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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赌坊

今日路过赌坊大门的时候,我和阿泥远远地就看见一堆人围着叽叽喳喳地说什么。

我探头看了一眼,以为是什么一掷千金的锦衣纨绔或是初入江湖不知深浅的愣头青,没想到隔着人群看见的是一个老婆婆。年纪已经很大了,佝偻着身子,袖着手笑眯眯地看着赌桌。

跟邻家卖菜的婆婆没什么不同,玩的也是最基本的赌大小,唯一能显示出不同的,大概是她面前摞起来的筹码。

赌桌对面的人道:“婆婆,你可想好了,我这盅一开你可不一定输得起。这寒冬腊月的,你年纪都这么大了,露宿街头就不好了。”

婆婆还是笑着袖手道:“没关系,我老婆子别的没有,倒是有一副棺材本。倒是你,磨磨蹭蹭的,赌桌上还讲什么人情,不爽利。”

盅开,四,婆婆押大,赢了满堂彩。

她倒也不贪,收了银钱就要下赌桌。

旁观的人打趣道:“这可是把几个月的饭钱赢来了,您老人家可是没后顾之忧了。”

婆婆摆手:“后顾之忧暂且不提,我先去买一壶上好的烈酒解馋。”

我看了一眼觉得没意思,带着阿泥往外走,却不想半路被人叫住。

“那边那个抱狐狸的女娃子,别走别走,搀我一把。”婆婆眼尖地看见我,从后面撵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我转身搀住她。这人倒是自来熟,熟络地问我:“姑娘你是谁啊,老婆子老眼昏花,四方城里人那么多,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姐少爷我是认不全了。”

“我不是小姐,我是个卖画的。”我纠正她道。

“哦,带着白狐的画师,那你就是那个她们说的枯惹姑娘了。”婆婆恍然大悟。

我点点头。

“我听说过你,你很有名。”婆婆笑道。

在四方城里我确实小有名气,于是我敷衍地应了一句。但婆婆抓住我的袖子,抬头对我道:

“我说的是你画皮。”

身侧的阿泥静静地看着她。

我掀起眼帘的时候看见她眼里闪过的一丝精光,片刻后我松手道:“多谢,我到了婆婆你自己走回去吧。寒舍简陋,就不请你进来喝茶了。”

“哎,我可不是来砸场子拆台让你不得安生的。”婆婆跟着我往铺子里走道,“我是来跟你和和气气做生意的。”

“我可不做这个生意。”我把菜篮子放下,抬头看她一眼道,“你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我不做亏本生意。”

婆婆“啧”了一声,在我对面坐下道:“商量一下不行吗,不就是换张脸吗,我用钱买。”

“你那钱自己吃药够吗?”我头也不抬地道。

“眼可真尖呐。”婆婆唏嘘一会,把钱推过来道,“那换一个买卖,我在赌坊赢了不少钱,再加上我的棺材本做一个你保证不亏的买卖。”

“要求。”

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云淡风轻地道:“给我挖个坟。”

……

我看着她道:“这损阴德。”

“谁让你去挖别人的坟了,给我老婆子挖个自己的坟。”她喝了一口茶,凉的,把茶杯往桌上一放道。

“干不了。”我道,“太累了,你上城里找个专业的吧,保证把你身后事料理得干净,出殡那一天肯定风风光光。”

“我不信他们。”婆婆不依不饶地道,“我知道你不是寻常人,比别人有能耐,换了别人我不放心。再者,不怕我把你的事说出去吗,反正我要死了,死之前说点胡话也没什么。”

“是吗。”我依旧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我长久地漂泊在外,行走人间不过是每十几年换一个地方生活,睡在哪处屋檐下于我并没有区别。四方城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休息时间长一点落脚的地方,总有一日,这里的庭院也会像我以往呆过的无数个院落一样蒙上灰。

所以,这实在是一个很无力的威胁。

阿泥跳上桌子,用爪子扒拉开堆在一起的铜板碎银,用心声对我道:“她给的不少,要不考虑考虑。”

“多少?”我手上的动作不停。

“咱铺子一个月才能挣这么多。”阿泥不咸不淡地加上一句,“你两个月的纸笔费也够了,她不还有棺材本吗。”

“这倒是可以考虑。”

我直起身,和颜悦色地对婆婆道:“这位客人,你的坟要挖在哪呢?”

婆婆先瞟了一眼阿泥,看见阿泥面不改色地坐下舔毛,这才把视线移开,矜持地略一点头对我道:“还没想好,择日不如撞日,不妨今天就去给我看看。”

天寒地冻,风雪交加,我就这么顶着刮骨风跟她出去挑墓地。

她跟我说起身后事的时候我以为她对这很讲究,挑墓地的时候才发现,这人一不看风水二不看地势,只看合不合自己眼缘。忙活到了晌午,挑了个荒郊野岭里的洼地,旁边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孤坟。

婆婆袖手道:“这地方不错,我以后就埋这了,清净但不冷清,你瞧着哪天开始挖吧。”

我抱着阿泥面无表情地拂去一脸的雪花道:“你真是我碰见的第一个给自己张罗身后事的人。”

婆婆嗤我:“小小年纪,迂腐。”

又看我这一身衣裳,更不满意了道:“老气。”

天实在太冷了,我没力气和她争辩,只是默默走在她身后。过了不久,婆婆忽然转身解下腰间的葫芦递给我。

“喝一口。”

辛辣的味道逼得我清醒几分,浑身血气一齐涌上脑门,入口倒不回甘,只有彻头彻尾的辣逼得我弯腰咳嗽。婆婆看着我被呛到的样,笑道:“犄角旮旯里的酒铺里能找着的最烈的酒,专给那些干活没力气的人喝的,精神了吗?”

我点点头,手撑在膝盖上把葫芦递给她。

婆婆拉了我一把,悠哉悠哉地往前走,边走边道:“年纪轻轻的,可不能这么心如死灰啊。真是好天气,好风光。”

雪粒撒在她身上,有的嵌进皱纹里,皮肤上的沟壑像一道道陈年旧伤被新雪腌渍着,却被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毫不在意地拂去。她就这么潇洒地晃进满天风雪中。

冬天的土被冻上了很难挖,婆婆的要求是不能假手于人,既然答应了我不打算食言。但也不孤独每回我扛着锄头的时候她都在旁边看着,带着一壶烈酒,唱着听来的零散的戏文,有的我听过,有的我没听过。

某天,婆婆站在坑前看了一眼,挥手对我道:“走,带你去看看我的棺材本。”

我跟她走到一个还算宽敞的屋子前,环视一圈问道:“这是你的房子?”

“想多了。”婆婆已经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径直进屋道,“以前是,后来我那一家几口人染病死了,把这房子卖了才凑够下葬的钱。买房的人心善,又和我相识,就宽限了期限让我来年搬出去。”

“你要给我看什么?”我掀帘子进屋问道。

她指了指屋内当中摆放的一口棺材。

棺材铺里最差的木材,没有上漆,像是几块木板钉成的密不透风的盒子,而且太过窄小,像是给夭折的孩子准备的。

我的视线转向瘦小的婆婆,她坦然地道:“没猜错,这就是给小孩准备的。我一辈子攒的那些钱,最后挑挑拣拣只够买一个这个。”

“你哪来的钱去赌坊的?”

“这个啊,丧仪、这屋子田产还有桌椅板凳卖的钱刨开他们下葬的花销后,还剩那么点,我又把衣服都当了,攒了那么点钱正好够。”她拍拍棺材满意地道,“结实吧,我特意挑的,有这么个棺材往后肯定淋不着雨。”

“你不怕赌输了吗?”

“不怕。”婆婆干脆利落地道,“输了也不过就是个死,早死晚死而已,没什么区别。”

想了想又笑道:“我进赌场前就在想,要是我输了就回去扯块长布,穿的干干净净地走,比他们走的时候一身呕出来的味强。最好自己挖个坑,到时候草席子一卷不至于曝尸荒野,可惜我老了,没劲了。天可怜我,让我一辈子倒霉临了得了这番造化。”

我侧过脸道:“你要给我的棺材本呢?”

“哦这个。”她往床上一扬下巴道:“那棉被和两套衣裳。”

那两套衣服里还有一套雪白的,明显是她自己给准备的寿衣。

婆婆无所谓地道:“等我死了你就当了吧。”

我想起这个月账本上的赤字,忍了这个哑巴亏。

我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寿衣进我的店,吓坏了不少过路人。

婆婆在门口跺脚抖掉身上的雪,我问她:“怎么穿这一身?”

她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雪白的衣服道:“土都埋到下巴了,在意这个干什么,当我倚老卖老一回。”

我无奈地道:“你这样会吓坏我的客人的。”

“得了吧,你这店比我那屋子都冷清。”她话锋一转道,“我是来找你商量正事的。”

婆婆这次来找我,是商量她下葬的事,准确的说是她的陪葬。

寻常的丧仪她一概不管,让我在棺材里放个枕头,不要木的,也不要圆枕,到时候身子底下铺几层褥子,弄暖和点,她受不了冷。

说的好像,她真的只是打算长眠一场。

我算了算她给的银钱,勉强答应了。

婆婆满意地点头道:“我也不要纸人什么的,你也不用请人,把我埋那就行。但是,纸钱一定要你亲手烧给我,记住了吗,亲手。”

我指着后院一个盆道:“那个当火盆行吗?”

婆婆伸长脖子挑剔地看过去,点点头。

临走的时候她踩了一脚店门口的雪,松松软软的,心情愉悦地道:“下的那么厚,盖着肯定不冷。”

说完嘴里哼着“你省的也么哥,你省的也么哥……”自在地往家走。

过了几日她没来,我去她的屋子看了一眼。婆婆穿着那一身躺在床上,死前倒没有那么潇洒,眉毛拧成死结,好像这一辈子的愁苦都显在脸上。

我雇了两个人把她葬在她选好的地方,立好碑后从包里翻出一把纸钱,纸钱都提前写好她的名字,一叠一叠顺着风卷进火里。

她跟我交代这些事的时候曾经看着某个地方出神说:“这辈子活得不怎么样,让我下去了好好活一场。听说寻常人烧的纸钱不一定能收到,哎,你可要给我好好写啊,别写错名了。”

这估计是从哪道听途说的,偏执地觉得我不是寻常人,所以绕了那么一个弯子,求自己来生顺遂。

那一包纸钱烧完后,我和阿泥身上已经积起了厚厚的雪。

今年好大的雪,大概是个暖冬。

哼的是《正宫·叨叨令》邓玉宾,翻译过来是“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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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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