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沈辛出院的人是沈聿。
沈聿本想将她直接带回沈家,但是沈辛说不想这副病态让爷爷看了跟着忧虑。她就让沈聿把自己带回了现下的住处。
别墅客厅,梁姨给面前的被沈辛称为兄长的陌生男人倒了一杯清茶,“沈先生请喝茶。”
“谢谢。”沈聿颔首,收回打量着这栋房子的目光,“你现在就一直住在这儿?”
“嗯。”
沈辛窥见他眉间的褶皱,知他心里头许多疑惑,但她也并不想多说,那些事情复杂,两句话也说不清,还不如就装糊涂下去。
梁姨也给她倒了杯温水,沈辛握在手心,端详他的神色,沈聿并不是喜欢窥探他人秘密的人,在得到她回答后,失去了再问的兴趣,低头看了眼手机。
“哥,你不怪我吗?”
她讲得是关于退婚那件事,相信他能听明白。
沈聿正低头拨弄他的手机,闻言没抬眼:“你做错了吗?”
“……”她的沉默持续只两秒,“错了。”
他笑了一瞬:“既然知道错了,我有什么好怪你的?”
“大哥……”
即便如此,可她的内心始终对沈家怀着一种不安。
这种不安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情,在她的视角里,尽管他们有着血缘关系,尽管他们对她也很友好,或许是因为聚少离多的原因,她和这个沈家始终隔着一层膜,又或者说是一层薄冰,她无法理所应当的叫他们承受由她留下来的烂摊子。
她总是更愿意相信,那种有血缘产生的稳固和结实摩天大楼,会顷刻在利益的动摇之下变得深陷坍塌。
就像这次,退婚这件事多少败坏了她那薄如蝉翼的亲情。
尽管她拿钱来弥补,终究是破镜难重圆。
沈聿仿佛知道她的焦虑和不安,沈辛显然是个头脑清晰的人,可是她显然也过于低估了自身的重量,爷爷的愤怒也只是对她失去一份好归宿的失望。
更何况,那失望只是暂时的。
男人的眼眸终于进驻柔和,他试着安慰:“没事,二叔那天对你的动手只是失去理智,你别放在心上,他总是为各种各样的小事失去理智,你要相信,家里在意你的人多过怨你的人。”
“更何况,公司是我在负责,股价早已稳住,谁都没资格怪你。”
沈辛心底无比动容,却也无话可说了,“谢谢哥。”
她和沈聿接触并不多,却能这样待她,怎么不动容。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话锋急转。
她看着他,想了一会儿,“就继续工作,继续生活啊。”
他没吭声,目光停在她苍白清透的脸颊上片刻。
好半响,才缓慢“嗯”了声。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
他突然看着腕表,似有急事要赶赴别处。
沈辛安静点点头,“好,有事就去忙吧,不耽误你了。”
接着,沈辛叫了声梁姨:“梁姨,帮我送送大哥。”
“哎,好的,沈小姐。”
沈聿走至门口,又停下回望沈辛,“病好了回家看看爷爷,他老人家想你又拉不下脸,你主动点。”
沈辛缓缓笑了,“好。”
-
沈辛在家休养了两天。
病彻底痊愈,一觉醒来精神极好,神清气爽。
“沈小姐,虞小姐已经到了,在楼下等你。”
门外,梁姨敲门,声音传过来。
“好。”
来人是公司给她配的新经纪人虞雅。
比起Marlene,她更为成熟也更沉稳,利落的一刀切黑短发,总是戴着薄薄的无框眼镜,说话时有条不紊,喜爱穿白衬衫和黑长裤,知性感尽显。
沈辛下楼时,虞雅正坐在沙发上查看平板。
“虞姐。”沈辛出声。
虞雅闻声抬头看过去,只觉得朝自己走过来的女子宛如一株带着清风的白莲,长发飘飘的清冷模样,右肩背着琴盒,只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裙,脸颊饱满,眉眼温和淡静,气质清和幽远。
说她是明星小花也不为过。
自己也是很长时间没带过这么高颜值的美女艺人了。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知名度,虞雅总觉得她更像位纯澈的新人。
虞雅站起来,问:“准备好了吗?我们该出发了。”
沈辛点点头。
上了车,司机发动车子,虞雅娴熟点开平板,调出接下来的行程,念给她听,说完后,她念完后关上平板补了句。
“另外,唯艺周刊有个专访,他们有意让你当下月封面人物。我觉得帮你提升公众形象很有帮助,已经帮你接了。”
“等等,”沈辛蹙眉望过来,“我不想接受采访,拒了吧。”
到时候采访不免又要拿退婚事情大做文章,这时候还是低调些好。她并不希望做那些与音乐演出无关的事情。
虞雅关掉平板,语气不变:“事先会给你看采访提纲,你介意的问题可以提前规避,这个采访已经接了,再拒绝会影响信誉。”
沈辛深眸看她说:“如果下次有这样的邀请,先问过我的意见,不建议你擅自做主。”
虞雅没表情点头:“我知道了。”
-
空荡荡的音乐大厅,虞雅双臂环胸坐在首排座位上,她目光所落之处,是台上打了伶仃的投光灯笼罩着那抹纯白色的倩影。
沈辛低垂着脑袋,用松香反复摩擦将琴弓,灯光下映出她白皙的侧脸,她身前的谱架上,是新版的编曲。
虞雅电话这时响起,她冷淡看了眼,然后接通。
与此同时,舞台上的人将琴弓缓缓落下,带着舒缓节拍的琴声里,虞雅将视线抬起,落下台上那抹身影上。
那抹身影似在乐声中慢慢舒卷绽放。
电话是星韵的老板周霁打来的。
那人语调永远带着笑,很是虚伪,“沈辛什么时候结束?”
虞雅:“下午五点收工。”
周霁:“正好,收工后你带沈辛来我这儿,我待会儿把地址发你手机上。”
虞雅皱眉:“什么事?”
周霁:“饭局。”
虞雅没好气:“什么乱七八糟的,沈辛不陪酒。”
周霁轻笑:“想什么呢虞雅,以沈四小姐的家世和知名度,以我和沈聿的交情,我能让她做这些?”
虞雅冷嗤:“谁知道你安什么心。”
“虞雅。”周霁笑了:“怎么说我也是你老板,这么挤兑你老板像话吗,嗯?”
虞雅无言,挂了电话。
片刻后,周霁发来定位,虞雅恹恹看了眼,没理会。
-
收工比预期的早了半个小时,虞雅拿了瓶水递给沈辛。
沈辛扣上琴盒的锁扣,背在一侧肩上,接过水,淡声说了句谢谢。
“周总让我带你去找他吃饭。”
沈辛抬起的脚步又停下,若有所思地说:“必须去吗?”
“你可以亲自打电话拒绝他。”
毕竟是老板,又是初来乍到,沈辛最后还是去了。
包厢里,已有四人坐在餐桌旁,尚未动筷,只闲散聊着。
沈辛被虞雅带进包厢时,带着笑音的朗音率先传进她耳边。
“我公司新签的小提琴艺术家来了,各位起来欢迎欢迎吧。”周霁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热情地站起身来。
沈辛抬眸看去,周霁笑脸相迎。
她正露出礼节性的笑容时,目光不着痕迹的往侧面一扫,目光倏然停顿,心慌乱跳了跳。
傅宗弈——
这突如其来出现的“熟人”令她的笑容陡然僵在脸上。
男人穿着黑色西装,没打领带,没起身,坐在原位沉静冷峻,在听到动静后看过来。随即,面庞神色也跟着怔了怔。他并不知道周霁口中要过来的人是沈辛,周霁跟他卖了个关子。
两人的视线在彼此的面孔上停了片刻。
沈辛率先移开,因为虞雅拉她走了进去。在众人的欢迎目光中,虞雅将她的座位安排在周霁身边,周霁提着紫砂茶壶给她倒了杯茶水,朝跟进来候在一侧的侍者说,“把菜单给沈小姐。”
沈辛接过侍者递来的菜单,目光漫不经心扫过餐品,随意点了几样,随后合上菜单递给周霁,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疏淡温静:“这几样是我常点的,口味还算稳妥,你们看看还差什么再添点。”
“我倒没什么意见,”周霁将菜单左手倒右手,递给了另一侧的傅宗弈,“让我们傅总再看看还缺什么。”
傅宗弈并无兴致,不给眼神。
周霁自讨没趣,将菜单递给虞雅,“我们阿雅来点。”
虞雅利落拿过菜单,很快点好菜,还点了酒水。
在虞雅点菜期间,周霁给她介绍桌上的人,他指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道,“介绍下,这是我们公司的财神爷,林辉。”
指着一个高挑的贵公子说,“这是我的好哥们儿邱砚。”
最后,他似笑非笑地指着身侧的另一个人说,“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吧,”说到这,他压低了声调,“他最近脾气特别差,跟吃了炸药似的,我带他来消消火。”
沈辛没去看那个人,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飘过来,无比精准的锁住她的脸。沈辛嘴角弯了弯,对着周霁道,“老板,我们的合约里恐怕并没有包含陪酒这个条款。”
“……”陪酒?
周霁毫不设防地被打了一棒,心下哀嚎,赶紧赔笑道:“严重了严重了,别生气嘛,今天就当给你办欢迎宴。”
这沈小姐这话一出,他罪过可就大了。
之后沈辛没再说什么,菜上齐后,她就专心致志的吃饭,如有人向她搭话,她就打起几分精神应付,可她浑身透着冷漠,别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席间傅宗弈更是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他的目光总会偶尔飘过去,看一看那个始终置身事外的女子。
散场时,周霁见沈辛告别后头也不回,同身旁的傅宗弈说:“不去追吗?我费心给你安排这一出见面,你连话都没跟她说上一句,咋的你哑巴了?”
傅宗弈冷眼扫他,“多事。”
周霁不可置信:“我多事?”
他拍着傅宗弈的肩膀,“行,我多事,媳妇跑了也不追,你这辈子就当寡人吧。”
不再多废话,周霁迈步去追前面的虞雅,“阿雅,我送你回去。”
虞雅不耐烦看着跟上来的人:“我送沈小姐,周总你自己回去。”
“这不是有司机?”周霁去扯虞雅的胳膊,低头对着坐在车里的沈辛道:“沈小姐,司机送你回去就好,虞雅我带走了。”
沈辛扯唇笑了一下,让司机开车走了。
车身开出一段距离后,沈辛转了头,看见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依旧立在餐厅大楼的门口。
车里很安静,空调风轻轻的吹着,沈辛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街景上,思绪漫漫地出着神。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突然说:“沈小姐,后面有辆黑车一直在跟着我们。”
沈辛猛地转头。
路边灯光的映照下,一辆黑色的轿车亦步亦趋的跟在这俩车后面,那熟悉的车牌号让她的心底攀爬上藤蔓。
傅宗弈看着前面的车在过路口时转了个弯,停在了路边车位。他将车也停在不远的后方,解开安全带时,目光一扫,看见前车的人正从车内走下来。
暖黄的灯光落在她温静的侧脸上。
傅宗弈推门下车,迈开大步走过去。再进到几步之遥的距离,他停下来。他看着沈辛的眼睛,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沈辛。”出声时,他才发现他的喉咙干涩的有些嘶哑。
沈辛抱着臂膀,身子靠在车身,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很长时间没说话。
那目光有很多思量,似是在琢磨怎么开口。
快四月份的季节,傍晚已经变得异常温暖,夜色宛如幕布般笼罩着他们,而夜色之下,有更小范围的灯光也在笼罩着他们。
她脸温温淡淡,话语清浅,“为什么跟着我呢?傅宗弈。”
他听着,露出抹艰难的笑意来:“因为放不下你啊,沈辛。”
他脸上的神情明明是在笑,却显出一种悲伤来,沈辛感到空气里有股无声而颤抖着的悲鸣她向扑来。
沈辛此时此刻似乎才苏醒,在这件搞砸的婚事里,无论是被她背刺的沈家,还是因这负面影响而大跌的股价,更或者是其他什么损失,可在这一切的背后,最重要到令让她不敢面对的……
或许是她……伤到了他的真心。
真心啊。
她在心底发笑,沈辛啊沈辛,这种东西要该怎么还啊?
指尖被她紧紧攥着,僵白的手指关节泄露了她的极度紧绷。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和安谧中。
沈辛缓缓抬眼,她说:“对不起,傅宗弈。”
傅宗弈眼眸动了动,朝她靠近一步,正欲开口,却听见她抢先开口道,“我和他重新在一起了。”
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锋利地刺穿他的神经末梢。他面色变了颜色,眼睛紧缩,他却本能地表示不相信。
“没必要骗我。”
她移开眸子,垂眸间似是笑了,“我没有骗你。”
“请你忘掉我,因为我不是能给你幸福的人。你本是骄傲的人,该要继续清明高傲做你的傅氏负责人,不要稀里糊涂地追着一个不值得的女人过日子。”
她垂着眸说出这番话,灯光将灯底下的一切照得暖黄明亮,那光也照到他们的身上,以及黑暗的地上,地面看得见他们彼此清晰的影子。可影子就是影子,一阵风吹来引得树叶摇晃,影子便跟着摇晃。
他听着那决绝的一番话,眼底的烛光似耗尽而灭,也跟着低头看地面上摇晃的影子,他沉默着望着属于她的那么清晰的影子,突然间感到分外的孤独。
“我是爱你的,让我放弃爱你比得不到你的爱更让人痛苦。”
他这样失魂落魄地说着,没有去看她的眼睛。平日里很高挑挺拔的男人,就这么低着脑袋,像个失落又可怜的孩子。
沈辛听得眼热。
可她没有再出声,任凭沉默蔓延。
也任凭他的失望和受伤漂浮在空气中,没有着落。
树枝凭风摇曳,叶片簌簌作响,空气中陡然送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沈小姐。”
沈辛猛然惊醒般,回眸望过去。
塞缪尔从远处走来,脸上有着浅淡的微笑,他用英语开口:“先生说,如果您要在这儿演苦情剧的话,他可以帮您请电影制作团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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