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课业谢昀是真的怠惰,没写过作业,课也没怎么听,考试的时候会的就写,不会就空着。初中时候打下来的基础被消耗得差不多了,现在冷不丁要拾起来,有点没头绪。
他从作业里挑了两张数学卷子,半个小时下来没做出来几道题,题型知识点什么的全都抓瞎。他叹了口气,从房间的角落里挑拣出高一的课本和练习册。学习这种事情需要一步步累积,没什么捷径可言。
这天晚上网咖二楼的灯一直亮到凌晨三点。
第二天走进网咖的熟客都发现,平常站在吧台的拽小子,今天一直趴在桌子上看书,话都没有多说两句。有的人好奇难免想过去多问两句,瞿军叼着一支烟让那人别去打扰谢昀。
“他怎么回事啊?突然看起书来怪吓人的。”
瞿军拍着那人的肩膀,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低声说:“走,别打扰孩子考Q大。”
吃过午饭后来网咖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谢昀要登记发卡,有时也做一些简单的设施维护工作。他刚修好一台主机,从电脑桌底下探出头,就有人走过来敲桌子,跟他说:“大学霸,外头有个男的找你。”
早上瞿军跟别人开玩笑说他要考Q大,后头的人都跟着打趣,直接叫他大学霸。
“谁啊?”他问。
“不知道。我抽完烟回来碰到的,他说找谢昀。”
谢昀的交际圈简单,一时没想出来谁会来找他,直到一出门看见徐攸宁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上拎着一个浅蓝色的礼品纸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没想到徐攸宁会找过来,有些惊讶。
徐攸宁低低地笑了一声,说:“整条路上就这么一家网咖,你看不起谁的智商呢。”说着他抬起手轻轻划过谢昀眼睑下方的一块皮肤,温热的触觉以及略微凹凸不平的指纹带起来细微的摩擦,让谢昀脑中空白了一瞬。只看到眼前这个人笑得明媚又温柔,轻声问:“刚才挖矿去了吗?怎么脸蹭得这么脏?”
谢昀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下徐攸宁手指刚刚划过的那块皮肤,迟钝道:“刚才在桌子底下修主机,大概蹭了点灰。”
他停了一下,又问:“你来干什么?”
徐攸宁把一直拎着的纸袋递到他面前,说:“给你拿点东西。”
嗯?谢昀不明所以地接过纸袋,里面整整齐齐码了一摞笔记本,边缘有些破损还起了毛边,像是用过的。他抽出一本翻开看,是物理笔记,字迹工整,逻辑严明,重点清晰,足见做笔记的人很是认真。
“给我的?”他抬头问。
“嗯。我妈清理旧物的时候拣出来的,想着你可能会需要。”他停顿了一下用手摸了摸下巴,“不过我毕业挺久了,不知道你们现在的教材有没有变化,也可能不适用,你自己灵活着办吧。”
谢昀也不知道教材有没有变化,他昨天才开始看书,一个学科都还没看完,没什么凭据能判断。
不过他还是小声道了谢。纸袋里除了整齐的一摞笔记本,还有一个长方状的包装盒,侧面印着个水果LOGO,是一部手机。
“这个……”谢昀把盒子拿出来问。
“是我之前替换下来的手机,放着也没什么用。”徐攸宁说。
笔记是谢昀现在正需要的东西,他没推辞。但手机太贵重了,即便是用旧的。他把手机捡出来递回给徐攸宁,“笔记我收下,但手机我不要了,我自己会去买的。”
徐攸宁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说:“你是逃跑惯犯,在我这里没有信用。如果你不要,我只能通过姑父联系你了。”
谢昀:“……”
每次谢昀露出这种无话可说的无奈表情,徐攸宁都觉得特别可爱。他笑着伸手揉了下谢昀毛绒绒的脑袋,说:“好了,你哥我下午的高铁要来不及了。你要好好吃饭,快快长高,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知道了吗?”
谢昀扭了一下头,让自己的脑袋脱离徐攸宁的魔爪,小声骂他臭不要脸,就给自己当上哥了。
徐攸宁欺负完了小朋友心情大好,也不和他计较,“袋子里有一张便签条,上面写的是我的手机号。如果想哥了,可以给哥打电话。走了。”
他拍了拍谢昀的肩膀,在小朋友再一次跳起来反驳他之前转身走了。
谢昀站在原地,看着徐攸宁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升腾起一股柔软的细腻的不可名状的情绪。
他把袋子拎回房间,坐在床边发呆了好一阵才又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也看到了徐攸宁说的便签条,上面的字迹比笔记本上的添了上自然洒脱的成熟韵味,但也是十分端正遒劲地写着“徐攸宁”三个大字。
上次徐攸宁说他名字里的攸是攸然的攸,谢昀以为是悠然见南山的那个悠然,原来没有心字底的攸才是他的名字。
徐攸宁是跟路明远两个人一起回的京市,江裕庭在喝完酒的第二天就说学校有点事需要提前回去。路明远一路上还嘟嘟囔囔说江裕庭最近一直不对劲,肯定藏着掖着什么事,等回去要好好拷问他。
徐攸宁在一旁听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那天他把江裕庭反常的表现看在眼里,当时只觉得他可能是心情不太好。隔天他发消息说要早走,路明远在群里说他抛弃兄弟,上窜下跳打听他有什么事。换作平时,江裕庭肯定三言两语就跟他呛上了,那天却没有。
草蛇灰线,事情一旦有迹可循,许多以前不曾注意到的都像是走马灯一样涌入脑海。徐攸宁想,他可能摸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看着身旁缺根筋的路明远,徐攸宁轻叹了口气。
江裕庭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却选了一条注定艰难的路。
研究生宿舍比本科生要自由一些,因为经常有学生做实验到深夜才回来,所以不设门禁,不定时断水电。徐攸宁晚上十二点半才回到寝室,他住的是两人间,和同专业的同学盛川住在一起。
盛川和徐攸宁不一样,没有选择转博。他本身对高分子材料这个专业没有什么兴趣,考研也只是为了更好的就业。用他的话来说,读到研究生已经掏空了他的洪荒之力,真的是熬不住读博了。而且盛川有个交往多年的女友,也是明年研究生毕业,两人打算毕业后工作两年就结婚生孩子,把生活安定下来。
屋子里开着灯,书桌上的电脑屏也亮着,但没见到盛川的人。徐攸宁把行李箱拖进宿舍,试探着喊了声:“盛川?”
无人响应。左侧靠墙角位置的床上,一大堆衣服和棉被堆叠在一起,鼓鼓囊囊的,也分不清有人还是没人。徐攸宁走到床边又喊了一声,被子里才有了动静。
盛川掀开被子,露出一张饱经风霜摧残的脸,黑眼圈又深又重,两只眼袋肿胀得像是马上就要掉到地上来。
大晚上谁看了这么一张脸都要被吓一跳,徐攸宁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问:“我不在这几天,你经历了什么?”
盛川悲愤地看了他一眼,用沙哑到极致的嗓音说:“我的开题报告又被打回来了。”
研究生要想毕业除了发文章,做实验之外,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毕业论文。一般查文献做实验收集数据通常在研一和研二上半学期就要完成,下半学期就是写实验报告,整理数据着手毕业论文里的开题报告。
他没记错的话,盛川从这学期开学开始就在写开题报告,到现在都没有通过。
着实,可怜了些。
他轻轻拍了拍盛川的肩膀以示安慰,试图劝说他:“要不先休息,睡醒了起来也许会有新思路。”
盛川闻言瞪大了两只熊猫眼,点开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把屏幕亮给他看。那是一小段视频,配着字幕——*你怎么睡得着的,你这个年龄段,你这个阶段你睡得着觉?
好吧,字字诛心。
徐攸宁收回拍他肩膀的那只手,转而说:“那你加油,我先去洗个澡。”
夏季天热,他出了不少汗在身上,再加上在外面走动沾了一身的尘土,黏黏腻腻的很是难受。等他洗完澡,一身清爽地出来后,发现那个被“诛心”的人已经睡倒在床上开始打呼噜了。
徐攸宁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把他那侧的灯光亮度调到最暗,然后返身回到自己那一侧,坐在床边刷了刷手机。除了熟悉的人之外,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陌生号码的讯息或者微信添加申请。
他摁灭手机屏,想着拿手机给谢昀之前应该先在里面存好自己的号码的。不过又觉得,就算预存了,按照谢昀的性子,他不想联系的话还是不会发消息的。
那就随他去吧。徐攸宁想着。他在外面跑了一天也很累了,躺到床上没过多会儿就陷入沉沉的梦乡。
这头,又一个凌晨三点,网咖里属于谢昀的那个二层楼上小房间的灯还亮着。徐攸宁给的笔记和谢昀现在学的教材没有很大的出入,他凭着这本笔记很快就把高一物理两册书的知识脉络梳理了一遍,脑海中有了大概的框架,接下来就是刷题,灵活运用夯实基础。
他把背靠到椅子上,双手交叉着往前一伸舒展因为久坐而僵硬的筋骨,左右转动脖子的时候,视线瞟到放在一旁的新手机。他用手指轻触,一直暗着的屏幕就亮起来,崭新的通讯页面,只存了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傍晚吃完饭,他抽空去商业街办了张电话卡,启用了这部新手机。他的手指在那个名字上面停顿了很久,最终还是轻轻点了两下,带着轻松明快的意味,像是做了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
早上七点十分,徐攸宁的手机闹钟准时响起来,他还没睁开眼用手指摸索着给关掉了。在学校的时候他一般都这个时间点起床,十分钟洗漱穿衣,七点二十走到食堂吃早饭,七点四十五从食堂到实验室,到地方正好八点。
昨天他回来得不算太晚,醒来也没有特别疲惫的感觉,按掉闹钟后稍微闭了会儿眼睛就掀开被子起床了。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床,盛川已经起来了,书桌上的电脑也不在。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估计又跑到图书馆肝他的开题报告了。
徐攸宁洗漱整理好自己拿着手机准备出门,发现里面多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没有署名,内容就有简短的两个字——谢谢。
还算懂事。徐攸宁想。
他把这个号码调出来存到通讯录里。然后又觉得好笑,有时候他都不知道他和谢昀到底谁才是更年长的那一个。微信普及后,他和别人联系都很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他本以为谢昀会给他发好友申请,毕竟他在便签条上除了写名字和电话号,还备注了微信同号的字样。
但短信也行。徐攸宁再次调出那个页面。就像电话普及之后,墨香书信带来的讯息就变得珍贵郑重一样。这条短信也很符合谢昀的处事风格。
每一份对他的好,他都会珍而重之地对待并且回报。
*是引用的一个网络段子,考研数学汤神的名句,相信不少考研学子都被这句话鞭策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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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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