愿轻易接见凡俗庸人的兰亭序也请来了!
而就在此时,但见灯火阑珊的半空里,忽然漫起阵阵花雨,而在那阵绮艳花雨之中,随着一阵响彻空谷似的婉转诗吟清冷响起,蓦然之间,也终于缓缓降下了一道绝逸人影,“兰亭序自倾国色,尽墨烟花错。残枝落雪算浮生,还似笑颜依旧那曾经。凭阑顾盼红尘客,惆怅将零落。不堪孤寂却多情,宴罢笙歌何处伴君行。”
清风拂月,花掩倾城,乍然惊绝一眼,只叹人间怎得天上仙,嫣然一笑动苍穹,“梅公子,序既已应邀前来,公子有何吩咐,不妨便请直言吧。无论公子有何要求,序皆可为公子效劳,只是公子答应过序的事,序也请公子莫要忘记。倘若公子有心为序解忧,序也必将对公子感激不尽!”
萧牧听到那仙画城第一仙子兰亭序,那教人听来甚是清冷孤傲,却极尽温柔动听的娇柔语声,心中也不禁泛起几许波澜荡漾的倾慕之意,似乎也对这位来自仙画城的美人甚是景仰与向往,欲与这位兰亭序仙子结下一段缘分,或许,这位兰亭序仙子便将成为,他此生中一位极其难得的红颜知己。
然而,此时,一直站在萧牧身边的风九忱,虽然,在看到这世上竟然会有像兰亭序这样美丽的女子,像是一场悄然盛放于镜花水月中的梦境一样,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浮现在她眼前的时候,也同样惊叹于这位来自仙画城的兰亭序仙子的美貌,以及被她身上仿佛天生就带着的那种清幽朦胧的感觉所俘获的惶恐与惊讶,莫名在心底生出一丝想要在她面前虔诚膜拜的蠢蠢悸动。
但是,当她不经意间看到那个从黄昏的时候就始终跟随在她身旁的男人,竟然好像也看着那个叫做兰亭序的女子似魂不附体,如痴如醉的时候,她却忽然又在心里面感觉到有些不悦与反感。可是,虽然她看着那个站在她身边的男人,这样毫不掩饰地去仰慕别的女子,心里确实感觉到有些不是滋味。但是,或许,也是在仙虞山上和她师父待得久了,而让她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羞愧与柔弱。
但是,要让她一直默默忍受着这样的卑微与屈辱,却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的。所以,她宁愿自己一个人静悄悄地走开,也不愿意被人看到她不高兴的样子。
“仙子多虑了,在下梅迟意既然已经答应了仙子,要为仙子分忧,那在下便是有任何挫折抑或阻碍,也势必要让仙子满意的。”梅迟意向那兰亭序仙子轻身一揖,笑了笑,又接着道:“但是,今夜的事,在下便只能仰赖仙子了。”
兰亭序听罢一笑,道:“梅公子客气了,公子既愿为序分忧,那序也自当为公子周全。今夜,只要是梅公子有任何需要,序皆会为梅公子处理妥善。”
梅迟意颔首笑道:“如此,便有劳仙子了!”
兰亭序眼波轻藐,淡淡一笑,道:“公子所请,序自当尽力而为!”
梅迟意听到兰亭序这么说,似有深意地微微一笑,便请了兰亭序往楼上去观赏,今夜这西子湖畔这场盛大灯会的繁华美景。
随后,在梅迟意所弹奏的曼妙琴声之中,那花洲城里的十大美人皆扬起水袖,摇曳身姿,在前来观赏她们妩媚身姿的人群里,所爆发出的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声中,顾盼扬眉,绚烂妖娆,犹如春风荡漾,花枝乱颤,使得整个西子湖畔的氛围皆有一种恍若梦中,歌舞升平的感觉。
然而,虽然,看过了那花洲十大美人的美艳身姿,但还是有很多人不愿就此满足,而想要让那仿佛屹立云端,睥睨红尘的兰亭仙子,也为他们步出云端,扬袖一舞,甚至于有些污秽不堪的唏嘘声和辱骂声,也不时出现在灯会上的喧嚣声中。
兰亭序冷冷坐在闲情居楼上的栏杆边,只依旧冷若冰霜,将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视若无睹。
梅迟意似乎早就想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只不经意似的淡淡看了一眼旁边兰亭序的脸色,便站起身来看着楼下冷声一喝道:“诸位请暂缓怨怒,且听在下一言!”
楼下之前还喧嚣不止的那些人,此刻,听到梅迟意起身说话,竟然也很快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梅迟意笑道:“诸位想必也知道,在下今夜请诸位来此,除了想要满足诸位仰慕已久,想要亲眼一睹花洲城十大美人的美貌之外,最重要的却是,在下想要让到场的诸位一同见证,在下身为花洲城梅家的公子梅迟意,对于已逝亡妻莫氏即从前的莫家千金莫伤心小姐,自她为了救在下倾危一命而不惜牺牲自己,将在下抛下决绝而去,使得在下含悲忍痛,哀痛三载,直至今夜此时此刻,在下对于吾已故亡妻的爱意从未有丝毫改变。所以,在下便想着举行这么一次前所未有的盛大灯会,只为祭奠吾亡妻伤心之离逝,也只为她生前的时候,便时常喜爱到这西子湖畔游赏灯会,燃放灯花之故。所以,在下方才想要在此,再次倾诉在下对她依旧不曾改变的虔诚爱慕之心,刻骨铭心于肺腑之内的挚爱之情!”
虽然,梅迟意的这番话让几乎所有的人都听得不知所以,却也没有人敢对这位梅公子的话有半点不敬或是不满。
梅迟意黯然阖眼,叹息了一声,又接着道:“所以,在下在此还请诸位原谅,接下来诸位恐怕是不能看到兰亭仙子的舞姿了,因为,兰亭仙子将为在下准备祭奠亡妻之物,亦即是仙画城摩云仙宫所秘传的可通玄九幽无间,再见逝者身影,谛听亡灵之语的碧落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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