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而且跟他妈妈的关系不太好,或者应该说他妈妈不喜欢谢昀。邻居们都说谢昀小时候她就经常把人丢在家里不闻不问,孩子一整天都吃不上饭。当时有邻居看不下去就送了点吃的过去,他妈回来以后知道这事儿就挨个楼登门骂个遍。那孩子也是倔,从此以后就再没吃过一口别人给的东西。”
“虽然有这样一个妈,但谢昀从小就乖巧懂事,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考进一中的时候邻居们都说他妈是祖坟头上冒青烟才生出这么个儿子来。就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谢昀整个人都变了,成绩一落千丈,逃学打架那都是家常便饭。我叫他来办公室谈了很多次话,嘴硬的很,问死都不说话。”
秦方信说完摆了摆手,惋惜之情溢于言表。为人师者,他希望每个学生都有锦绣前程,所以一直没放弃劝说谢昀。
徐攸宁大概知道谢昀和他妈妈关系很差,但听到秦方信的口述后觉得现实可能比他们所知道的都还要更糟糕一些。小时候的谢昀曾经努力试图发光,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后来发生的种种未必不是一种努力到绝望后的自暴自弃。
昨晚的事情徐攸宁没跟秦方信提,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放不下,从学校里出来后走到了昨天晚上看见谢昀的地方。
巷子的尽头明明就是家,却成了谢昀宁愿在外面游荡也不想回去的地方。
这次没见到谢昀,却看见了那只狸花猫。明明昨晚一察觉到他的靠近就跑得飞快,现在却一点都不怕他似的,颠着小碎步跑过来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腿。
徐攸宁蹲下身子,用手指勾了勾狸花猫的下巴,它就喵喵地叫,一脸谄媚的样子。
徐攸宁笑着问:“今天怎么不跑。是不是饿了?”
“喵。”狸花猫像是回应一样又叫了一声。
“等着,给你买吃的去。”徐攸宁转身走进便利店拣了点面包火腿,结账的时候想起什么跑到冰柜前搜寻了一番,最后挑了盒羊奶。小狸花实在太瘦了,需要补充营养。
谢昀来的时候狸花猫正把脑袋埋进羊奶盒里吭哧吭哧舔着奶,听见他的脚步声也只稍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继续喝奶了。
现实版有奶就是娘。小狸花演绎得很好。徐攸宁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昀懒得跟这只白眼猫计较,既然它有吃的了,就不用自己喂,转身就想走,被徐攸宁叫住了。
“今天也逃课了?”徐攸宁问。
谢昀看他一眼,整张脸写满了“关你什么事”。
“昨晚睡在哪里啊?”
徐攸宁跟看不见他表情似的接着问,把谢昀弄得一脸懵。
但谢昀没有答话的打算,扭身就要走。脚下才踏出一步,又听徐攸宁在身后悠悠地说:“你敢跑我就给你们秦老师打电话。”
果然,谢昀停下了脚步。
昨天他想要打电话给秦方信,谢昀一看通讯录上的名字立马就跑。当时徐攸宁还没明白,今天知道谢昀是秦方信带的班里的学生才知道昨晚他为什么跑了。
徐攸宁告诉谢昀,秦方信是他姑父。只要他敢溜,就马上打电话给秦方信叫他来逮人,顺便告诉他昨天夜不归家的事。
谢昀听完定定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说:“随便你。”
说完,他没跑,在小狸花猫身边蹲下来看它进食。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暖融融的,这个角落也被照顾到。光束穿过楼宇的缝隙落到地面上形成一小块亮堂的光斑。狸花猫喝饱奶,然后一脸心满意足地瘫坐在那快光斑里舔着毛,瘦削的四肢把它的肚子衬托得很大。
生物都有追逐阳光和温暖的本能。
徐攸宁看了看蹲在旁边的少年,他的半侧脸落在光线里,半侧脸隐在黑暗处,被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面。不知受了什么蛊惑,他伸手扯了一下谢昀的袖子。
谢昀下意识地看过来,这一动他的整张脸就都沐浴在阳光下。他有点懵,浅琥珀色的眼瞳里眼神是散的,没有之前见过的淡漠。他的整个脸部轮廓都被光线框起来,像是镶了一条毛绒绒的边线,温暖可爱。
徐攸宁低低地笑了一声。
谢昀更摸不着头脑地挑了挑眉,“莫名其妙。”
徐攸宁指了指小狸花,说:“它肚子真的好大,是不是快生了?”
谢昀:“……”
过了会儿,他还是低声应了句,“它怀孕差不多两个月了,应该快生了。”
“你还懂这个?”徐攸宁惊讶,话音都转了调。
谢昀看了他一眼,有点不想搭理他。
这只小狸花长期在他们楼下晃荡,谢昀一直来给它喂食物。流浪的小动物大多警惕性很高,它从来都不让谢昀摸,总是吃饱了就跑。直到有一天这小家伙放着好吃的不吃,撅着毛绒绒的屁屁喵喵地叫着来蹭谢昀的裤腿,还会躺在地上不停扭动身子。
他回去上网搜了下才知道这是母猫发/情的特征。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两天,后来它的肚子就渐渐大了起来,算起来差不多有两个月了。
“哎”,徐攸宁撞了撞谢昀的胳膊,“我跟你商量个事。”
“干嘛?”谢昀不耐烦地回答。
“我有个朋友在流浪动物救助中心做志愿者,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把狸花送过去,那里的人会帮助它生产,也会帮忙照顾小猫。”徐攸宁说。
这就意味着,小狸花不用再继续流浪,会有稳定的居所。小猫崽也不用生下来就跟着妈妈到处跑,或许还可以被好人家领养回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谢昀呆了一阵,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又不是我养的猫,你想送就送。”
徐攸宁笑了,指着那只舔完毛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惬意地享受着阳光的猫,说:“不是你喂大的吗,好歹算半个爹,我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啊。”
谢昀觉得徐攸宁这个人真是奇怪极了,他是一天到晚没事干专门管闲事的吗?还是同情心过于泛滥无处安放?不过,他觉得自己更奇怪,明明跟他不熟,明明不想跟他待在一起,明明想要拒绝,却从来都说不出口。
他跟以前遇到过的人都不一样。和谢秋影不一样,和军哥也不一样。
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很温和,笑得也很好看,说话总是温声细语,会征求他的意见,也会在某些方面展露一点强势。但他的强势又不像谢秋影那样让人想要对抗想要逃离,反而会乖乖听话。
谢昀垂眸低头,把脸转向别处,从鼻子里轻哼应了一声。
“好咧。”徐攸宁站起身,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没有留意到侧过头去的少年耳垂上慢慢染了一点淡淡的红色。
在流浪中心做志愿者的同学是昨晚喝酒成员中的一名,叫宋若寒,从小喜欢小动物,立志成为一名兽医。但因为家庭因素,最后改学了临床医学,同样是拿手术刀站台的,只不过对象从动物换成了人。倒是救助流浪动物这件事,他从高中做到现在,始终没变过。
宋若寒接到徐攸宁电话的时候似乎还没睡醒,咕囔了几句,徐攸宁没听清,但似乎是个人名。好在后面人清醒了,他跟宋若寒说了小狸花的事情,对方欣然应允,两个人当即敲定了见面时间,挂断电话后,宋若寒给徐攸宁发了救助站的微信定位。
徐攸宁把定位给谢昀看,“离这里有七八公里,我们打车过去?”
谢昀摇了摇头,“它不喜欢待在封闭空间里,会变得焦躁不安。”
最开始遇到这只狸花猫的时候,正在下雨,它的毛都被淋湿了,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看着很可怜。谢昀在附近翻了个干净的纸箱,又在便利店买了干爽软绵的毛巾垫在纸箱里把它放进去,刚放进去还好,谢昀把纸箱盖一合上,它就开始喵喵喵,还不停用爪子挠纸箱,扒拉开口的地方。
“嗯?那怎么办?”徐攸宁问。他从来没养过宠物,不知道宠物的习性和应对方法。
谢昀想了一阵,然后给徐攸宁丢下句,“在这儿等我”,就朝着面前的楼栋跑了进去。
这个时候谢秋影应该不在家吧,她通宵打麻将一般要过了中午十二点才回来。好久没有进这个家门,一打开,满屋子的酒气能把人溺醉在里面。客厅地板上堆着各式各样的酒瓶,沙发和餐厅的椅子上搭着女士内衣裤和裙子,高跟鞋也歪七倒八地横在过道里。
谢秋影从来不会做家务,她根本不觉得这是个家,她厌恶这里,厌恶生活在这里的人,包括她自己。每次从外面回来不是酒气冲天醉得一塌糊涂就是输了钱心情不爽,逮到人就破口大骂什么肮脏的词汇都能说出来。
谢昀以前从来没怨过她,再怎么不好,毕竟她生养了他,也曾对他有过一星半点的好。直到那一次,他看见谢秋影从一个陌生男人的车上下来,脸上带着温柔得体的笑。他从没有在谢秋影脸上见过那样的表情,这个女人从来都是张牙舞抓尖酸刻薄的。但这个表情几乎没能在她的脸上停留超过一分钟,因为她马上就看见了正在三楼阳台的谢昀。
也就是那一天,谢秋影展现了超越过往的愤恨和歇斯底里,有那么一瞬间谢昀觉得她应该是想要杀掉自己的。那天,谢秋影说谢昀是魔鬼,是毁掉她人生的讨债鬼,是活该进十八层地狱的野种。
有人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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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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