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栋建议打个木头招牌挂在门梁上，现在上面还是贴的荣邶龙飞凤舞的白纸黑字，学画画的自有一份独特的画字天赋。范有笙说这个就很好，很有特色。埃利听了直皱眉，自家招牌，就该敞亮一点！荣邶二者结合了一下，拿着自己的打样进城找木工定做了一个招牌，排期半个月。
冯思忆也来兼职，之前给校报是义务审稿，现在过了明路他便勒令范有笙给他发工资，范有笙让他滚，冯思忆第一天滚了第二天又来了，校园报纸不能不审，有些过于激进的需要改，不然很容易被当局查。
这份校报是周报，冯思忆每个周五过来审稿，一般是当面看，也好及时改。这回赵君没来，宛兰和几个女同学来的，带了几份预备登到女子园地的文章。
宛兰笔名就写了本名宛兰，她的文章题目是“女子学生如何面对生理变化”，冯思忆看了宛兰一眼，宛兰端正坐着很坦然。另外几个女同学也都是笔者，有写“近期电影推荐”，也有“三种编头发的方法”，如此种种都很贴近生活。冯思忆把这些都放了行。
女中这边的报纸同霖师的是分开的，版幅多一栏，份量也很少，宛兰只预定了五十份。这边是她自作主张，一是没有老师带队宣传，二是本金少。虽然有学生优惠，但是本身同人刊物没有稿费，都是义务投稿，而报纸能否卖出去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先少订试试水。
第二周再来的时候，宛兰还是只订了五十份，冯思忆没问她销量怎么样，不过看来并不太受欢迎。但是宛兰既然坚持，冯思忆也赞成。
赵君很不满意，周报在霖师还是很受欢迎的，结果在妹妹这里沉了沙，赵君找在自修室的祝斜白抱怨。
“小祝啊，我不理解。我们的报纸这么精彩，那些女学生为什么不喜欢？她们哪里不满足，我都可以改。我还看了我妹妹的文章，写得也很好，我都想平行迁移到霖师这里。”
赵君嘀嘀咕咕，祝斜白合上书，说：“可能这份报纸传达的理念，女学生平时接触少。”
“现在是民国了吗？现在是1930年吗？前清早亡啦！”赵君激动地拍桌。
四周同学埋怨地看过来。
赵君尴尬坐下，挠挠头，又嘀咕：“在北平的女中都这样，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怎么样。”
祝斜白道：“女校不能操之过急，得先让他们了解。”
“你说得对！我们可以办个讲座，或者游行，总之得让他们都知道有这么个东西！”赵君握住祝斜白的双手，两眼发光，“小祝我不能没有你！”
赵君跑出自修室不出一刻钟又拐了回来，拉着祝斜白就往外跑，一直跑出教学楼才松开手。祝斜白喘着气不懂赵君搞什么名堂。
赵君也喘着气说：“小祝啊！我刚才找我们指导老师了，他说可以，只是以他的身份不方便参与，他会把接洽的工作办好，然后我们就可以以学校交流的名义去女校宣传！”
“那拉我出来干嘛？”
“指导老师很欣赏你，早听说你在报纸上写文章，又听说方案是你提的，就说‘祝君务必参加此次学校交流’。”
“……”行吧。
二人在门口挂着“卫生冰棍”牌子的摊位上一人挑了一根，赵君请客。
蹲在马路牙子上，赵君龇牙咧嘴地说：“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卖冰棍的？”
祝斜白被冰得不想说话。
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男的，听到赵君问，回他，“到月末就不干啦，到时候欢迎来咱这吃热腾腾的煎饼啊！”
赵君乐了：“好嘞哥哥！”
待吃完，赵君先拍祝斜白的肩膀站起来，“回了小祝，咱们去讨论一下大计。”
祝斜白捏着木棍，沿马路牙子歪歪斜斜慢腾腾走，前面赵君一边抡着外套转圈，一边“哇啦”“呜哇”地嚎叫，旁边行人皆侧目。
“你走好慢小祝！快来！”赵君转过身正对着祝斜白招手。
祝斜白轻轻叹气，从马路牙子上跳到铺了方砖的行人道，加快脚步跟上。
两道背影融入校园里来来去去飞扬的年轻人里，风在他们头顶跳动，笑着无法回头的青春。
赵君们平时聚会活动时间是周四下午，周五上午在指导老师那边过目后，下午就交到印刷厂冯大编辑手里了。
今天周二，不是聚会的时间，有一些与会成员不在校，只有几个赵君聚在会议室里——指导老师申请的一间教室。
赵君先宣布：“这是祝斜白小祝同志，今天就要加入我们的大家庭了！”
一个齐耳短发的女生先说话：“欢迎小祝同志！”
余下人也纷纷欢迎，都目光炯炯看着他。祝斜白被一堆赵君包围，十分不自在，但还是先阐明自己的观点：“很早听赵君提起过这份报纸，而且办得很好，我非常钦佩各位。但我平时接触少，这次只是同赵君和大家一起为了在女中宣传这份报纸，更多的我帮不了什么忙，还得多多指靠大家。”
一个穿粉蓝竹布衫的女生笑着看他：“这次我们合作正好多接触接触，小祝同志。”
坐她旁边的穿灰扑扑袍子的男生也说：“是啊小祝，我们本来互相也不相识，也是林萍把我们都聚集在一起熟识的。”
林萍也就是最刚开始的齐耳短发女生，她很友善地对祝斜白笑。
祝斜白推辞不过，只能暂时先“好吧”，几人聚在一张桌子前讨论细节。
又一周周二，周报出新一期的日子，在女子中学的门口，祝斜白居然看到了范有笙。
冯思忆像个拎包的跟在他旁边，很开心地对祝斜白打招呼。俩人碰头，冯思忆看出他的迷惑，很八卦地说：“昨天宛兰来交稿，订报份数比平时多了一半，我问她销量好了？宛兰说这周末有宣传呢。本来我们范老板一点兴趣没有，揣着手靠着墙发呆，后来听说有咱们小祝，雕塑直接活过来啦，非要来。”
祝斜白不是很信，最起码范有笙不会揣着手靠着墙，他只会坐着。
范有笙走过来提溜着冯思忆先进了校门，冯思忆倒退着嘴里还“哎哎一会见啊”说个不停。
赵君和宛兰一人挎着一个手编包也来了，里面装着霖师和女中两个版本报纸。
赵君走到祝斜白旁边搂着他的肩膀低声说：“小祝你是倒数第二个上台，我们内部一致决定，因为小祝你长得太好看了会抢走我们这次宣传主题的风头的！”
祝斜白：“……也好我多准备准备。”
因为是学校交流的名义，但女校也知道霖师这边图什么，其态度模棱两可，只找了一间大教室当做活动场地，一个小老师带队。两方学生都来了不少，女中在校间规定穿统一校服，子人群里很显眼，还是能看出来没有霖师学生多。
很快大家都坐下，声音渐起，祝斜白找了个角落塞自己，不一会范有笙坐到他旁边，冯思忆倒看不见挤到哪里去了。
范有笙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颗巧克力，“小祝又好久不见。”
祝斜白接过，拿在手里捏了捏，巧克力外包装很轻巧，纯色的圣诞绿，弯曲写着一串英文字符。
范有笙问他：“你一会要讲演什么？”
祝斜白从包里翻出两张纸给他看。用自来水笔写的，很整齐地一列列排过去，还有个标题，“关于未来”。
范有笙在这几个字上挨个抚过，和纸其他地方没有区别，很光滑就过去了，但总觉得指尖烫了下。
再要往下看时候，祝斜白不给他看了，拽着稿子上半部分，说：“一会你听。”又说：“我得再看看，一会可不能拿着念。”
二人悄悄说着，听到有人说“大家，大家我有话想对你们说。”
祝斜白抬头看去，见林萍第一个站到讲台上，她很瘦，额头扁下去，颧骨略高，眼睛狭长不大，只在脸颊上有些肉，笑起来很可爱，不笑的时候就有些严肃。
“我是这次学校交流活动的推动者之一林萍，真的很高兴这么多人来，霖师的学生只比女中大那么两三岁，我们可以说是同龄人。我们年纪相仿，在学习和生活上也有很多经验分享，……但坦白说，这次活动的最初目的，却是为了一份报纸。我们的宛兰同学在报纸上开创了一栏“女子园地”，我觉得很好。这份报纸你们可能在校公告栏看到过，也可能只是瞟了那么一眼就略过去，但是我希望今天大家都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看完它，这是我们最大的期冀。再者，这也只是今天交流的一部分，不必拘泥于此，在生活上、学习上，希望大家更能畅所欲言，为我们变得更好，社会变得更好而畅所欲言。”
霖师的同学们在底下叫好，林萍骂他们别装，惹来一阵哄堂大笑。
一会赵君挤过来到祝斜白旁边说：“计划有变，林萍现挂说畅所欲言，咱们就畅所欲言，就不挨个上台讲演了，弄得不尴不尬。林萍的意思是，咱们在底下三五凑一堆把之前计划的讲演拆散开润物细无声进女中同学们的脑子里。”赵君手掌波浪形抖动，模拟了一个“润物细无声”。
祝斜白有点麻木，低着头对赵君说：“你确定？”
赵君也很麻木：“林萍这么说的。”
“好吧。”祝斜白折叠那两张纸，想塞回包里，旁边范有笙半路截住，取走了，“现在可以给我看了吗小祝？”
小祝麻木木：“可以。”
[饭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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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女子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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