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进恰好应付完几个小姑娘,回头一下子就看到了季路身边的薛霄松。
活脱脱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病弱书生,夜风一吹就能散了魂似的。
他凑过去绕着人走了两圈,正要发表评论,就被季路一把拽了过去。
“这人哪里来的?愿意进组不?”徐进干脆凑到方疏棠耳边,接连低声问:“老大你从哪儿挖的人,这气质不错啊。”
“漆器店的老板。”方疏棠答完,又补充道:“苏医生的病人。”
“可惜了。”徐进真情实感的叹了口气:“他和墨文的适配率几乎是百分百。老大,要不我去忽悠一下?”
“不用了。”方疏棠淡淡地说:“他不合适。”
俩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一个人走在前方为众人引路的薛霄松听不到。
倒是跟在方疏棠身侧的季路伸腿踹了徐进一脚,把人踹了个趔趄。
徐进非但没生气,还嬉皮笑脸的凑过去,看着季路和苏桓语:“路哥,小语哥,你们和他提一嘴呗,万一人乐意呢?”
“别想了。”季路说:“人没那个兴趣,更没那个时间。”
“可惜了。”徐进虽然爱才,但也尊重薛霄松的个人意愿。
娱乐圈看着光鲜,若是没有点儿资本和想要出人头地的强烈意愿,背后的龃龉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徐进看着孤身走在古城小巷灯火里的唐装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刻,他想,能当一个有着自己爱好的普通人也挺好。
不过,这种平淡生活不是他喜欢的就是了。
几人不急不徐出了城,走回小楼。
虽然已经深夜,小楼里许多窗户都还亮着灯。
薛霄松没有走向小楼正门,而是往左一拐,推开了另一道沉重的木门。
那木门上的黑漆经历数百年光阴的洗刷已经斑驳,木门上的铜质门钉在不远处古城景观灯的照映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这两天来来回回十几次,还以为这门是装饰呢。”徐进跟在薛霄松身后迈过门槛,啧啧称奇:“没想到居然能打开。”
薛霄松站在门边看了徐进一眼:“帮个忙吧。”
说完,俯身握住了门槛的一端。
徐进忙有样学样,也跟着俯身握住了门槛的另一端。
“使劲儿。”薛霄松说完,就用力把门槛往上提。
徐进也忙用力,俩人合力把近百斤的木制门槛抬起来,靠在了墙边。
“这门槛居然能抬起来。”徐进呼了口气,赞叹:“古人的建筑智慧真可以啊,这样进出可方便多了。”
薛霄松移开门槛,显然是为了方便轮椅进入。
苏桓语却没着急推方疏棠进门,而是先微微俯身,问方疏棠:“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用了。”方疏棠答:“一起吧。”
苏桓语:“好。”
这才推着方疏棠走进小楼左侧这扇古旧的门,在经过薛霄松身边时,颔首道了声谢。
进了大门之后,是一方6平米左右的门廊,经过门廊往里,是一重四合院。
这方四合院与薛记漆器的后院很像,都是那种没怎么翻修过,一眼看过去很古旧,细看之下却处处弥漫着生活气息的民居古建。
是供自己人日常起居生活的地方。
薛霄松抬手按下装在廊柱上的开关,院子里悬挂在四方屋檐下的灯光就亮起来了。
这些灯泡的功率都不高,虽然都亮着,但也只能堪堪照亮每间屋子门前的一小片地方。
好在隔壁小楼里的灯光明亮,借助小楼灯光,能勉强看清整座院子的全貌。
薛霄松迈步走向院子正中央的一方石桌。
那石桌是四方形的,约莫有一米高,四人围坐刚好。
石桌旁却只相对放了两张石凳,石凳上铺着一寸厚的布艺编制垫子,看来,这方小院日常居住者只有两位。
薛霄松伸手请苏桓语和季路坐:“你们先坐,我再去拿几张凳子。”
“我帮你!”徐进自告奋勇,快速跑到薛霄松身边去。
他早就想看看这种原生态的老房子内部是什么样子了。
徐进跟着薛霄松往其中一间屋子里去,徐行也默默跟上了。
他对老房子不感兴趣,单纯是为了帮忙。
苏桓语和季路都没有去坐那两张一看就是房子主人常坐的凳子,他俩也没什么心思打量院子,而是不约而同的关注着方疏棠。
这方院落,除了没有满院的瓜果花木,布局与氛围和匠州小院实在是太像了。
尤其是夜色里昏黄而朦胧的光线。
好在,不知是季路封印做得太好,还是两座院子终究存在差异,方疏棠细细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很快,徐进三人就各拎着两张木制圈椅出来了。
徐进和徐行看着还好,薛霄松拎着两张椅子就显得吃力多了。
苏桓语和季路过去一人帮他拎了一把。
椅子是够了,桌子却太小。
薛霄松又要去搬新家伙。
“薛老板别忙了。”苏桓语忙说:“我们坐坐就走,这张桌子够用了。”
“要我说,这椅子都多余。”徐进说着,就想把椅子再搬回去,扭头看着不远处的屋廊:“我觉得坐那边廊下就挺好。”
每间屋子靠近院子的一侧,都建有一圈小腿高的木制围栏。
那围栏靠房子的一侧是半米宽的木凳,人要是坐着,还能靠着围栏赏景。
能使用这种建筑规格,说明这间屋子的祖上要么有钱,要么有权。
“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徐进边忙活边说:“早就想体验一下了。”
“随意就好。”薛霄松很大方。
徐进送了两张椅子回去,然后拉着徐行去四周转悠。
季路和苏桓语分别坐在方疏棠左右边,与只身孤坐的薛霄松隔桌相对。
薛霄松搓了搓手,懒洋洋地笑着寒暄:“夜里外头还挺冷的哈。”
“是有点儿。”季路接话,问:“要不薛老板先去加件儿衣服?”
任谁看到薛霄松这副风一吹就能倒的薄弱身板儿,都免不了要多关怀两句。
“那倒是不用。”薛霄松抬腕看了眼表,然后边叹气边看着苏桓语几人:“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让大家这么晚了还不能休息。
我就长话短说了。”
“那我回避一下。”方疏棠以为薛霄松听进去了王泽山的建议,故而开口道。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心理医生与病人谈话都是需要保密的。
病人好不容易打开心扉,搭建了通向医生的桥梁,戒备心总是很重的。
以己度人,他就不希望自己与医生交流时,有旁人在场。
谁想,他的手刚搭上轮椅控制器,就听薛霄松笑了一下:“不用,不嫌弃的话,就当听个乐子吧。”
对方这么一说,方疏棠反而不好回避了。
他松开轮椅控制器,把手放进腿上的毯子里。
见听众们都准备好了,薛霄松便慢慢开了口。
“以前,我是不喜欢漆器。
漆器室暗得很,又不通风。小时候每次一进去,就觉得又闷又潮,头晕得厉害。
老薛知道我不喜欢,所以早早就收了个徒弟。
他那徒弟算是有天分的,学了不到十年,就做得有模有样了。
可惜,老薛生病没多久,他那小徒弟就出车祸没了。
老薛实在没办法,才抓了我回来。”
分明是一段沉重的往事,薛霄松的语气却似这拂过静夜的清风,虚虚渺渺的,不带一丝主观情感,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苏桓语也没料到,在漆器店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薛老板,竟真开口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他与季路对视一眼,都想不明白,短短这一程路,薛霄松内心经历了怎样的转变。
“我一开始也闹,不吃不喝,甚至砸了不少家伙。
谁知道我犟,老薛更犟。
我不吃,他也不吃。我砸,他也砸。
薛记那点儿家当差点儿被我俩给砸没了。
到最后,铺子还剩一口气,老薛先不行了。”
说到这里,薛霄松笑了。
是一个纯粹的笑意,在场的两位心理医生很确定,这笑意里没有其他任何负面情绪。
仿佛亲人离世于他而言,并非什么痛事。
“为了哄他高兴也好,为了让他彻底死心也罢,我拿起了第一个紫檀木匣子。
哪知这一拿,就再也放不下了。
染料在漆里晕开的每一丝弧度,都由我掌控。
老实说,那种感觉不比拨弄琴弦差多少。
我独立完成第一件漆器的时候,以为自己只用了几个小时。
没想到一抬头,三天过去了。”
说到这里,薛霄松笑着摇了摇头。
“漆器这东西,除了费点儿时间,还真挺好玩儿的。
我想啊,人这一辈子总共就这么长,玩儿什么不是玩儿。
干脆玩儿点儿能让自己高兴,也能让老薛高兴的呗。
后来,还就真玩儿进去了。”
薛霄松揉着自己右手握笔的地方,中指第二只关节中央,已因长期握笔磨出了一颗小小的茧,仿佛一道入骨的印记,诉说着被迫改志青年的决心:“我现在一天不碰漆,就浑身难受。
这事儿我也和老王说过,可惜他不信。
每次说起来,都苦大仇深的。”
薛霄松抬眸看着苏桓语,笃定道:“苏医生应该有办法,能让老王彻底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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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游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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