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比赛了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接通,两人声音撞在一起。沉默几秒,电话对面传来低低的笑。
“今晚就回来。”
“看了,赛季初发挥成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
又安静了一会儿,黎涵先开口:“开学怎么样?室友,都还好吗?”
“昨天报道,今天开了新生大会,明天开始正式军训。整体,马马虎虎吧。”李理回头扫了扫几个室友,捂着嘴巴,压低声音:“大家看起来都挺好的。”
“都挺好呀,那就好。”黎涵拉长调子,语气酸酸的,“军训的话,会晒黑吧。”
“可能吧。”李理没打算细说。
“那我是不是一个月都见不到你了?”黎涵咂巴着嘴,听起来很不满意。
“怎么可能,又不是集中营,周末照常放假的。”李理忍不住又笑了。
“那你可别有了新朋友就把我忘掉了。”黎涵假装吃醋。
“我周五晚上回家。周六,一起去给小椿做驱虫吗?”李理想起家里那只胡作非为的猫,跟黎涵一样,混熟了就蹬鼻子上脸的。
约好时间,李理挂了电话,点开微信弹窗那个红点。消息是简宁远发的,李理转身看向对方的位置,对方正带着耳机,摇头晃脑。
真奇怪,明明两人隔着不到两米,居然还要打字聊天。
她看了眼消息,简宁远转载了一条录像。
《冬奥亚军黎涵,新赛季自由滑首秀》。
微博粉丝版,有些地方比官摄好,快看!
李理戳进去一看,熟悉的飞鸟头像,熟悉的名字,路人甲1号。
“简宁远。”李理起身,拍了拍对床室友的肩膀,“路人甲1号,”她又指指飞鸟头像,“我们教练。”
“教练啊!”简宁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位置这么好。”
“我不太关注国内俱乐部的事儿,只知道你们是同一个教练。我记得是姓白吧,很漂亮的那个,看起来脾气就很好。”简宁远抓抓头发,“有这样的教练,你和黎涵虽说是竞争对手,但关系应该还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们关系不错?”李理自觉从未在公众场合和黎涵有太亲密的接触。
“因为提起她的时候,你总是笑着的呀。”简宁远话一出口,李理愣了愣神。
“教练不乱搞什么组内竞争,选手才能和和气气一起进步嘛。不像我喜欢的那个选手……”简宁远还在碎碎念着。
提起她时,你总是笑着,李理回味着这句话。原来她提起黎涵的时候,是笑着的吗?
李理申请了军训免训,早晨才递交了材料,还在走流程。接收材料的负责人告诉她,她这种情况,大概率会被分到后勤部门,承担一些影像拍摄和文案撰写的工作。
不会晒黑了。李理松一口气,捏捏胳膊上的肉。
通讯员的工作不复杂,却很繁琐。校宣传部专门派了个人负责组织工作,李理是那学姐手下的小喽啰,指哪打哪。
她分到一台相机,工作是对着军训的同学们一通乱拍。
“没什么要求,人脸在照片中央,光线正常就行。”学姐的要求也很随便。
时间在快门的单调重复中流逝,一晃眼便到了周五下午。李理一巴掌拍死落在腿上的蚊子,在集合哨声中起身,走进宣传部临时搭建的小棚子交还器材。
直到拖着箱子挤上地铁,李理才有了点虚度光阴的实感,这第一周便算是混过去了。
我回家,晚饭不用等我了。她先发了一条消息给简宁远。新室友哪都好,只是有些时候热情到让她难以应对。
我在地铁上了,一个半小时左右到家。她又往家庭群里丢了条消息。
之后她打开和黎涵的对话框,直接拉到新消息的最开头。黎涵发了一堆流水账,诸如冰场上有家长把小孩训哭了,白鹤带的小选手落了新的跳跃,晚上想吃大餐但赛季开始了要控制饮食之类的。李理津津有味地看一条,回复一条,像批阅奏折,没漏掉一条。这些情况她都不陌生,陌生的是,这些事是从黎涵描述里得知的。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黎涵这么喜欢给她发消息。
你这周结束了?
手机震动,对话框自动划到最下面。黎涵大约是刚刚结束合乐训练,才拿到手机。
结束了,我在地铁上。
明明都在北京,回家居然要一个半小时。
北京真大。
她连发三条消息,黎涵那边好一会儿都没动静。
你先等等,我好像来月经了。
我得去买一下卫生巾。
将消息框里的文字删掉,换成一个简单的好发出去。李理靠着地铁座位一侧的挡板,闭上眼睛。
走专业滑冰这条路的女生或多或少都会面临月经紊乱的情况。李理还好些,黎涵却总是没什么规律。不过据黎涵所说,她几乎不痛经,既然没什么影响,她也懒得去管。
但终归是不太健康的吧,李理想想。
两人继续聊着,一个半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回家,吃饭,洗澡,上床。即便没被日日暴晒的军训摧残,夏末秋初的高温还是让人更容易疲惫,不到十点,李理就梦起了庄周。
睡得早,醒时自然也早。李理睁眼拿起手机时,屏幕显示还不到六点。下方是几条隐藏了内容的微信消息,最新消息时间显示四点五十。
她疑惑什么人这时间给她发消息,划开手机,却是心里一惊。
我可能不能陪你带小椿去做驱虫了。
我不太舒服。
肚子痛。
李理一个语音电话拨了过去:“你痛经吗,严重吗?”
“还行吧,一阵一阵的。”黎涵声音在发颤。
“吃药了吗?吃东西了吗?”她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没……”对方呻吟着。
“把你地址发我。”李理用不容置疑地命令着对方,“我现在过去。”
她匆匆洗漱换衣,又从客厅的药箱里翻出一板布洛芬,揣进口袋就往外走。楼下早餐店刚开门,她买了热粥包子煮鸡蛋,挥手叫辆出租车,便往黎涵住的地方赶。
所幸周末清晨不堵车,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到了黎涵住的小区。打开导航确认黎涵发的具体楼号和单元,李理一阵小跑,冲进电梯。
李理敲门,过了许久,门后才出现黎涵渗着冷汗的脸。她后知后觉发现,上一次敲开黎涵家门,对方也是这样虚弱无助。
“先吃点东西吧,然后把药吃了。”她将塑料袋里的东西一件件掏到桌上,最后从衣服口袋里拽出那板布洛芬。
黎涵在桌前坐下,安安静静吃着东西,喝一口粥,啃一口包子,又咬一口茶叶蛋。她表情有些痛苦,却一句话也不说。
从不喊痛的怪小孩,李理想起简宁远的描述。
黎涵这间公寓不大,一室一厅,东西很少,客厅几乎看不出有人生活的痕迹。李理从橱柜里翻出热水壶,清洗了一番,才放心烧水。
水烧开又晾到能入口的温度时,黎涵的早餐也吃得差不多了。李理掰出一颗药,连带水杯一起塞进黎涵手中。她看着黎涵艰难吞咽,又扫了扫四周。
“你这房子,简直看不出住了人,什么都没有的。”李理最终还是开口评价。
“房子,不过是有个地方睡觉罢了。”黎涵看起来好了些,也能开口说些长句子了。
李理想反驳,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关心:“你一晚上都没睡觉吗?”
黎涵摇头:“疼得睡不着。”
“但现在好多了。”见李理倏忽皱起眉头,黎涵连忙补充。
“叫外卖给你送药啊!”她觉得黎涵有点傻。
“大晚上的,我一个人住,还是算了吧。”
李理愣住了。
她看着黎涵,心脏一抽一抽地痛。眼泪吧嗒一下摔在桌面上,她伸手一摸,才发现泪水早已爬满脸颊。
“你哭什么呀?都说了我没事了。”黎涵立刻站起来抱她。她将脑袋埋在对方小腹上,哭得更大声了。
“爱哭鬼,李理是爱哭鬼。”黎涵又开始哄她,“别哭了嘛,饭也吃了药也喝了,真的没事的。”
“黎涵,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最厉害的人。”李理抬头抽一张纸,将眼泪鼻涕一股脑全都抹掉。
黎涵还是睡着了。
李理给妈妈发了消息,让她记得替自己带小椿去做驱虫。
这到底是你的猫还是我的猫?她妈给她发了条语音,听起来是在抱怨,却没说拒绝。
小椿已然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受所有人庇护。
黎涵呢?黎涵一个人,是怎么对抗整个世界的?
李理看向黎涵,少女侧躺着,弓着身体,半张脸压在枕头上,睡得很甜。那只握着她的手,即便在睡梦中,也不曾松开。
“你是怎么熬过东北的漫长冬季,又翻越千山万水,把自己送到全世界面前的呢?”李理蹭蹭黎涵露在外面的脸蛋。少女发出呓语,像是表达不满。
“黎涵,别害怕。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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