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童是坊里最有活力的小孩。我都能在廊檐下听见他的声音,如果我跑到墙角的花架子边,站在秋千上,把秋千高高的荡起来,便能看见他威风凛凛的样子,像个大将军似的指使着他的小弟们干些坏事。
我还是总角时,与差不多大小的小孩一起玩耍时,总爱说我是陈道童的小媳妇,也会拍着手围着我蹦蹦跳跳欢呼:“陈家小媳妇!陈家小媳妇!”这个时候,我会羞愧的不敢看向其他人,他们说不了几句,我便会跑回家,躲着不见人。
长姐大我八岁,早已过跟小孩子玩闹的时候,时常在家里做女红以补贴家用。长兄大我五岁,正在李氏族学开蒙读书,而二弟则咿咿呀呀的学步。因李爻在故城为官,顾在都城内开办了族学,供我们这些旁支开蒙所用。
我既烦在家带二弟,又羞于陈家小媳妇的称呼,便窝在家中,陪着长姐做做我这乱七八糟的女红。
有时,长兄下学回家,便会和同龄人一起玩耍,我便会跟在长兄屁股后面,跟他们一起玩。时间久了,长兄便烦我,一个小尾巴老是坠在后面,放不手脚,玩的一点不尽兴,还会被同伴取笑。
长兄便会赶着我去跟陈道童玩耍,可是陈道童玩的都是些摔跤什么,我个子小力气单薄,况且也不喜欢这些游戏。
可能是我孤单惯了,让陈道童发一发他的善心,偶尔也会把我叫上一起作威作福。
陈道童会带着我挖泥鳅,抓麻雀,或者是在玩耍时候踩坏了别人家的菜地,在大人追着过来时候,大家一起一哄而散。那段日子是快乐无忧,也是我短暂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从那一刻起,陈道童便是我的童哥哥。
当我再大一点,就被母亲拘在家里识字记账,学习采买缝补,如何行使银钱。我才知道,父亲虽有俸禄,且信奉君子远庖厨,不理俗事,家中一切人情往来,钱项奴仆,皆靠母亲一手打理,才能支撑起来在外的体面。
后面,我就像当初的长姐一样,困在院中做着女红,读书管家。家里无多余的银钱,绣娘也不能长期请到家里来,因此家里人的衣裳都是母亲、长姐和我,在旧衣的基础上改了又改。
虽然困在家里,我老想着出门见一见童哥哥。偶尔看到母亲走到院门,就连忙跟着上前。
商贩按之前的约定上门,母亲就站在院门口的台阶上,看商贩展示商品,母亲看定了,也不讨价还价,便让杜嬷嬷买下来。杜嬷嬷是随母亲从李家嫁过来的老人,一直都在母亲身边伺候着。
我就会站在母亲身后,看着母亲如何选商品,一边眼睛滴溜溜地看陈道童是否路过我家。如果碰到了,我便会羞涩的向他微微一笑,接着躲到母亲背后。
陈道童开蒙的早,也是在李氏学堂开蒙的。长兄虽大他一岁,却怎么也比不上陈道童,父亲时常摸着大哥的头,叹道:“道童可为我儿。”我不知道大哥会怎么想,如果是我只怕是难过
陈右寺丞虽自豪于儿郎聪慧,却怕江郎才尽,因此让陈道童按部就班的学习,从不揠苗助长。
陈道童在下学后,伙同其他常常跑到坊间最里面的那户人家,他们家有个与陈道童同龄的女儿,在家行三,名为三娘。三娘是坊间里最为可爱的姑娘,像微雨时,青罗小伞遮掩下的小白兰,露水坠着花瓣的青涩。
陈道童会用小石子去砸三娘家的果树,有时会砸进院子里,这个时候院里又仍出一个石子。陈道童像是得了个信号,继续仍石子进去,到了最后,三娘的父亲便会举着笤帚,跑出驱赶这群半大不小的少年。
这些都是长兄对我说的,长兄也喜欢三娘,坊间里的少年少女都喜欢三娘,长兄也爱去惹三娘。
当我知晓此事时,有一种酸楚占有的情绪上来,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也只能点头微笑,继续和长兄说一些闲话。
终了,三娘嫁的没有我好,我会依着指腹为婚嫁给了陈道童,而她只是嫁给了一个富商,婚后随着丈夫到外地去了。三娘成亲时,外面吹吹打打,彩绸飘舞,我在院子里坐着,内心升起了一阵隐秘的快感。
我知道我的相貌平平,难以比得上三娘,学识又不高,只会些庶务。
随母亲赴宴的时候,贵妇们也只会夸我乖巧娴静。在宴会上,大家的活动一般就是吃席面,接着看折子戏。
这杂居正是流行的时候,先是民间涌出许多班子,接着便在官宦女眷中兴起,像是什么《蝴蝶梦》、《拜月亭》、《丽春堂》等,夫人们喜欢缠绵悱恻的爱情,也喜欢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圆满。
我不一样,我独爱《单刀会》,虽不精致典美,却有着智慧与勇猛。在看过一次后,我便念念不忘,却鲜少观看,因为锁在深闺里的夫人姑娘们的最喜欢的还是才子佳人。
等我再大一点,陈道童在族学里已是学无可学。为了学业,他独自前往城外的鹅溪洞书院求学。
父亲知道后,连着几日夸奖陈道童,并时时对我说:“道童如此上进,为父真是为你定了个好姻缘。”连母亲也是点头赞同的。
等到了大姐姐该嫁人的年纪时候,母亲本以为会有高门显贵来打听,毕竟也是带着长姐出席了大大小小的宴会。可是前来提亲的人却寥寥无几,母亲废了一番周折才让大姐姐许给了不远的广福坊的太仆寺张寺丞家。
母亲很是纳闷,对我和长姐说道:“菡微在外一向谨言慎行,半分差池也未出过,很受各位夫人的喜欢,怎么前来提亲的人这样的少?”接着便怨起父亲来了,继续道:“也怪你父亲,不甚上进。”
那时,家中已是小康,人口兴旺。并且,长姐继承了父亲在诗书上的才华,出落的亭亭玉立,又在外有着好名声。还是头生女儿,十分得父亲母亲的喜爱。
长姐婚事还没定下时,未来就像飞上天的鹅毛,外表是光洁的,内里却是虚的,又在哪里屈膝?
母亲到处打听尚未娶妻的儿郎,每每打听到一合适的,就会观察其人口家庭,父亲则是考察人品学问。各中曲折真的是道不尽,不是这家儿郎人品不堪,就是那家的儿郎家中人口复杂。
最终,母亲还是托着娘家的关系,辗转与张寺丞家相看,双方俱是满意。
张寺丞家中,人口简单,育有两子,长子早已成家立业,幼子还未婚配。
这二郎是一勇夫,在嘴边常念叨着:“投军!投军!”对于建功立业很是向往,张家父母因此头疼不已,你说这太平盛世的,怎会有功让你这等小卒来建。
张家父母想让儿子娶个妻子来拴着点。张二郎也是一倔种,非要下场亲自相看,导致十次相亲有九次不成,还有一次就是姑娘的情郎横刀阔马的阻止。
大家都是兜兜转转的寻找良配,总了,张二郎还是看上了长姐。接着便是媒婆上门提亲,最终,长姐与张二郎定下婚约,定在下一年的六月初七。
岁月痴长,随着大姐姐成婚嫁人,长兄也到鹅溪洞书院读书,而我已到十五岁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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