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报社扣掉几天工资之后,柳斜斜完好地保护了自己被绑架的事实。爸爸说黄竹秘密不能宣之于众,她也就不打算透露一点风声给除大哥之外的第四人。
好在那点工资跟柳斜斜的资产比起来可算是小巫见大巫,所以除开面上一点点故意的不情愿,心里并无什么波澜,照常地交稿下班。
她打算去大哥家里看看。
第一次登门不能空手,柳斜斜便特地绕去正兴德买了两罐花茶,就这样高高兴兴地敲开了大哥的宅门。
卫兵把柳斜斜领进来,打了个立正说道:“柳小姐请稍等,团座很快就来”,说完就转身跑出去,继续守门去了。
柳斜斜把礼物放到桌上,背着手饶有兴致地在客厅里四处走走,边走边看。
客厅其实布置得乏善可陈,光秃秃的雪白墙壁,灰沉沉的实木地板,如此搭配很有一种冷静的肃杀感觉,不知不觉倒很符合大哥现在的身份。可是里面又放着黑皮沙发罩洁白蕾丝,中不中西不西的,就显得不伦不类起来,柳斜斜不免笑了一下,心说大哥的审美真是叫人不敢恭维。
而且更离奇的是客厅里照明的并非电灯,而是天花板四个角上各挂的一盏大红灯笼。灯笼的封皮红得非常沉重,从上面看下去里边的光亮是很足的,但因为封皮的缘故,从外边看上去又显得非常黯淡,屋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红纱,迷茫而荒诞。
甚至还不止是客厅如此,刚才从外边一路过来,大红灯笼可说是比比皆是。只是外边的天光尚好,还没有亮灯。
柳斜斜不大喜欢这种颜色,也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有这种喜欢,所以走到门边,想要把开关给关掉。正在此时,她看见大哥走进来了。
杨寄一边说话,一边放手臂上挽起来的衬衣衣袖,几乎有点喜形于色了,“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我还想着等下派车去报社接你下班呢。”说完他发现柳斜斜的欲要关灯的动作,于是径直按掉开关,又把客厅大门更往开了拉,好让亮光照进来。
柳斜斜笑眯眯的,半呵腰过去仰脸说道:“就是怕你如今人红事忙,所以赶早下班来抓壮丁请你去吃大菜,赏不赏脸呀我的团座大人?”
说这话的时候,柳斜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间心跳加速,快的好像要跳出喉咙似的,若非有这样一句话,简直无法掩盖她暗地里的慌张。
阔别九年的初次相见,大哥身穿戎装,英武有余而亲和不足;但是今天,大哥没穿军装外衣,单只是白衬衣配军裤马靴,既有英姿又不拒人千里,很可爱。可爱这个词本不适用于男人,但如果一个女人觉得一个男人可爱的后,那么应该说她的感情就离爱情不远了。
不过柳斜斜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慌乱究竟为了那般,单以为是相隔太久乍然凑在一起的不适应。
而杨寄比她多吃了几年干饭,于人情事理上高出一截知识,虽然也不确定柳斜斜对自己的感情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但女人对着男人犯错同样也是可爱的,更是可喜的。
特别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调皮的语调加上混乱的表情更显得柳斜斜于慌乱中惊鸿一瞥的美丽,他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但也不愿意到外边去叫人打搅他的机会,于是招手叫来姜高阳让他赶快去买些菜回来,又说:“就在家里吃,大哥给你做。”
大哥的厨艺非常了得,柳斜斜也没有理由拒绝。
所以趁着姜高阳买菜的这段空档,杨寄自请当导游,邀请柳斜斜参观自己的洋楼。
由于洋楼与柳斜斜的公馆只有一街之隔,所以从前柳斜斜也看见过洋楼的外表,是青砖黛瓦的复合风格,说起来也算一道风景。只是刚才红灯笼太过引人注目,叫柳斜斜不免生了促狭心肠,转过角门,拨开墙头上垂下来的藤蔓,柳斜斜笑问道:“大哥,你挂这么多红灯笼做什么,难不成是想结婚了吗?”
杨寄并排走着,这时候就看见那枝藤蔓掉了片叶子在柳斜斜的头顶上,于是伸过手替她拿掉。叶子掉了,他的手却不愿意走,还说:“等等,还有个东西卡在你头发里了。”
其实头发里哪还有什么东西呢?杨寄就只是想摸摸她而已。如愿以偿之后,他的手往地上一甩,说:“好了,都弄掉了。”
柳斜斜不疑有它,并不检看地上的东西,只是扑闪着眼睛等待回答。
杨寄当然想娶妻,甚至恨不得立刻就把柳斜斜娶回家,只是这件事急不得。一来,他并不明确柳斜斜的心意,总归是要她心甘情愿才显得和和美美;二来,他还没有“骨肉还家”,在此之前还不能娶妻。
总之,现在的时机并不成熟,他是有心而无力。绕过她,领先了几步,杨寄说:“没有,我就是喜欢热闹而已。”
这是实话。
柳斜斜没觉得好,也没觉得不好,反正是把这个问题抛开一边,跟上去聊起其他。
又过一个转角,柳斜斜忽然看到了两三个小男孩在一起追逐打闹,不由得吃惊,“大哥,这些小孩哪里来的?”
杨寄淡淡地扫了扫小孩子,抱起双臂说道:“育婴堂里的孤儿,没人要的。”
孤儿!大哥也曾是孤儿,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现在有能力了就希望给别人撑伞,柳斜斜看了眼大哥,忽觉得大哥的形象又伟岸了几分。
柳斜斜想过去想同小孩子玩一玩,但是杨寄却拉着她走开,并说:“他们怕生,我们还是回去吧。”并又嘱咐守在此处的卫兵道:“看好点,别让他们乱跑跑丢了。”
柳斜斜一想也是,就顺着他往回走。
回去坐了没多会儿,姜高阳就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跑得气喘嘘嘘,可见是真着急。食材到位,杨寄就系上围裙开始大展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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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寄没有告诉过柳斜斜他是从宫里出来的,自然柳斜斜也就更加不会知道从前他是在御膳房里当差的。
御膳房是什么地方不必多说,虽说不是御厨,但长期浸泡其中,加上杨寄是个机灵的人,所以讨教得老师傅一招两式的手艺就是很顺当的事情,杨寄高超厨艺的缘故就在于此处。
过程就不再赘述,到得开席之后,一桌佳肴丝毫不输给外面饭店里面的,柳斜斜吃得不亦乐乎。
副官姜高阳这会儿就充当起西崽,给两位斟茶倒水。瞅着自家团座看柳小姐的眼神,他觉得这个癞蛤蟆简直是在肖想美丽的天鹅。
团座当然是不丑陋的,加之手上的兵和权,满可以说是威武帅气,但是这些东西到了床上也就没有用武之地,真正的枪杆子无法出力,再有权势又如何呢?
想到这里,姜高阳很为柳小姐担忧起来,满心希望她千万不要掉进自家团座的温柔陷阱里,一生都爬不出来,白糟蹋了这么漂亮的小姐。
柳斜斜当然是美丽的天鹅,但杨寄也不认为自己就是癞蛤蟆,他年轻、有兵有权、还有钱,更可贵的是他对柳斜斜有一片真心,再没有别的男人比他更配得上柳斜斜。
又夹了一块排骨到她碗里,杨寄从姜高阳手里拿过热毛巾,细心地擦掉柳斜斜面前滴落的汤汁,免得弄脏她漂亮的衣服。
动作之时柳斜斜还以为大哥要擦她的嘴角,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可是毛巾却是用来擦桌子的,倒白费了她莫名的矜持和羞怯,让她不由地为之一愣。囫囵把排骨夹进嘴里,柳斜斜稍稍地偏过头,两眼一闭,算是为自己的尴尬买单。
偏又不敢偏太久,为的怕大哥看出自己的不自然来,柳斜斜强装了平常继续大吃大嚼,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要找些什么话来说。
于是,她支开了姜高阳。
本来这是一件正经事,不该在饭桌上抬出来说的,可是经过刚才一番,柳斜斜也就顾不上许多,便把黄竹历史以及自己想请大哥查查是谁走漏消息的事情通通说出来。
杨寄听完后非常暗喜,正愁找不到理由可以多多留在天津多多接触柳斜斜,这下倒好,机会自己就送上门来了。看着她似躲非躲的眼神,杨寄觉得这就是她故意的。
义父都明说了不希望再追究下去,可她还是找到自己帮忙,这不就是希望他留下来的意思吗?
有心要去握一握柳斜斜的手,可伸了一半又缩回来,杨寄发现自己居然有些胆怯,不敢唐突她!这个发现让他既意外又心惊,意外的是自己对柳斜斜的爱情竟会含有害怕,心惊的是自己对柳斜斜的爱情居然达到了尊重的地步!
他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对待女性的感情很纯粹,纯粹到只是作为一个人的本能。可是现在本能出了差错,叫他无法轻举妄动,不能任由属于一个男人的**直来直去,而这样的差错实在令他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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