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错了。”
背对着他,沈岸萤嗫嚅道。
没想她骨头这么软,徐与舟走向前,把她手机抽出来,“就这么喜欢道歉?”
“习惯了。”女生讷讷,肩胛抵着门,低头揪长袖束口。
徐与舟稍怔,记起她说过偷不到东西就没饭吃,上下打量几眼,“你故意的吧?”故意装可怜。
“啊?”
沈岸萤抬头,她眼睛亮,两颗黑濯石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又润又清透,下颌微抬高,跟哭着向他求复合同一倾斜度。
徐与舟冷哼,解锁手机先翻相册和回收站。
没找到什么,又打开微信,一个个聊天界面点开,最后退出去。她手机软件不多,之前下过游戏,也被他删了。
全程沈岸萤都老老实实等着。
一分二十秒后。
“我最后给你个机会,”徐与舟把手机丢给她,脸色极差,“让你朋友把照片删了,不然游戏结束。”
沈岸萤:“...什,什么朋友?”
她没接住,手机啪地掉地上。
她说什么朋友,而不是什么照片。徐与舟冷笑,先前的闲适一扫而空,紧蹙着眉,眉压眼愈显冷峻,冷静逼近,斜直垂落的眼刀划破冷空气,割开一道冰渣豁口,“是吗,你跟她上一次聊天是三天前,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聊天记录置顶?”
沈岸萤紧缩脖子,退无可退,整个后颈贴门,吞咽道,“我我我,因为我把她置顶了。”
“你确定吗?”
她小声,“我记得置顶过的...”
“行。”徐与舟面无表情,捡手机竖起屏幕。
X的头像带了一个红标1.
徐与舟给她发消息。
现在他成“置顶”了。
发消息时间是一分钟前。
沈岸萤:"......"
徐与舟哈了声,不无遗憾,“我以为你能更沉得住气。”
他整个人直直逼近,压迫感扑面而来,沈岸萤头皮发麻,“我让她删掉!但你,你看到聊天记录不能生气。”
徐与舟:“少废话。”
沈岸萤掩嘴站角落跟人打电话,打完后很快回来,徐与舟见她打开钉钉。
“我让她当场删,”沈岸萤把手机给他,讪讪道,“如果只让她发截图你肯定不信,喏,你自己看吧。”
徐与舟接手机,只见共享屏幕切到微信界面,划入聊天框,点开图片,删除,又切到相册,删除,打开最近删除,再删除。
朋友发来:这样可以了吧
整个流程不到十秒钟,流畅清晰,徐与舟的脑子却像一台卡顿的磁带,滋滋作响,翻来覆去,卡在退出聊天记录前一秒。
根本不是什么卸妆暴露照。
沈岸萤发给朋友的,是一张偷拍,拍摄地点是食堂,他坐在她对面,已经吃完了,手肘浅浅搁在桌边,托下颌边看手机,很平淡却温馨的一副光景,采光很尤其出色,流动的日光斜直地打在他睫毛上,擦过鼻梁最高处的一小块骨骼,流光溢彩,本来漆黑的眼瞳也呈染了一层金黄。
沈岸萤给对方发的是这样一张照片,紧随其后的是一句。
给你看我老公。
这下信了吧!
对面回:
你他爹的有点东西。
徐与舟:"???"
沈岸萤摸摸鼻子,催他,“这样行吗,行我就让她退了,她本来都要睡了。”
她退了,安抚完朋友,徐与舟还维持同一姿势沉默着,眉头稍蹙,觑来的视线里,夹杂着一丝嫌弃,“你是不是有病?”
沈岸萤:“...啊?”
徐与舟冷脸,“你跟你朋友聊什么东西?”
“就...那是我以前学校的朋友,她不信我跟你谈恋爱了。”
这是重点吗?
如果一个人把你耍得团团转甚至试图威胁你支配你,你还愿意打心底里对他好言相向吗?
徐与舟自认做不到。
所以他诚心问,“你是受虐狂吗?”
沈岸萤:“可能我们什么锅就配什么盖吧...”
“停,”徐与舟脑袋疼,啧声道,“你觉得我还会上当吗?”
沈岸萤不解,“没有呀,你不懂我们女孩子的。”接着怪腔怪调,“怎么了,是你说不分手的,我全身上下能做主的也只有女朋友这个头衔了,让我炫耀一下怎么了?”
徐与舟自然不信。
这不过是沈岸萤为放松他警惕设下的局。比起炫耀,他更相信她背地给他p黑白照。
但被老公俩字糊脑,他脑袋嗡嗡的,也谈不上追究,揉揉眉尾,“...如果你能把歪脑筋花在学习上,也不至于一直转不走。”
沈岸萤:“......”她忍气吞声,抬手腕看表,“十分钟到了,我去买串串。”
开门后男声传来,冷梆梆的,“以后别这么喊。”
沈岸萤:“...又没喊你。”
徐与舟眯眼,“那你喊谁,林沐?”
沈岸萤:“那怎么了。”
她转身,徐与舟沉脸,“不准喊。”
*
隔天,晴空万里,沈岸萤喝掉最后一口萝卜排骨汤,一丁点肉渣都不剩。
舒服得全身哆嗦,她舔唇,连带徐与舟都看着更顺眼。
本以为白面馒头吃到死,思来想去,肯定是偷拍照拍出水平,拍出风采,拍到他心坎。
徐与舟吃完了,在等她,“陈沁瑄找过你?”
沈岸萤边擦嘴,倒没隐瞒,“嗯。怎么了,你要跟她旧情复燃吗。”
徐与舟说,“这不跟你燃着么?”
昨晚在排练室查她手机,刷到李琪跟她的聊天记录。
李琪:就算你没陈沁瑄漂亮,成绩没她好,跑步也没她快,你也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反正你对我来说比她重要,不要觉得比不上她啦。
SAY:她跑步比我还快吗?我在运动会没看到她啊?
李琪: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些特质不是你更好的原因。
SAY:哦!
SAY:那什么才是?
李琪:你的存在。
李琪:她后面没再来找你麻烦吧?
SAY:没有。
徐与舟还想问两人说了什么,却见沈岸萤刷着手机,忽然面色冷峻,二话不说冲出食堂。
快到他来不及喊,徐与舟稍愣,随即跟了上去。
梧桐街所在市区中学林立,路过梧桐大道,常能见到各校露天篮球场内青春蓬勃的身影,一条树影斑驳的主干道将青年人引向灿烂未来,而阳光背面,小径分叉的巷末街尾,隐藏着失控、冲动和歧路。
“老子给你正道不走你偏要走歧路!我把你当妹妹,给你吃给你穿!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沈岸萤脚踩凉影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三个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混子把李想围住,两个左膀右臂抽烟撑气场,一个唾沫飞溅怼着李想骂。
变骂边拿指尖重重点她脑门,李想被点得倒退几步,软骨似的低头不语。
“你们干什么?”沈岸萤冲过去护住李想。大冬天她只穿件短T发抖,她赶紧脱外套裹着她。
为首男生穿深褐色旧夹克,黄头发,又高又壮,不修边幅,皮肤又黑,显得人很脏。“行,人来了就行,你是她姐?她偷我东西,赔钱。”
一口唾沫狠狠吐在她脚边。
李想上次穿的夹克款式跟他身上这件一个样,这人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大哥”。
这么不讲卫生,真亏李想能跟他混。沈岸萤卡在两人之间,先问李想,“你偷了吗?”
李想不敢看她。
**不离十了,沈岸萤带着狠劲唰地帮她拢紧拉链,夹在两人之间,“大哥,你消消气,她偷什么了?”
“一张...小卡片。”
“......”这种认领场面沈岸萤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听完松了一口气,又问李想,“只有一张卡片?”
李想点头。
沈岸萤:“我赔。”
“好,够痛快。”黄毛直接拿出手机收款码,“三百。”
沈岸萤:“?”
黄毛:“?”
两人大眼瞪小眼,沈岸萤说,“大哥,也不能这么诈骗吧?”
“诈骗个屁!我一大老爷们稀罕骗你们女生?这是我给我女朋友买的礼物!海景谷!”
左膀:“这你懂吧,就搞男团女团哪种。”
右臂:“我怎么记得老大女朋友是二次元宅?”
沈岸赢听不懂。
所以她也无法理解什么hai jing gu能卖三百,任由黄毛把交易订单给她看她也一口咬定是诈骗,“你当我傻吗?一张纸卖三百,金箔吗?”
左膀:“老大她这是在说你是傻逼吗?”
右臂:“你死了,他买完官方就再贩了。”
“行,不给是吧,”黄毛被戳到痛处,怒视撸起袖子扬拳逼近,“吃点苦你就老实了。”
鼓胀肌肉遮蔽眼前的光,带来一阵疾风。
“等下!我有钱!”沈岸萤急忙往外一指,“我的钱都给我男朋友管了,他就在那。”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徐与舟:“......”
他举手示意,“她看错了,我不是。你们继续,我——”
“他是!”沈岸萤拔高音量,“我饭卡在他兜里,不信你们找。”
徐与舟有洁癖。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一个可以将校服外套随时奉献出来的人不可能有。但他确实有。
黄毛在他羽绒服口袋左右摸了摸,伸进去掏,两手夹出一张饭卡,两只手指没剪指甲,藏污纳垢。他嗤笑,“孬种,男子汉大丈夫有女朋友为什么不敢当?”
徐与舟:“把卡给我。”
黄毛笑了,“不给怎样?你打我?行啊,男人之间就用男人的方式解决,打一场,你输了赔钱,赢了我放你们仨走。”
“不好意思,同学,”徐与舟唇角旋起很小的弧度,眼底无笑意,“电视剧都不这么演了,这场闹剧跟我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那是你女人!”
“谁管她啊?”
“草!你踏马真有脸说这话!是不是男人?”黄毛最讨厌这种干干净净道貌岸然的好学生,揪起他领子把人摁到墙上。
徐与舟由着他,脑袋重重一磕,垂眸瞥一眼他的手,“我劝你别跟我打。”
“我挺受欢迎的,这件事不太可能压下去。如果我输了,学校老师不会放过你,如果我赢了...你们会被打得很惨,既然有女朋友,还是别挂彩了,你这张脸本来也不好看。”
这话够狂的,黄毛歪嘴笑了声,二话不说冲他脸上来一拳。
“咱们走。”沈岸萤拉李想撤退。
沈岸萤不担心徐与舟,就看他在家门口帮她对付酒鬼的架势,他肯定练过。但男生前几拳都没还手,脸上很快见血,那几声捶击干脆利落,拳拳到肉,听得人心惊肉跳。沈岸萤下意识回头,徐与舟捂着肚子顺墙滑下,又被一把拽起来,他一声不吭,闷哼吞入腹中,脸白得惊人,抹掉嘴角的血,朝沈岸萤斜觑了眼。
那眼让沈岸萤硬生生定住了,后脊浮了层薄汗。
他当然不会一开始就还手,在掀起风暴前,他会成为那个“正确”的受害者。
咔哒,骨折的细小爆破声裂开。就像积攒大招的冷却时间结束,徐与舟卸掉黄毛手上的力,拧他手腕狠狠一折,抬膝盖猛捣腹部,抡他胳膊啪地甩到地上。
黄毛痛得嗷嗷大叫,惊愕表情来不及停留就被痛楚取代,佝偻着背刚跪下,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就面朝天空直愣愣躺倒在地。
整个过程只有两秒,黄毛懵了,他的小弟们也惊呆了,一时没做出反应。
徐与舟呼了口气,脱掉羽绒服和里面的校服,拍拍灰,喊她,“沈岸萤。”
沈岸萤:“......”
她稳稳接住他的衣服,抱着。
“一个个上还是一起?”徐与舟低垂眼看地上的人,又扫过另外俩,语气诚恳,眼尾微微挑高,冷冷的,但能感受他发自内心的愉悦,“一打一输了更没那么丢脸,但一起上更快。现在已经一点了,我还要回去睡午觉——”
三人朝他扑过来。
局面称得上乱中有序,乱得是那三个散架子。羽绒服散发明爽柑橘香气,沈岸萤捧着衣服,听惨叫此起彼伏。想走,但不敢动,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等教导主任跑来后就看到这一幕,几个人高马大的混子学生瘫的瘫跑的跑,而本校历届三好学生道德标兵优秀班干部单手按压肩膀,脸上带伤,斜倚着墙,正把湿巾递给毫发无损的女孩。
“......”沈岸萤盯着上一秒差点覆在他手上,下一秒因为教导主任立刻改变轨迹的湿巾。
装货。
她接过,没用,折叠收好。
两个小弟率先缴械,瘫倒在地放弃挣扎。老王一把抓住一瘸一拐想跑的黄毛,“怎么回事!给我站住!”
小年轻聚众打架的理由五花八门,老王见过大风大浪深谙其道,找到最靠谱的人,左拉右扯确认他没事,皱着眉问,“与舟,你说说。”
“老师,我也不知道。”徐与舟声音很低,眼神迷茫,“我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欺负我们班女生。”
黄毛捂住肿得通红的脸,惊了,“你在装可怜吗?你有本事打人怎么没本事承认?!你刚才打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幅嘴脸——”
“闭嘴!”老王呵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惯会倒打一耙!他打你?是你们合起伙打他吧!”
“他不打我我跟我兄弟身上这伤怎么来的!你看我的脸!我都骨折了!我兄弟站都站不起来!”
老王掉头,听徐与舟冷静道,“你们一个打我三个,场面比较混乱,可能不小心碰着了吧。王老师,”他轻轻嘶了声,“您握住我伤口了,有点痛。”
老王快速松开他手腕,满心怜爱,接着怒不可遏,“他这么弱不禁风的人,怎么可能把你们仨打成这样?”
“算了,”他又说,“沈岸萤,你说说,你怎么在这,怎么回事。”
沈岸萤:“他们敲诈我。”
“你放屁!”黄毛气炸,“是你妹妹偷我东西不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老王眉头紧皱,“你们说她妹妹偷东西,她人呢?”
众人四下一望,小姑娘早没影了。
黄毛:“你妹妹呢?”
沈岸萤:“什么妹妹?我只有一个弟弟。”
“你——”
“行了!”老王一声重呵,“徐与舟,你讲,你看到她妹妹了吗?”
这儿并没有监控,但沈岸萤还是非常紧张警惕,全身紧绷着。
她一遇到那小孩的事就会流露最真实的情绪。徐与舟故意说,“看到了。”
她瞬地如临大敌。
“看到这群混混要她赔一张三百块的纸片。”徐与舟慢悠悠把话说完,“她不肯出,他们要我赔,就这样了。没见到别人。”
黄毛:“你撒谎!你明明看到我小妹...不是,是她亲妹妹跟她在一起,你都看到了,是她妹偷我东西——”
“够了!”老王一把嗓子吼住局面,“他为什么要撒谎,你以为他是你们?平时小打小闹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但你敲诈我校学生,还把人打成这样!这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学生,是宜大附中的重点培养对象!你说他把你们打成这样,还不如说你们仨准备考清华北大!学校班级报上来!一个都不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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