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昭阳眯起双眼，寒单此人大有问题。
她去驿站匆匆寄了信笺，顶着烈日一路往事务处而去。
夏日幽静的午后，大堂内四下无人，刘世轩正将脚翘在桌上呼呼大睡。温昭阳戳了戳他的胳膊：“刘兄，刘兄！”
刘世轩睁开困倦的双眼，见到温昭阳，愣了片刻，睡眼朦胧中他还以为面前站了个楚楚动人的小仙女，第二眼才反应过来，面前哪来什么仙女，分明是他上午才收的小弟。
“张怀玉，你有事？”
温昭阳点点头：“我仔细想了想，刚来就占了刘兄的房间，心里十分不踏实，要不是咱们还是换回来？我去跟寒兄住一间？”
“这个无妨。”刘世轩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计较这些。你踏实睡你的。”
温昭阳四下看了看，小声道：“可我看着那位寒兄，似乎很不好相处，刘兄，你跟他熟悉吗？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刘世轩眉头微微皱起：“他也才比你早来两天而已，我也不是很了解他。怎么？他欺负你了？”
“这倒没有。”少年笑眯眯道：“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总是很冷漠的样子，长得又高又大，眉眼也不像咱们中原人，倒是有些像外邦人士。”
“嗯，他确实是从北边来得，呼春族人。跟咱们长得不一样。”
“这么远，过来读书，他是有什么亲友故交在书院当值吗？”
“这个我倒是没留意……”刘世轩慢慢道，突然一道闪电从心头划过，他侧着脸，有些警惕地看向温昭阳：“他既没有欺负你，你这么细致地打探他做什么？”
“嗯？”温昭阳扬起白玉般的脸，脸上满是疑惑：“闲聊问问不行啊？”
“顶着烈日，一路过来找我闲聊寒单？”刘世轩磨着槽牙，吸了一口气：“张怀玉，你不是对他起了什么歹念吧？！”
“你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吗？他快有你两倍大！一拳头估计能将你锤死，你居然敢肖想他？”
“你乱说什么？！”温昭阳怒道：“我不过是问两句罢了，那我还顶着烈日来找你聊天，难不成我还肖想你？”
刘世轩一顿，拢起衣领，嫌弃道：“你还是离我远点吧，我恐同。”
“……”
温昭阳转头就走。
刘世轩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哎哎哎地叫了半天，那少年气性大的很，转身就迈出了房门，愣是没有理他。刘世轩看着天色，也快到下值的时间点了，索性锁了大门，追上了那个瘦弱却倔强的身影。
“开个玩笑嘛。这也生气？”刘世轩拍了拍他的肩膀：“哥给你道歉行不行？请你下山喝花酒去？”
温昭阳看了他一眼：“我不爱喝花酒。”
“……也是”刘世轩挠了挠头：“你花得跟我们不一样。”
“……”
温昭阳立在原地看了他半响：“你闭嘴吧。我都后悔来找你聊天了！”
“好了，别生气了，都是哥的不是，这样吧，你还想打听啥，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行不行？”刘世轩哄着少年，此刻倒是有几份真心实意道歉的样子。
温昭阳想了想：“那咱们的主班讲师，那位言夫子，脾气好不好？”
刘世轩的笑容僵在嘴角。
言若海，他该如何形容他呢。说他不好，这学院里有一半的学生都会反对，说他好吧，他的这位姑父干得又全是株连九族的恶事。指挥他意图炸死楚景晟，还有家族黑匣子里面他那封祸害了一城人命的求金信……
这仅仅只是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地方，言若海还筹谋了多少惊天大案，那就不得而知了。
温昭阳停下脚步，好奇地看向他：“你怎么不说话？咱们这位夫子很严厉吗？”
“那倒没有。”刘世轩慢吞吞道：“相反，咱们这位夫子极为冷静温和。书院里许多学生都喜欢他，崇敬他。”
“哦。”温昭阳佯装高兴道：“那我果真没来错地方，早就听闻他是一代经学大家，拒绝了太子和朝堂的招揽，只安心蜗居在书院修书育人，可见其品行高洁。”
“……那也不至于。”刘世轩看着面前眼神清澈且愚蠢的少年，忍不住提醒道：“你最好还是离他远点，不要过于亲近他。”
“为什么？”温昭阳直觉他话中有话：“天地君亲师，为什么不能亲近他？”
刘世轩半真半假道：“你若是亲近他，他就会让你干很多你不想干得活。”
“比如呢？”
“比如今日就该是他值班，他不想干，便指挥我来。”
“……”
温昭阳大失所望。
她还以为能从刘世轩口中听到什么关于言若海的秘辛。想来也是，刘兄不过也才比她早十日进入书院罢了，又能了解多少呢。她不该如此心急。
两人吵吵闹闹回到寝室，寒单不在，温昭阳想着之前在手中闻到的药味，跟着刘世轩踏入他们的房间，毫不客气道：“刘兄，我来参观一下啊！你们这间屋子是不是比我那间要大一些？看着宽敞许多。”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房间大了？书院所有寝室都是统一的尺寸，”刘世轩躺倒在床榻上，踢掉了鞋袜：“我这把老骨头，坐了一天，还是躺着舒坦。”
“分明就是比我房间大一些吗，这橱柜看着也比我房间的新一些。”温昭阳凑近靠墙一排的橱柜细闻，隐约在其中一扇柜门附近嗅到了与之前相同的气味。不过可惜，所有的橱柜皆带门锁，她看不了。
“你就别无理取闹了。”刘世轩指着自己书桌上的一堆点心，哄孩子般：“喜欢吃什么自己拿，我要歇一会了，好不容易休沐日，又被拖去坐了一天，你自己玩啊。”
窗外一道鹧鸪声响起。温昭阳在屋里转了两圈，翻了翻那堆子点心，无甚兴致道：“这些我都不爱吃，你休息吧，我出去玩一会。”言罢，撩起白袍衣摆，脚步轻快地跃出了房门。
刘世轩翻了个身，心道：“不愧是少年心性，一刻都闲不住。”
沿着鹧鸪声响起的地方，温昭阳朝着后山密林走去。此时夕阳西下，林间的雾气渐渐弥漫上来。楚景晟坐在小溪边，一块巨大的青石上，长腿微屈，肆意洒脱。
见她到来，招了招手道：“过来。”
温昭阳便踩着乱石，磕磕绊绊地走了过去。淡淡的桂花酒气弥漫，她皱着眉头道：“你喝酒了？”
“不喜欢？”眉目英挺的男人，笑意深深，朝她脸上轻轻呼出一缕酒气。
温昭阳挥着衣袖将酒气驱散：“我不喜欢，下次你不许这样！”
“为什么不喜欢？”楚景晟盯着她：“军中之人大多好酒，你要我戒掉别的可以，这个有点难。”
“喝酒的人会发疯。”温昭阳想起某个不甚愉快的夜晚，顿了顿，又道：“我没有让你戒酒，我的意思是下次不许朝我脸上呼气，我不喜欢。”
温润的少年模样，一本正经，眼中不知何时起了戒备之色。楚景晟失笑道：“好，下次不喝了。有件事情和你说一下。”
“什么？”
“趁着廖明崖调令已下，还未动身，我准备让他今夜夜探言若海的书斋。”
“是查到他书斋藏了什么文书吗？”温昭阳纳闷道：“为什么要廖明崖夜探，万一他暴露了……”
“就是让他暴露。”楚景晟目光内敛，漫不经心道：“言若海早已对廖明崖有所防备，只是一直以为廖明崖是我派来查探他的棋子。今夜便要他知道，淘金城还有人活着，并且这个人一直在盯着他。”
“那他一定会派人暗杀廖明崖。”温昭阳沉思道：“届时廖明崖已回归玄甲军，玄甲军便可以布好陷阱，静等杀手上钩。”
楚景晟点头：“边境烽烟将起，时间不多了，我们不能坐等对手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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