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会面的地方是一处邻水的亭子。
冯郭章是个会享受的人,此处已经布置得十分像模像样,不亚于寻常的温柔乡。
张召和风晨被迎了进去,冯郭章打量了他们两人,神情微妙,“风大人命真硬,自己人的暗箭也没伤到分毫,看来真的不好杀。”
‘自己人’张召囧。
风晨道:“承蒙老帅和张大帅厚爱,给我找了这么大的乐子。也是好久没和人动手了,今晚玩得还算痛快。不过既然是凡人,努力杀必定是会死的。若是想杀我的人再多一方,我指定没法站在这里了,多亏老帅还没能统一南境,让我捡回一条命,在此多谢老帅。”
冯郭章脸色刷地落了下来:“我以为风大人是代表太子来和我谈合作的。”
风晨道:“正是。”
这下连张召也感觉到两人之间嗖嗖的小刀子。
他刚警惕起来,冯郭章已经冲着他们大声地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很有个性的年轻人,我喜欢。”
冯郭章想要的,其实张召都知道一二。
前朝时迟家世代镇守南境,受封为荆南节度使。这个职位可世袭,在迟家人手上传了好些年之后,终于传到了迟方的父亲手里。迟方父亲死后,当时前朝已亡,南境频频受南楚侵扰,冯郭章临危受命暂时接掌了节度使的工作,如果不是后来迟方正式接班并公开放弃了世袭荆南节度使一职,那么这职位九成落在冯郭章手里。
对冯郭章来说,这算是到嘴的鸭子飞了。
而今虽说多国并立,但论起王朝正统,必然数晋王李氏一脉,冯郭章想要的荆南节度使,甚至更高的世袭爵位都可以由太子重新册封给他。
这桩买卖是太子和冯郭章已经谈好了的,他和风晨不过是来促成这桩交易尽早完成。利益谈完,还剩下的就是谈厉害。
简单讲,就是‘我们怎么达成互相信任’,‘我手里揪着你的什么小辫子’。
张召一时想不到风晨能辖制冯郭章的‘把柄’是什么。
也不知道如此难杀的风大人该怎么样才能让冯郭章安心。
风晨道:“既然如此,那就互相交个底吧。”
冯郭章自信满满地哼笑一声,问道:“你打听到我什么秘辛?”
张召的心提了起来,他知道冯郭章这个人臭毛病特别多,而且是一言不合杀人的主儿。连他自己都被冯郭章半真半假的‘杀’过几回,能活到现在,还得说一声命大。
但说实在的,冯郭章如今在南境势力一家独大,除了迟家军迟方还能算得上有一战之力,其余几乎全部在冯郭章的掌控下,连他都不知道冯郭章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他十分好奇。
风晨一笑,好似不经意地说道:“十六年前,上任荆南节度使夫妇遭遇南楚伏击身死,你临危受命执掌南境兵权,虽然最终没能捞到节度使大印,但还是借此分走迟家军大半身家,成了南境的实际掌控人。人人都道节度使夫妇二人死于楚靖王之手,其实,他们是你杀的。”
冯郭章不屑道:“不愧是定鼎中原的太子麾下,陈年破事都能查得到。”
承认了!
张召在南境待了许多年了,他一直知道冯郭章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痛恨冯郭章对他的欺压。可直到今天,他才看清冯郭章能坏到什么程度。这算什么,杀了主上然后夺走了主上的家业?
等等,张召还记得迟方有个弟弟,说是也被人害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丢了,至今杳无音信。
破案了,狗贼,连孩子都不放过。
张召差点没管理好表情,忍不住瞪向冯郭章。
再看风晨,不愧是钦差,还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只是笑容莫名有些渗人。
冯郭章道:“既然你来真的,那我也不客气了。”
风晨直接道:“老帅尽管说。”
冯郭章恶狠狠道:“我知道你的底细,你不是京中那些靠苦读考出来的穷官,你就是太子养在脚边的一条狗。不过我不担心你会咬我,毕竟你咬错了人,太子自然会扒了你的狗皮,蒸了你的骨头。我信不过你,但我信你的命在太子的掌握之中。而太子只能和我合作,这就足够了。”
冯郭章狗来狗去话说得着实难听。
而且话里话外饱含暗示,张召竟没听明白。
什么意思?
难道太子还能用什么法子远程控制风晨的性命不成?
风晨皮笑肉不笑道:“什么都瞒不过老帅的眼睛。”也默认了。
就此,合作达成。
定远军和冯家军一起搞垮迟家军,把南境多年的平衡打破,重新瓜分迟方手里的地盘。
怎么做呢?
风晨道:“正好我手里有个南楚奸细,届时我做东,邀三军主帅亲自光临,我用那南楚奸细指控迟方和南楚勾结,先传一传流言,散一散民心。”
冯郭章嘿地一笑,眼神游移不定地在他和风晨身上打转半晌,终是信了的样子,才道:“好,风大人,那咱们就说定了。”
——
风晨的局设在已荒废的前朝江陵府衙。
前朝时,此地有文官为政,也自然有府衙和配套的一些官用建筑。
到了前朝灭亡后,南境的文官系统名存实亡,整个江陵也就沦为军镇,彻底为军方主导。所存的文官也没有了主政一方的权力,变成了为军营服务,效力于各军主帅。
李存叙的构想里,南境局势一旦被打破,定远军想办法浑水摸鱼至少要拿下一半地盘,到那时,自然也要让南境打开大门迎接他选拔的一众读书人,也就是新的文官群体,李存叙要用这些人在江陵布政,把南境和中原之间的距离打通,形成一国统一的局面。
风晨对这些东西不是很上心,他只是派人把府衙简单修整了一番,然后下了帖子。
南楚奸细在他手上能说的自然都说了。
这人是南楚的刺客,是靖王派来和冯郭章谈合作的南楚‘钦差’的长随。
而这钦差不是别人,竟然是不久前刚被风晨亲手干掉的靖王私生子殷行。
风晨恍然大悟,明白了冯郭章为什么这么痛快地选择和李存叙合作,原来是先看到了南楚‘钦差’的结局,对南楚丧失了信心。
奸细本人上有老下有小,还做着能回楚国见一见亲人的美梦,自然对风晨的要求无不答应。
风晨说:“我届时邀请的除了南境三军主帅,还有南境名声在外的富商巨贾,德高望重的族老,还有一呼百应的学子。”
奸细道:“大人要我讲什么,我就讲什么。”
风晨心道,冯郭章有一件事想错了。
老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还有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太子确实有挟制他的手段,但他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有赌一把的小小自由。
他赌冯郭章没怀疑他。
风晨道:“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讲一讲十六年前冯郭章如何勾结你们南楚靖王,卖主求荣,害死旧主夫妇。现如今还恬不知耻,想再和楚王狼狈为奸,要把南境整个卖给楚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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