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第一百零八次被疯子药倒,第五次被村里人追杀后,我清醒过来,从长椅上坐起看着眼前又不禁愣住。
我好像……误会他了。
整个村子的人都倒了下去,包括疯子自己,整整齐齐,倒了一大片,没有人能幸免于难。
“啊睡得真好。” 疯子缓缓醒来,寡妇靠着他沉睡。他低眉看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她的长发,动作轻柔。他问我:“你怎么还不去找苏廿?”
我还没反应过来:“啊?”
“现在时机正好,快去。让我亲爱的邻居去协助你,我在这看着他们。”
他拿起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饭盒,打开,用勺子搅搅里面的粥,香味四溢。寡妇睁开眼,平淡的从他的手中夺回自己的头发,掏出胶圈扎在脑后,随即站起。我才发现她比我还高。
我一直记不清她的脸,她唯一留给我的记忆就是那双代表性的金瞳和淡淡的药香。
此刻我才注意到,她似乎一直都带着浅浅的笑容,很淡然,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又像是惊涛骇后的平静。只是不知这份平静之下,是否又藏着一个和疯子相同的灵魂。她真的很让我感到熟悉。
可是当她开口,我脸上的神情却尽数崩裂,她,不,应该是他说:“走吧,去找你妹妹。” 他今天没穿高领,明显嗓音和喉结都预示着他是个男性。只凭脸和头发看不出性别的男性。
疯子的确没有说谎。
见我怔住,他笑,意味深长:“只要不说,就没人知晓。”
是的,只要不说,就没人知晓。
只要不说,就不会有人相信疯子的话,被认为 “寡妇” 是真正的女性,甚至对他使用同样的术法;只要不说,就没人知道还有这么多的女孩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山村中,麻木地活。
我站在暗室门口,久久沉默着。
八个女孩。
八个女孩在青春年华最美好的时段,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
石室比我想象中要大,却比想象中更暗。唯一的光源来自墙角一盏油灯,火苗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借着这昏暗的光线,我看到——
她们像牲口一样被铁链锁在墙边的铁环上,链条长度仅容她们在方圆一米内活动。地面铺着发黑的稻草,上面沾满可疑的深色污渍。角落里堆着几个缺口的陶碗,里面残留着已经发霉的糊状食物。
最靠近门口的女孩抬起头,枯草般的头发间露出一双凹陷的眼睛。她的目光从我脸上滑过,没有任何波动,就像看着一块石头。她的手腕和脚踝处有深可见骨的勒痕,新旧伤疤交错,有些已经化脓。
她们眼神麻木、呆滞,身上绑着锁链,对外界没有一丁点反应,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头发枯糙,甚至还有几个腹部隆起,大致有三四个月光景。
“各位,我会救你们出去!” 我清嗓。
她们的反应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迟钝,足足隔了五秒钟,才有人回应我:“你救不了我们,包括你自己。”
我有些恼怒:“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女孩声音沙哑,像破了的铜锣:“没用的。你进了村子,永远离不开。”
“为什么?” 我不解。
她怔怔的回答:“这儿原先有十个。”
十个?十个女孩!现在暗室只有八个,剩下两个去哪里了?苏廿是否也在其中?是否也是那十个之一?
“是啊,十个。”
“寡妇” 突然出声,“一个成为今晚的主角,还有一个……粉碎脊骨后增入尊敬的肉食,食植或食肉亦无法抵挡杂食的嘴,它们就着那哄抢着昔日的猎手,长得可真谓是膘、肥、体、壮;最后的归属仍是瓷盘盛放着血肉骨骼,浑身血液脏器雕刻成玫瑰于沸水中绽放。啊,现在似乎依旧能看到诸位村民皮肤之下蠕动的红色蛆虫,缠绕别有一番风味的中国结。”
“抱歉,我是不是太文艺了?” 他问。
我:“……” 我讨厌谜语人。
他坦白:“你不会喜欢我直说的,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
"最开始的女孩接话,声音里有一种可怕的平静:“她死了,喂了猪。”“我们看着她被拖出去。他们先打断她的脊椎,这样她还能睁着眼看自己被扔进猪圈……”
我顿时感到胃部泛滥着酸水,一只只蝴蝶飞至喉咙,化作一条条扭曲黏腻的触手颤动,强烈的恶心感冲击着我。我突然冲向墙角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些酸水。
她平静地看着我的动静,隔了好一会,继续道:“你救不了我们,甚至出不了村子。”
“或许很久以前,也有人说过一样的话。”
“她再没回来。”
被关在这一方石室中,她们早就分不清时间。后面我不管再怎么劝说,她们仍是如同死人般寂静——就连那一轮眼珠,都不再转过。
死寂中,“寡妇” 带着些笑意的声音响起:“既如此,那便应该在第三次时就放弃,何苦撑到现在?岂不招笑。”
他轻声道:“月光。”
“今儿有人来送了东西,让我猜猜……咦,苏廿还能搞来刀片啊。你们藏在石缝、衣服里、头发,小株别放脚下,万一不小心踩到,怪痛的。不用为这一群恶心玩意葬送自己,把刀放下,再缓缓。”
出乎意料,在他说完后,所有女孩都有了反应,她们中有人看着他,眼角滴下泪珠。名为 “小株” 的女孩移开脚,露出藏匿的刀片。
“对不起……” 女孩轻声抽噎。
“寡妇” 眨眼:“很抱歉,诸位认错人了,我不是他。道歉,等出去后亲口给他道歉才好。不过……没关系。”
“我知道你们想离开,机会……就在今晚,一切听从苏廿老师的指挥。”
我看到女孩们的眼底闪着希望的光。
他看着我:“赐村吃人。村民吃女人,女人吃猪,猪吃人骨,现在,谁才是真正的畜牲?”
我缓过神,看向他:“你要怎么救她们?”
他静静吐出二字:“报警。”
出了石室,我仍继续在村里寻找苏廿。
功夫不负有心人,“寡妇”带着我在赖井家旁边的小房间里找到了她。我踹开赖井家偏房木门的瞬间,几枚反光的碎瓷片擦着我耳垂飞过,嵌进身后门板发出 “咔嗒” 脆响。随即是一声怒吼:“滚!”
还好 “寡妇” 反应及时,关上了门,才让我逃过一劫。
我认出来了,那是苏廿的声音。
我喉咙发紧,往前踏了半步:“苏廿?是你吗苏廿?”
门内那人听到久违的声音后怔住:“……姐姐?”门撤开一条缝,苏廿透过它观察外界。在确定真的是我后,她打开门,下一秒扑进我怀里,力道大得撞得我后退半步。她的身体在剧烈发抖,却强撑着不肯哭出声,只把脸埋在我肩窝,像小时候受了委屈的幼兽。我摸到她背后突兀的脊椎骨,才惊觉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我鼻头有些酸:“小廿,你受苦了。”
她眨眼,勉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的姐姐,那人不敢动我。我很能打,他只能每天供应食物,把我软禁在这。他不敢杀我。”
“我和村南的寡妇学了几招,虽然不能逃跑,但单揍赖井一个人足矣。”
我短暂沉默,没忍住看向 “寡妇”,苏廿察觉到我的动作,也跟着转头——他耸耸肩,说:“好了二位,出村后再聊。”
他递给苏廿一个小布包:“喏,钥匙。”
苏廿放开我,看着他,在简单的震惊后,她伸手接过布包:“什么时候——我要做什么?”
“很简单,十二点之后……或更晚,他们睡着后带她们到我亲爱的邻居他家去。躲地下室,锁门,甭管什么禁忌不禁忌的,禁忌本人有事跑了不用管,入口在祭台下,上面有我亲爱的邻居当鬼的工作照。”
苏廿坚定点头:“好,”
她转头,眼底写满不舍,“姐姐你先走吧,他们……估计就要回来了,我等你。”
姐妹之间的默契不需要我来解释为什么我会在赐村,也不需要我告诉她我们的计划,她会无条件相信我,这就是亲人啊。
点头,我和 “寡妇” 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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