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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小毛头吃的肚子溜圆,打着嗝道:“高首你拿的是个啥,能换饭吃还能在财主家住。”

“我仿来骗人的东西。”

“啊?嗝……那咱们快走吧。”小毛头捂住嘴。

“怕啥啊,这不是还没被发现吗?”

财主家的床软和,小毛头撑着头躺着也不敢睡啊。

半夜三更周府库房窸窸窣窣,小毛头低声念叨着:“这就是财主家的宝贝啊,这么多这么大一间房。”

“是啊。”

“哎呀,你小声些,难道光彩吗?”小毛头像一只被高声惊到的小老鼠。

寄子高轻笑,“我们来取麻绳你看你怕什么?”

库房里垒满了木箱,边头丢着麻绳,有些还在木箱上绑着,寄子高只管取麻绳,有箱子金银珠宝大咧咧的敞开摆在小毛头面前,“高首……咱就真只拿点绳子啊?你还叫高首呢,怎么不干点劫富济贫的事啊?”

“这事犯律法你不知道?”

“偷绳子不犯法?”

“你说的有理,你待如何?”

“这么多银子,少两块也看不出来啊。”

寄子高将麻绳整理好了套在肩膀上,小毛头畏畏缩缩地在箱子里掏了两块银锭出来揣自己怀里,寄子高问他:“怎么不多拿点?”

“别被发现了,咱俩一人一块,够义气吧?”

“是,够义气的,你自己收着吧。”

带着小毛头飞出了周府,周府总算安静了,管家带着人清点了库房,“老爷,倒没什么损失,就少了些麻绳和两锭银子,这是从哪来的贵客?实在有些奇特。”满库房的宝贝不拿,拿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周老爷沉吟了一会,“咱们惹不起的存在,上边的人有些难以理解的爱好也未可知……”

水雾还未散去,小毛头埋好了银子,撑着竹筏行驶在广涤河之上。

寄子高盘腿将麻绳打结连接成一根,小毛头抱怨道:“那片水域最是凶险,你非去,还拉上我,如今有了银子咱们过过消停日子岂不好?”

小毛头口水都讲干球了,水面一望无垠平静的可怕,太过安静了,空中也不闻飞鸟啼鸣,小毛头也拿出了十二分精神来,竹筏顺水已经到了广涤河暗流最多,水最深的河段,寄子高稳住身子站起来将麻绳一端绑负在自己腰间,另一端系在竹筏高翘的排头。

寄子高递过去一个眼神,小毛头咽了咽口水,“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就算是自己常年在这河里捞鱼,会使竹筏的技能是满点可也不能拿竹筏当磐石啊。

寄子高轻笑了声道:“若我有事自会解开麻绳。”非常沉闷的“咚”的一声寄子高消失在了水面,盘旋的麻绳一段一段的没入河中,寄子高运功屏息压着身子往下游去,暗波从四面八方的淹没过来。

小毛头用力划动着竹竿跟随绳子拉扯的方向,再次潜入鬼眼潭寄子高想快些捉到什剎鬼鱼,

鬼眼潭底涌动的暗流裹着刺骨寒意,这片墨色水域带来的回忆委实不太美妙,水中漂荡的枯枝像无数枯手抓挠着他的脚踝,暗潭内混浊的河水黏腻的可怕。

这时三股对冲的暗流突然绞紧身躯,寄子高蹬着嶙峋的潭壁翻身避开暗流的冲击,掌心蓄积的劲力快速打向暗流改变其三股涌来的方向,速度还是太慢,暗流搅动的淤沙限制了他的动作。

受惊的什刹鬼鱼游窜的奇快,寄子高只能扯着麻绳借力腾挪,以力射出短匕刺入正撞进感知内的什刹鬼鱼,腥臭的淤泥突然从潭底喷涌,当终于剖出鬼眼白玉时,缠在腰间的麻绳已崩断两股,寄子高将还温热的白玉塞进竹笼。

从暗潭脱身出来却见原本悬在上方的竹筏竟被暗漩拖出十丈开外,小毛头跪在剧烈颠簸的竹筏上拼命收绳,青竹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寄子高解开了腰上捆着的麻绳,借着最后一股上升流撞破水面,他拽住小毛头的衣领翻身入水,竹筏没有了压力腾的又浮出了水面,寄子高拖着小毛头朝着竹筏游去,爬上竹筏狼狈不堪的飘上了岸,寄子高抹掉脸上的水滴总算有所收获,笑声惊飞了岸边沤鸦,而更深处的墨色水域里,新的暗漩正在形成。

“好好的非来这么一遭,图什么啊?”小毛头嘀嘀咕咕的

“采仙草,练仙药啊。”寄子高牵住了寻来的揽胜

小毛头暗自嘀咕了一声,“怕是脑子不好……”

待回到草屋修整了一番,小毛头立马去把银子挖了出来。

“这个小玩意你拿着,有用。”寄子高将那乌黑小印给了小毛头

“这不假的用来骗人的嘛,我怕死,把马留给我吗?”

揽胜抖抖身子打了个响鼻,寄子高翻身立于马上向小毛头辞别,“再会。”揽胜一路狂奔跑路……

“再会了!高首。”

陂锡城高耸入云的乌砖城墙屹立在北境,这座城抵御了不断进犯的赵侃胡族百年,城池上全副黑甲的将士尸山火海里闯出来的身上皆覆着一层煞气。

进得城来这里的一切皆不似南边腹地处处都富有诗意,光着膀子的汉子轮着大锤打铁,威风凛凛的战马披着战甲衬得揽胜有些不甚高大了。

揽胜头抬得高高的,寄子高也将身子竖的笔直,输人不输阵。

一人一马进城后直奔了光明甲大营,自然是被恪尽职守的将士拦了下来,长枪横过道:“军营重地,不得擅闯。”

寄子高心想忘了他二叔寄寿岳治军严厉,来都来了也不能不见,何况他还有别的事,寄子高下马来抱剑行礼道:“赵侃胡族不日将要大举进攻,请你去报给高将军。”

士兵狐疑道:“你是何人?”

“我不过四处游历见到了赵侃胡族的商队偷越过宝鬘石道与夏族人做铁石交易数量极大,特意来告,我要与高将军详谈。”寄子高毫无犹豫,反正上辈子见过也是见,不算说谎。

士兵不敢耽误,抽出身后的五彩旗当中的绿旗,向军营内的传令兵打了旗语。

不多时有一队将士从内走来,“传消息的人在哪?将军有请。”

寄子高随人进了军营,来接人的乃是明光将军寄寿岳帐下副官单占,军帐之中寄寿岳正与先锋将军肖勇在堪舆前说着话,见人进来也不叫见礼,背着手问道:“你从哪里得知胡族将要进犯?”

“偶然得知。”

“嗯?”

“赵侃胡族每每进犯都是在地冰期发生之前,抢夺百姓的粮食衣物过后便远远躲回老巢借地冰期的天时地利阻止我们回击,此次他们冒险越过宝鬘石道与夏族人交易铁石难道是为了做大锅吗?二叔。”

寄寿岳转身死死的盯住寄子高看了很有一会时间,“你小子,哈哈,好啊,大哥说你在外游历,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胆识。”

寄子高向他二叔行礼,寄寿岳将他扶起拉到堪舆前,“你乃我子侄当不得外人,你既然说胡族将大举进犯,你说说应对之法。”寄寿岳摆明存了考教的心思。

寄子高指指堪舆上陂锡与赵侃胡族之间的空白道:“二叔想打十个胡族也灭了。”

“哈哈哈,好,好啊,来来来,肖勇见过我这侄子,单占你也来。”

寄子高与二位副将相互见礼,“肖将军、单将军。”

“寄公子。”

“好,既然你来了也帮帮你二叔我,肖勇去给他准备中郎将的兵甲,你就留下跟着我。”挥手让肖勇,单占都退了出去。

“二叔让我帮什么?”

寄寿岳瞄了他手中的玉杵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的?”

“二叔知道,何不给我?”

“不能白给,要看你能不能服人。”

寄子高笑道:“行啊二叔。”又道:“二叔子隋与子修在元平十分想念你。”

寄寿岳听他提起儿子们难得的有几分伤感,光明甲十万之众偏守在陂锡,寄寿岳许多年没有和家人团聚了。

陂锡是座孤城,离这里最近的城池也有三百里,大越将陂锡城建在这不仅是为了彰显国威,也为了光明甲能安心护卫宝鬘石道上与大越通商的各族商队。

陂锡的战报时常上报到朝廷,若非寄子高的父亲在其中斡旋,恐怕陂锡城的补给会更加艰难,在朝廷眼中这支军队没什么大用但又弃之可惜,只能将它搁置在一边消磨。

“他们在家一切都好?”

“我已经在外三年,出来前他们已经在尚书院读书了。”

“闲话不要多说,这次既然赵侃胡族想要来次大进攻,那就给他们个教训看看,让将士们今年过的好年。”

寄子高不再含糊,“胡族人善骑射,他们洗略以小股游兵偷袭村民,不如就打开门户引诱他们进城,二叔十年过去了,赵侃胡族已经忘记当年你带兵险些灭了他们王庭,朝廷也忘了光明甲的神武,二叔没忘吧?”

“自然不能忘。”寄寿岳陷入了回忆,当年他正式从父亲寄巍手中接过光明甲的兵权,年轻气盛只想快些做出一番功绩来名扬天下,他忘记了寄巍所说的非天子之师当韬光养晦,正是那年朝廷下令北境与光明甲换防,胡族乘机来袭寄寿岳率军反攻一路踏过天堑笊篱山直逼到赵侃胡族王庭,赵侃王族全部擒获后一律带回了北野城,军报上达朝廷不出十日,皇帝的圣旨降临,直接命令寄寿岳将赵侃王族全部放回。

皇帝的使者离开之后,光明甲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诡异的瘟疫,当年的重兵损失大半,寄寿岳调查了很久都不敢相信,而寄巍直接下令让他不要再查,复年寄巍在元平家中病亡,寄寿岳未能回元平送丧。

不久后他请旨在距北野城三百里的位置修建陂锡城,宝鬘石道穿越嘎哒山脉连接着百余外族,是条极其繁荣的商道,光明甲的锐气已经不复当年,用来护卫一条商道却绰绰有余,还能不付吹灰之力让光明甲自己困守一方,朝廷很痛快的答应了寄寿岳的上奏。

陂锡城内聚集着很多无路可去的人,他们最终的归属就是参军进入光明甲,这些年吸纳的流亡之徒早已悄无声息的填满了光明甲,赵侃胡族是迄今为止寄寿岳用的最顺手的磨刀石。

“好侄儿,你带玉杵来接手死卫可以,可也得凭本事自己拿啊。”

寄子高换上中郎将的战甲混迹在军营中,揽胜也喜获一套战马套装,转生丹还有一味药是赵侃胡族的国宝,名曰造化泉,藏在地底的白乳石经由万年的乳化滴至今日,赵侃王族费牛鼻子劲攒了一些,他们认为在死后饮一滴造化泉会引来上神接引。

羊皮地图在他手中,寄子高精心算计着时间,大约半月后便能抢到造化泉,记忆中痛苦的日子也许能再次改变。

嘎哒山脉之下上郎将单占带领着一支光明甲小分队,寄子高荣升中郎将也赫然在列,《异兽志》记载一头巨力兽能以一敌百,若能猎到一头巨力兽一整支分队都会得到军营内最高的褒奖。

斥候下马伏在地上侧耳倾听地面的动静而后很快摇头,他们并不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山脉中乱窜,根据以往的经验,巨力兽常出没的地方就在离宝鬘石道不远的地方,巨力兽喜吃人,行动又快,过往许多商队都曾因防备不及而损失惨重。

揽胜正在啃一块新鲜苔草,寄子高动动耳朵一拉缰绳,“这边!”率先打马而去。

这支商队在领头的吩咐下有条不紊的将巨力兽团团围住摆出了攻受皆备的姿态,此时宝鬘石道西面异军突起,赵侃胡族千人的马队叫嚣着向商队冲击而来,他们的目的除了商队的物资还有巨力兽。

叫嚣的口哨与胡族高亢的声音刺激到了巨力兽,单占此时已经追了上来,“是闻人一族的商队。”

此刻战局已经很明了,寄子高挖出脑海中对闻人一族的回忆,茫茫冰原阻隔了大越对他们的了解,除了他们自己走出来任何人都无法窥探到闻人一族的领土。

“单将军分头行动,胡族交给你们了。”

“小心。”单占拉转缰绳率队去对付胡族,寄子高从揽胜背上一跃而起跳入商队包围圈。

不甚观察根本察觉不到这个包围圈已经向胡族打开了一个小缺口,巨力兽很快就会被引去攻击胡族,战斗有些变化,闻人斩风以闻人族语发号施令道:“收拢。”

战斗圈渐渐收拢,巨力兽被困其中,寄子高拔出玉杵对准巨力兽最柔软的腹部刺去,一击未能毙命,腹部的伤痕与血气刺激巨力兽发了狂,登时红着眼睛巨掌如天降陨石向寄子高攻来,寄子高弯身移向巨力兽后背,趁机骑到巨力兽脖子,玉杵锋利的剑锋杀机顿显,巨力兽的鲜血从脖颈处源源不断的喷出,与此同时闻人商队的领头射出的巨型箭矢也死死的钉在了巨力兽的腹部,与刚才寄子高挥剑斩出的伤口重叠。

庞然大物轰然倒地。

寄子高远远的与闻人商队的领头对视了一眼,不待多言,寄子高跳上马身向单占那边赶去,他身上沾染着血腥气,脸上不小心落下了几滴巨力兽的血,俊朗的脸这时添了几分要命的肃杀。

剑光起时,三颗头颅已滚落黄沙。

寄子高旋身错步,剑尖点过胡人咽喉如蜻蜓掠水,血珠未溅,剑锋已滑入下个喉头。

闻人斩风眼中他那柄白玉剑柄上竟未沾半点猩红,残阳倒挂,剑锋像一痕冻在血海里的月光。

他与单占齐头并进,这时才惊觉他是寄家的种,“子高别忘了将军的计划。”

剑势猛然回撤,剑下亡魂侥幸逃过一命,寄子高用胡语道:“滚去告诉你们的王,我将马踏王庭。”

仅剩的两名胡族瞪大眼睛慌不择路的向赵侃胡族的领地滚去,揽胜一个漂亮的回旋转身,单占令军士清点人数,“子高会胡语?”

“不多。”

“将军,轻伤六人,重伤两人,无人阵亡……”

寄子高将这些声音甩在身后,策马向闻人商队赶去,闻人斩风身旁的白须老者见他过来,唧唧呱呱的对闻人斩风劝说着什么,闻人斩风定眸直望由远及近的身影,“古达,他是无害的。”

闻人族**师古达的眼眸闪过一思不明情绪,“请你不要暴露身份。”

残阳若血,天神收割了战场,古道旁一人一骑,玉杵功成身退挂在马鞍上,寄子高抬腿下马与闻人斩风相隔不过一米,抱拳行礼道:“方才多谢相助。”

闻人斩风以食指并中指点向心脏,微侧向心脏轻点头颅对着寄子高行了闻人族的抚心礼,异族额头高洁鼻梁挺立,肤色要比大越人略深,火纹斜襟的锁袖劲装无比贴合的包裹着闻人斩风近乎完美的身体,眼睫如浓墨为那双墨绿瞳孔掩去了三分凌厉,闻人斩风说出的官话并没有太多口音,低沉的磨耳朵,“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古达褶皱的脸上浮现不赞同的神色审视着寄子高,闻人语晦涩难懂,他说道:“王,我们不应该参与胡族与大越的战争。”

“我以为你们不会官话。”

他们现在的站位很奇怪,闻人族的商队随行将这里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而古达在闻人斩风身旁用半边身体隔开了他们的距离,就像是寄子高硬闯进了一个原本封闭的和谐圈。

闻人斩风并未理会古达,“我们会说,是你帮助了我们。”

随行已经将巨力兽分割完成,皮毛心脏,四肢与头颅将由寄子高带走,剩下的边角料闻人族已经用密法处理包裹。

“这样分太不公平了。”

闻人斩风不以为然,“勇士应当获得应有的报酬。”

他们的商队里有驼鹿拉的美酒与动物的皮毛,混乱中酒坛打碎了一车,寄子高鼻尖盈曼着浓厚的酒香,“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可要一同回城?”

古达正要出言回绝,闻人斩风已经答应道:“多谢。”

……他们根本不需要进入陂锡城,沿着宝鬘石道过去直达大越丰州交付货品就能得到丰厚的报酬,原本只是闻人商队一次普通的交易结果变的有些复杂。

单占带队略微休整,“子高我们回营。”

“他们也去陂锡。”

“那就一起回城,光明甲对过往商队也有责任护卫。”单占让人抬着巨力兽残尸,小队士兵很兴奋,回营之后他们不仅能得到寄将军亲自褒奖,也许还能升一升品阶。

寄子高的黑色战甲染了血迹,他取下头盔解下水囊洗了把脸,闻人斩风骑着通体一色的骏马追了上来,寄子高抹去水珠就见银白色大马已经跑来和他齐驱并进。

“他们称呼你子高?”

寄子高仰首朗声说道:“在下寄子高,幸会。”

“闻人斩风。”

寄子高向他身后看去,不怪古达老人家一脸防备,寄子高玩笑道:“你知道出门在外要给自己取个化名吗?”

城门已到,单占高声喊道:“回营!”

“告辞了,闻人斩风。”寄子高夹住马腹揽胜依依不舍的和闻人斩风的坐骑分开两头,颇不高兴的摆着大头吹着粗气。

“好小子,你这番表现,这些个兵没有一个不服气的。”寄寿岳是真高兴啊,“单占就让军中欢庆,跟着你出去的都往上升一品阶。”

寄寿岳下令全军庆祝此番以少胜多的胜利,营内点燃了篝火,单占举着酒碗同饮,“将军未亲眼所见,子高不愧是将军家的血脉。”

“哈哈哈,子高啊,你不如留下当个少将军,二叔给你作保。”

寄子高不上这当,“我喜欢采仙草练仙药,二叔别为难我。”

寄寿岳虽是玩笑,没想到这个侄儿比他还能糊弄,“出息,在外面玩的家都不回了。”

“是在外游历,不然我可不就成了你们嘴里的元平公子哥了?”

斥候上前行礼对寄寿岳耳语了几句,寄寿岳放下割肉的小刀道:“羊来了。”

肖勇立时握刀出列,“将军我去。”

寄寿岳指了指吃肉的寄子高,“他去。”

“给你千甲先锋,夜战胡族。”

寄寿岳话音落地,准备出战的士兵已经列阵完毕。

寄子高的战甲正在清理,他又换回了白衣,抱剑对寄寿岳行了军礼,“领命。”

陂锡城门户大开,打铁的汉子行脚的商人街面上闲坐饮茶喝酒吃肉的男人女人夜晚赋予了他们短暂的放松,火光印出的脸庞有许多异族人,闻人斩风坐在窗边的位置,舒敖打探回来在他身旁低声汇报,“城门士兵不见踪影,军营守卫严格只能看见有一支军队从军营行动,人数千人左右是今日与我们一同作战的将军带领,阿尤木也带回了消息,胡族的游兵距离陂锡不到五十里,赵侃王集结了大军要向陂锡城进攻。”赵侃胡族恼恨陂锡城与光明甲久矣。

闻人斩风很像见见那位如同阳光照耀下的小树苗,不知道他会如何应对这样的试探,“舒敖我们出城。”

古达吹胡子瞪眼的拦住他,“你答应过我出来之后不会做其他的事情,现在你要参和到大越与胡族的斗争中去了吗?”

“古达你一直在阻止我穿越冰原,你是否没有告知我真正的大天启示?”闻人斩风别着短刀站起身,比古达高出一截的身体充满了压迫。

古达面色踌躇,沉默不语,闻人斩风骑上兰博,“没关系古达,不论大天有什么启示,我都是闻人的王,你留下和商队一起等我回来。”

舒敖带着王的随行紧跟其后,古达见阻拦不成对舒敖说道:“保护好王的安危,拿着这个危机时可以升起迷雾。”黄金兜里装着金属圆球只需要往地上一掷就能升起浓雾阻挡视线。

“请原谅我的无礼,王。”古达走去闻人斩风马前,低头行了抚心礼。

夜色很快包裹住闻人斩风的身影,一行人消失在古达眼中。

胡族游骑呈扇形散开逼近陂锡城,夜晚城内一片祥和。

前军先锋啐了口唾沫:“果如探马所言,不过是侥幸杀了我们的人马,竟敢庆贺!”

鹰击都尉按住躁动的部下:“越人狡诈,再探虚实。”

两名胡兵裹着羊皮袄摸黑进城,刚踏上青石街道,城楼预警钟忽震响一声,晚酌的百姓不过侧首等待,见没有下一声钟响又接着吃喝闲谈。

当探马回报城内并无异动,鹰击都尉下令道:“告诉大王子,陂锡未设防,今夜我们便可以占领陂锡。”

在他们认知里,这座从未获军械补给城池大越皇帝根本不在乎。

“杀进城去,为咱们的兄弟报仇……”

游兵呼啸着向城门打马而来,城墙根下依旧寂静一片,胡族一路冲进城门将要穿越中街,但也只能止步于此,铁蒺藜刺入战马的皮肤使其疯狂甩下背上的骑兵,还未见到光明甲的身影便有箭雨向他们袭来,鹰击都尉立刻明白上当了,咬着牙指挥游兵进行反击,“卑劣的越人,大王子将会率军踏平这里。”

话很多的鹰击都尉被一箭射穿了咽喉,“杀了他们……啊……杀了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冲进了谁的地盘,见都尉被杀胡族游兵一时还很激愤,喊杀声震天响,大街上另一头喝醉的打铁匠一时还未散去,听了这响动伸长了脖子往这头瞧,“又训狗呢……”

胡族大王子带着大半的家底前来攻打陂锡,城内钟塔咚咚咚急迫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赵侃野良的大军距离陂锡城半里时下令发起了冲击,城内的胡族将将逃到城门前城门轰然关闭,星星之火迅速点亮了城墙,暸望塔上的将士点燃了烽火,骑兵冲城的速度极快,赵侃野良发现不对时再想回头可就太难了。

小型抛石器上装着桐油罐,一发接一发的发射出去,巨石落地威力不甚大,暗月无光,崩倒在地的胡兵只觉黏糊糊不知是什么把戏,突然火光大盛烈火燎原附身灼烧,后撤求生却带累同袍,痛嚎嘶吼响彻城关,寄子高埋伏右翼带着百人之队如利剑淬火而出撕裂开胡人兵阵。

没有什么复杂的剑招,白衣无常手持利剑砍杀,身后的将士死死跟随,火把节节落地火势一路逼近赵侃野良的中军,赵侃野良瞠目欲裂挥舞手中大刀与寄子高相冲而去,刀剑相碰声小气盛,寄子高立刻回剑再挥一击打马侧身,赵侃野良骑术了大刀挥的也快,紧追其旁挥砍不停,白衣无常一扯缰绳揽胜回转此刻寄子高旋身借力落在赵侃野良身后,手提胡冠反制玉杵剑蓄力于剑锋,剑起头落,白衣血色将头颅抛将出去,胡兵彻底乱了阵脚。

肖勇带领光明甲冲出暗光收割胡族后军,揽胜接回寄子高马不停蹄往后军方向冲去,按论寄子高率领的先锋军此时可以与肖勇汇合,寄子高打马朝胡族领地而去,这支先锋军彻彻底底的认了这位白衣将军,将军去哪他们就去哪。

一路遇上的胡兵皆亡于剑下,寄子高的马冲在最前沿,这柄利剑穿透了咽喉往心脏而去。

“报,肖将军,中郎将向胡族王庭打去了。”

“妈的……传令后军转前锋,剩下的打扫战场。”

肖勇率军追逐过去,胡族靠天吃饭也不是多富裕,成天介打劫掠舍欺负小老百姓,宝鬘石道这一路没有部族不受他两脚的,光明甲可忍的太久,既然胡族忘记了光明甲曾经刺下的烙印,那就再打穿他一回。

白衣无常带队冲在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肖勇带兵第一次光顾着捡人头了。

赵侃王族的王庭委实建的不高,寄子高好像那匪类骑着揽胜一跃而起跳入王庭,赵侃王拥抱着两名女奴呼呼睡着大觉,十分精准的摸到了赵侃王寝宫。

寄子高长剑一横,女奴惊醒尖叫着跑了出去。

光明甲正冲进王庭,宫内胡族护卫向外抵御,顿时一片混乱哀嚎四起,赵侃王已年近半百早没有了什么雄姿,惊恐的看向满身血色的寄子高,“你是何人?”

“来接引你的神。”

……

赵侃王指着宫墙一时一句话说不出来活生生自己吓死了……

寄子高轻而易举拿到了造化泉,一时大意触动了机关,淬毒的短箭从四面射来,闻人斩风现身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躲过箭雨,为了确保寄子高毫发无伤以一种守护的姿态半抱着他,两人身高相等一同滚落在地上。

寄子高装好玉瓶,“多谢了,若是为了造化泉而来的,回去我分你一半。”

“不,不是。”

“趁火打劫啊?这破落户的王庭能有什么好东西?”

“确实没有。”

“……那你来是?”

“想来就来了。”

寄子高也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我要去撅了他们的造化泉。”

“好,我和你一起去。”

来都来了就给赵侃胡族一个难忘的教训吧。

造化泉在鸡岭崖边,自从上次一别,揽胜与兰博也是好久不见了,两马驮着主人一前一后忽而并头而行,忽而你追我赶,“老伙计想要媳妇儿了?”

揽胜愉悦的哼气。

闻人斩风严肃的脸上有一丝的犹疑,“兰博是公马。”

寄子高瞄向比揽胜还要高上几分的骏马,“没事啊,老伙计咱回去了军营里的母马随你挑。”

揽胜一撂马蹄给寄子高来了一下强烈震感,“不愿意啊?人家是公的。”

“他们愿意就行,就是下不了崽。”

要不说还得是外族人开放,墨绿色的眸子迎着天光映射着朝阳,寄子高笑道:“是我着相了,不下崽有什么了不得的,老伙计恭喜你了。”

揽胜与兰博欣喜的狂奔着到了鸡岭脚下,“闻人兄可要一起上去?”鸡岭难登,上无树枝可以攀扶,山崖陡峭碎石满地稍有不慎便容易脚滑失足。

“子高可唤我斩风。”

闻人斩风先于寄子高登山,两人接连上山闻人斩风借山凸岩石的力步步攀登,寄子高运力轻跳而上,寄子高握住闻人斩风的胳膊将他拉往身边带过,二人齐齐登上了山顶。

借天险胡族没有在此处安排重兵把守,甚至造化泉这个秘密也只有赵侃王族知道,“子高小心!”

杀招凶险闻人斩风拔刀迎上,寄子高旋即也拔出玉杵,杀手身形快如鬼魅,寄子高二人背对而战,刀光剑影随着主人向杀手碾压过去,寄子高以剑抵住杀手咽喉,“你是越人?”

杀手自知不是二人对手且战且走,闻人斩风下侧身刀劈在杀手小腿上,“啊!”

“回答问题!”

“我……是越人,奉命来此。”

寄子高将剑抵的更深,“奉谁的命?”

“秦……”杀手似乎想到什么可怖的事,咬碎裂牙间毒囊,顷刻毒发身亡。

寄子高在杀手身上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线索,直奔去了造化泉,乳石团团相抱自山洞顶一直蔓延向下方垂落成一盏石花,地面长着翠绿嫩草,石花下放着一盏空荡荡的玉碗。

寄子高正准备用玉杵砍断乳石柱,闻人斩风说道:“我来。”

寄子高见他的刀确实结实,便让开了位置,刀起石断这山洞瞬间失去了生机,绿草迅速褪色,耳畔似有鸡鸣又听不分明。

寄子高一把扯出闻人斩风跑出山洞,“你不好奇我为何毁了这里?”

“毁了便毁了。”

二人突然从王庭寝宫消失,光明甲一路搜寻,“将军王庭之中未见寄少将踪迹。”

舒敖与闻人族随行根据闻人斩风留下的痕迹与他们在野地汇合,“王,胡族储库已经烧毁。”

闻人斩风点过头,舒敖带领随行的饮雪卫向寄子高行抚心礼,“寄将军。”

寄子高回礼道:“我不算什么将军,斩风有缘再会。”

“再会。”

“有缘还请你教教我闻人语。”

“一定。”

寄子高踢马飞将出去,风鼓动白袍冽冽,可怜揽胜即将要开始异地恋。

闻人斩风一行出城时,寄子高带领的先锋军已经埋伏停当,百余人取油桶上城楼,百余人于街道引敌深入,他早已想好冲破胡族封锁跨过埋伏的光明甲后军,寄子高就没有想过轻易的放过胡族。

上一世胡族与大越重臣勾结攻入元平大肆洗略历历在目,此番便是不能灭族也要将他们钉死在这里不敢再生妄想。

故而闻人斩风在夜色中嗅到杀戮的味道,躲在夜色中观看了一场白衣屠戮,烈火淬剑之时他很担心该死的胡兵会碰断他的宝剑,“舒敖去烧毁胡族的粮仓。”

“是,王,阿尤木留下保护您。”

“不,你们都去,要烧的一干二净。”

舒敖不是古达,他是坚定的王命执行者,闻人斩风躲如夜色一路跟随寄子高进入王庭,直到此刻的分离闻人斩风再也无法忘却寄子高给他带来的震撼。

肖勇率领光明甲将部署在王庭周围的游帐清理了干净。

“肖将军不曾发现寄少将。”

“再找。”肖勇声沉不耐,此番若是弄丢了寄子高只怕不是几十杖军棍能混的过去的。

“肖将军你在找我吗?”

朝阳已经升起如日中天,血洇透了寄子高的衣裳,先锋军见寄子高出现,各个心悦诚服的唤他:“少将军……”

“少将军!”

一迭声的呼喊渐渐融合成了一个声音,“少将军!少将军!少将军!”

肖勇也只是问道:“可有受伤?”

“并未。”

肖勇点头衷心发出赞赏的目光,“带俘虏回营。”

光明甲迅速归拢压着抓来的胡族归营。

寄寿岳目光沉沉听着战损军报,“好你个寄子高,你胆敢孤身入敌,仗着武艺高强险些陷军士于危地,拖出去打。”

“将军,此番与胡族交战大破其王庭,子高功不可没,望将军免去责罚。”单占头一个出来求情。

军帐中副将也多为寄子高求情,寄寿岳挥手叫退了这些人。

寄子高闲站在军帐中间,等人都退下了,寄寿岳将手中令牌丢向寄子高,“你小子。”

寄子高接住令牌打眼一看便笑道:“多谢二叔。”

“你父亲要开祠堂打你,我就管不着了。”

“不会,我爹打不着我,他也舍不得打我。”

寄寿岳静默的看了他一会,心内五味杂陈,“寄子高,国公府上下千余口就交到你手里了。”他走向书格取出一方木匣交到寄子高手中,“这里乃是大越十二州三千二百余名隐卫你可全权处置。”

寄寿岳拍拍手自军帐外走进两名不起眼的军士,这是负责传话的隐卫,隐卫通过庞大的如蛛丝的联络网传达主子的命令,负责传信、调查、暗杀,一切不为外道的事情都由隐卫负责。

寄子高在营中熟悉了几天隐卫运作,按照他自己所绘的羊皮地图,转生丹的主材他已经全都弄到手了,剩余的辅材若是依照这个进度他一个人干最少也要半年的光景才能成,不会带团队的领导只能干到死,接手隐卫后寄子高吩咐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天南海北的隐卫为他将各地药材送入四吉观。

“二叔,我来辞行。”时间紧迫,寄子高还要继续北行。

“你爹来信了催你家去。”

“劳您告诉我爹,等我忙完就回府去。”

寄子高登马将行,营中诸将士自发列阵高呼:“少将军!少将军!少将军……”

光明甲许多年没有过这样的酣战,这位端坐于马上带领他们马踏王庭的少年郎已经成为了将士们眼中真正的将军。

夹紧马腹拉紧缰绳骏马飒沓如流星,军士们一直注目相送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若非跑的快,寄子高险些落下泪来。

“将军怎么不直接留下少将军?”肖勇见寄寿岳也是不舍,自然将话问出。

“我寄家的骄阳就非得填在这死局里?”

“报将军,朝廷使者已在营外等候。”

寄寿岳带人打开营门迎接使者入营,高帽鹤纹衣袍乃中台令,负责下传皇帝诏书,纠核官员德行委实的位高权重。

“寄将军,皇上的意思是胡族世代与我们交好,虽有些摩擦也不至于有灭族之祸,何况你光明甲一无上奏二无行文将其王子斩杀,于礼实在说不过去。”

寄寿岳心中何其不耐也只能陪笑,“是,陛下仁德。”

刘中台将圣旨从小太监手中捧出,“有旨意……”

满营将士皆跪下听旨,“皇帝诏曰:朕承昊天之命,统御万方,素以仁德敷教,怀柔远人。尔明光大将军膺专阃之寄,本宜绥靖边疆,奈何恃武逞威,擅启边衅?今胡族小疵,不过秋毫之失,卿竟纵铁骑踏破王庭,致北境哀鸿遍野。朕夙夜忧惕,恐千秋史笔以暴戾加诸朕躬,此非陷君于不义耶?兹敕:即刻释赵侃胡族王室三十七人,赐金冠玉带,划地三百里为其牧马之场;着卿亲率所部三万将士,为其重建宫室城郭,所需钱粮由卿自措;阵亡将士可加以抚恤,然擅起兵事终为不吉,凡战殁者,毋得募补新卒。钦此。”

“臣,领旨。”

刘中台将他扶起,“此事朝中多有议论,然右相极力斡旋方有今日之局面,将军切不可再冲动行事。”

“中台说的是极,劳中台如此一番舟车劳顿实在过意不去,然军中尚有琐事未能办了,今日就由我手下副将护送你前往北野城暂宿。”

“如此也好,边境之地也就北野城还有几分风光。”

刘中台一行人一走,军中自然一片哗然,“将军,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单占将桌面拍的砰砰响。

左偏将拉住他:“别说了,没看将军已经够烦的?”

“都出去。”寄寿岳心中暂时还没有章程,原是打算给胡族一个教训借此敲山震虎,如今这局面岂不是将光明甲的面子底子皆放进泥地里踩!

“将军,隐主书信。”

寄寿岳将令牌交付,寄子高便成了新任隐主。

“二叔勿忧,胡族根基已断,三百里封赏不过深痕浅敷,光明甲可入胡脱身。”

寄寿岳思索片刻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原来早有成算。

“来人,肖勇单占都给我进来。”

二人进来时都有些惊疑,“将军?”

方才还忧虑恼怒,这就变上脸了,寄寿岳颇有些自得道:“划地三百里得水草丰富知道不知道?王庭就挨着嘎达山脉给他们造,娘的,吓不死他们。”

两个脑瓜子还是转不过弯来,寄寿岳没好气道:“当初陂锡是怎么建起来的,现在的胡族也怎么建,那几个不成气候的胡族若是朝里还有人传信我们也要知道的一清二楚,明白了?”

肖、单二人对视一眼又一眼,眼睛越来越亮,“金蝉脱壳!将军真乃神人也。”

“冰期要来了,动作越快越好,将士们的冬甲一定要暖和。”

“将军放心,早已经赶工完分发下去了。”

如今这局棋是动了,然今后是何走向还是琢磨不透,且看吧。

长路漫漫幸有揽胜作伴,是夜,风紧,寄子高摸出玉笛呜呜咽咽的吹了一会,“老伙计加把劲儿,赶紧跑。”

揽胜蹬着蹄子也想不通为何他的主人如此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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