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京城千里之外的勉州
勉州靠南,依山傍水,矿脉丰富,资源充足,尤是一处富饶之地。寝宫内燃放着熏香,掩盖室内残存的欢好气息,烟雾缭绕,绘出袅袅烟云,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白玉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
勉王李景自床榻上悠悠转醒,长臂一揽摸到一具光滑的**。一旁卧着的美人青丝如瀑,一身玲珑曲线衣不蔽体,李景笑着摸了摸美人翘臀。
“王爷不再多睡会儿吗?”美人声音娇媚,丝丝入骨。
李景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声音沙哑,口中带着浓烈的酒气,“什么时辰了?”
美人眼波流转,回首靠进李景怀里,“已经午时了,王爷昨夜辛苦,还饮了酒,多歇会也无妨的。”
李景已年过四十,早年习武身形还算健壮,但保养得再好眼角细纹也遮掩不住,更何况成日纵情声色,眼底已爬上明显的青纹。
他掀开丝缎锦被,散着头发赤着身子就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
放眼望去,他的王府装饰地极尽奢华,数座亭台楼阁由长廊相通。长廊蜿蜒曲折,遍地青砖,玉石栏杆,雕梁画栋,处处彰显着逼人的富贵。勉王府占地极广,他更是在自己王府内修建了一副天然庭院,假山河流,湖水清澈见底,湖底更是铺着白色的鹅卵石,推开窗便似一副山水画。
“更衣。”
美人轻轻摇动床上的铃铛,便有数名年轻侍女鱼贯而入,小心翼翼地伺候李景穿上金丝银线织就的紫色缎袍。
“王爷,高侍卫求见,说是带来京城的消息。”
“让他进来。”李景挑挑眉命令道。
高程踏进寝宫内,床上的美人惊呼着抓过锦被慌忙掩住一室光裸的春光。
高程眼睛都未抬,见惯不怪,只认真禀报道:“王爷,京城传来消息,陛下颁布了新诏,要求各地藩王整理近十年的田赋记录,立刻送往京城。”
“怎么小丫头片子刚坐上皇位,屁股都没捂热就想查我们的底了?”李景无甚所谓地扯过小心伺候的侍女,一只手不老实地抚摸着她的身体。
“王爷,这记录我们要给吗?”高程面露难色询问道。
李景放开侍女,端过茶盏慢悠悠细品了一口,“我记得,我们这位新皇帝才十六七岁吧,年轻貌美,身段也好,这样的年纪正当妙龄,最适合□□了,当年只远远见过一面,不知如今她穿上龙袍又是何等风韵。”说完更是在空中挥动着手,似在眼前描摹勾勒美人的曲线。
几名侍女听到这些话低着头不敢出声。
高程听的眉心直跳,“王爷说笑了。”
“怎会是说笑,”李景目光轻浮,肆无忌惮地说道,“高程,你说,皇宫里如花似玉养大的公主,摸起来该是什么感觉啊?”
“王爷……”高程还未来得及回话便被门外的通报声打断。
“王爷,吴郡守到了。”
寝宫开启。吴郡守快步走入,春风满面地行礼道:“王爷,今日城外猎场送来消息,密林间有一头白鹿现身,这可是祥瑞之兆啊!下官特来请王爷明日一同前往狩猎,说不定能擒获此瑞兽。”
李景大笑:“嗯,来得正好!吴大人,你猜猜京城里我们那位小女娃搞出什么名堂了?”
吴郡守挑眉,好奇道:“哦?陛下有何新旨意?”
“要查咱们的账本呢。”李景语气轻佻,仿佛在说一件趣事,“小丫头片子,怕是连账本都看不明白,就想学人查账。”
吴郡守眼珠一转,见李景调笑的模样立刻领会了李景的态度,立刻陪笑:“陛下年纪尚轻,又是刚掌权,难免想法天真了,王爷大可不必理会,咱们不交就是了。”
李景笑了笑,“那多不好玩。”
“那王爷的意思是?”
“这不,吴郡守送来白鹿的好消息,去把那白鹿猎了,剥下鹿皮和鹿鞭,练一盅鹿鞭酒,给咱们的小女娃送点贺礼去,也好一表本王对新皇的忠心呐。”
吴郡守立刻赞扬道:“还得是王爷这番思虑周全啊!”
“本王也是忧心呐,我们这位女皇年纪轻,夜夜独枕龙床,深宫寂寞,也不知梦里唤着谁的名字。对了,吴郡守再替本王写封奏疏,关心关心咱们这位女皇,还有太尉,彰显本王的诚心。毕竟新皇登基,还有个太尉掌权,四面楚歌,她若是对本王投怀送抱也说不定啊。”
吴郡守立刻附议,“卑职明白,陛下一介女子毕竟不成气候,终究需要仰仗男子,一个女人哪能治得好江山呐?王爷说的极是,那女皇帝要是夜里寂寞了,王爷正是壮年,雄风凛凛,正好去抚慰抚慰,她还得感谢王爷呢。”
高程在一旁听得眉头紧锁,却不敢出声劝阻。
李景被吴郡守一番言语逗得心花怒放,更加得意,言语愈加放肆,“可不是吗!你说她坐在龙椅上,下面空荡荡的,不觉得难受吗?不如找个真男人替她坐着。赶明儿我必须得找个机会去京城看看,也睡睡龙床。”
吴郡守更是放肆起来,猥琐地笑道:“王爷日后若是进了宫,可别忘了也让卑职沾沾光。女皇身边的宫女想必也都是绝色,咱们一起快活快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越发粗俗不堪。
李景调笑够了,才略微正色道,“李延福不是送来了陛下的画像吗?也给我那几个藩王兄弟一并寄去,让他们也瞧瞧女皇相貌,看看他们的反应,尤其是泾州王,问问任雄他那北部边境苦寒之地可有见过陛下这等美人!”他挑眉,一双布满细纹的眼里闪过一丝野心,“说不定,这天下也能换个人坐坐。”
吴郡守连声应诺,又奉承了李景一番,这才告退。
李景心情大好,命人立刻准备酒宴,又叫来一群歌姬舞女作陪。王府中很快又响起了丝竹之声和放浪的笑语。
高程退出寝宫,身后是繁丽的庭院,庭院门楣正上方悬挂着一块 "醉春楼" 的匾额,为醉春楼建成之际李景提笔亲书。他望着厅内纵情声色的李景,眉头紧锁。
北风呼号着掠过苍茫的戈壁,将营帐的毡皮卷起,吹得烈烈作响。
巨大的篝火盆烧得正旺,火焰噼啪作响,四周尽是因酒意和快意而泛起红光的男人的脸。空气中弥漫着烤焦的羊油滴落在火堆上的焦香,大块的羊肉在铁钎上炙烤,散发出诱人的肉香,男人们面前一盏盏粗陶碗里满是浑浊辛辣的烈酒,空气中混杂着男人们汗液与皮革的味道,这便是北疆苦寒之地最寻常的画面。
泾州王任雄正坐在这片喧嚣的中心。
他生得高大魁梧,此刻正盘腿坐在厚厚的狼皮褥子上。任雄身量敦实,许是长年累月的军中伙食和这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习惯使然,他身上膘与腱子肉并存,肚腩也颇有些规模,身上一件宽松的玄色锦袍被他撑得紧绷,领口也随意地敞开着。他随手用袍子一抹嘴边的羊油,大手一挥抄起面前那只抵得上寻常海碗三四个大的陶碗,“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碗烈酒,末了,畅快地哈出一口带着浓郁酒气的白雾。
“痛快!他娘的,这鬼地方,也就这口酒和这口肉,还能让人念着点好!”他声如洪钟,震耳欲聋。
“海量啊王爷!”周遭的将领士卒们紧跟着轰然应和,相互碰撞着酒盏。
营帐的帐帘被猛地掀开,冲进一股凛冽的寒气,冲散了些许帐内的燥热。一席玄甲上还凝着一层浅薄的白霜,来人正是赫连雄的副将——韩延。
韩延抖了抖满身风霜,径直走到任雄身前,抱拳行礼,压低了声音:“王爷,属下带来了京城的消息。”
任雄正撕扯下一块羊肉,闻言头也没抬,含糊道:“什么事,说。”
韩延禀报后,任雄大笑道,“要账本?给她便是,我泾州苦寒,也就草原牛羊多,其他的连个毛都搜刮不出,还能贪污她田赋不成?”
“是,属下还带来勉王的信件,还有一幅画轴,勉王的意思是让王爷先看画。”
韩延缓缓展开那副画轴,帐内火光跳跃,映在那张徐徐展开的纸上。
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任雄那双惯常眯着、看惯了风沙与刀剑的眼睛,倏地睁圆了,眼底快要溢出来的震惊,他庞大的身躯怔愣在原地,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画像上是一妙龄女子,身着鹅黄色素雅宫装,长裙曳地,站在几株疏影横斜的梅花树下。女子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鼻梁挺秀,樱唇轻启。美人面含淡淡的愁色,比那树上的梅花还要娇艳欲滴,清丽婉约得不似凡世中人。这般惊艳的美人,直抵人心。
四周将领士卒见到画像中人也都配合地屏息起来,喧嚣的营帐内霎时间一片寂静。
直到韩延小心地唤了一声:“王爷?”
任雄似乎被惊醒一般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的起伏。他立刻想到什么,怒火中烧,“女帝年幼,能力平平无奇,姿容寻常,韩延,这是上月太尉给我递来的密报吧,”任雄又喃喃重复了几个关键字眼,声音都愤怒地变了调,震地整个营帐都在嗡鸣,“平平无奇、姿容寻常?夏侯鸩那小子,怎敢如此骗我!他当老子任雄是瞎了眼,还是猪油蒙了心?!”
他脸色涨红,“他让老子安心待在北疆,不必理会京城之事?是不是还说那小女……说陛下一切有他‘辅佐’,让老子放心!”
韩延整个头皮发麻,连忙躬身:“是啊......太尉的确说了这话。”
任雄目光又落回到画轴上,眼神瞬间变得复杂。他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有愤怒,有震惊,却又升起一股子莫名的炽热与怜惜。想他泾州至北之地,终日北风凛冽,一帮子军队,大半数都打着光棍,何曾见过此等佳人。
不行啊!绝对不行啊!
这么一个......这么一个水灵灵、娇滴滴的人儿,坐在那冰冷坚硬的龙椅上,根基不稳,朝堂动荡,周围全是虎视眈眈、各怀鬼胎的豺狼,那,那龙椅该有多冷啊?那担子该有多重啊?太尉那贼小子,还不知道怎么变着法地要逼迫她,拿捏她!
“韩延!韩延!立刻去!准备八百里加急!”他声音沉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本王要上书朝廷,不,是上书陛下!亲自上书!”
“你就写......北地泾州苦寒,风雪肆虐,臣任雄感念圣恩,多年驻扎泾州,然边关孤寂,臣......臣心系社稷,忧思陛下,恳请陛下恩准,容臣回京述职,面圣陈情!”
这一番话说得颇有几分与他画风不符的文绉绉气昂昂,还冠冕堂皇的。
韩延看着任雄那不容置疑、甚至隐隐透着一股急切焦躁的神情,所有劝谏的话都咽了回去,只能抱拳躬身:“末将遵命!”
帐内重新安静下来,篝火依然在燃烧,发出劈啪作响的噪音,帐外风声呼啸。他盯着那画像,眼神灼热,如同燃烧的炭火。
任雄心中仿佛在狂啸,压抑的怒吼几乎要冲破喉咙——回京!必须回京啊!
那般绝色,那般风姿,坐在那冷冰冰的龙椅上,怎么受得了?
那龙椅冷硬,她坐着定然不适。
须得本王......须得本王亲自回去,暖上一暖才行!
京城太尉府
此时京城正值暮春已带暖意,太尉府书房内却透着几分肃杀。夏侯鸩刚处理完禁军换防文书,门外便传来亲卫急促的脚步声:“太尉大人,泾州八百里加急军报!”
他猛地抬头,指尖攥紧了笔杆。北地藩王任雄也算骁勇,坐镇泾州数年,北地一直安稳,并无敌军进犯。此时传来加急军报,莫不是北地边境突发战事?
亲卫风尘仆仆地捧着军报进来时,身上甲胄都歪斜着,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夏侯鸩拆开火漆封口,展开信纸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的凝重却逐渐转为错愕。
这哪里是军情,哪有战事?
信中言辞恳切,大半张纸都写着泾州王任雄忧心朝廷,进来夜不能寐,听闻女皇即位,一心向往京城,恳请陛下恩准他即刻赴京面圣,还特意强调 “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日夜侍奉左右”。
“他抽的哪门子疯?”夏侯鸩捏着信纸的手都发颤,他揉了揉眉心,声音里满是无语。
“大人,泾州郡守孙启宁探查泾州异动时有上报过,泾州一直甚少异动,近日只有勉王给泾州王寄了封信还有一幅画,那画似乎是陛下的画像。”一旁的应星不敢耽搁,立刻回道。
显然是那位热心的勉王李景,不知从哪得了新任女皇赵端玉的画像,派人送给了泾州王任雄。任雄见了那画像,恨不得一见钟情,一枪热忱,冲动之下才有了这赴京面圣的荒唐念头。
“荒唐,”夏侯鸩阴郁着脸,“藩王无召不得擅离封地!”
他立刻叫来文书,提笔亲自回信。
信中语气严厉,斥责任雄, “身为藩王,不思镇守边境,反而心系旁骛,有失藩王职责,”并严令拒绝其赴京请求。
提笔写尽,又倏地停顿下来,夏侯鸩皱起了眉。
“报!太尉大人,泾州郡守孙启宁有报,泾州王突然拔营带兵欲往京城方向而来,”门外紧接着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亲卫气喘吁吁停顿了下又道,“不过已被泾州郡守拦住,加以安抚暂时控制住了。”
夏侯鸩这下彻底黑了脸,摔了笔。
“孙启宁做得好,将我的话带给任雄,藩王无召不得回京,不然按谋逆罪论处,要是再生事端擅离封地,就撤掉一半给泾州派发的物资粮饷。还有李景,我看勉州近日是挺闲,是得找些事做做了。”
亲卫领命退下,书房才得以重归寂静,夏侯鸩看着桌案上躺着的北地军报,言辞切切,眉头仍未舒展,四方藩王各自拥兵占领一方,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今日任雄是因一幅画像生出荒唐念头,明日或许便会有其他藩王因其他事起异心。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京城的夜色,心思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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