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那之后，我总能碰见江序。
大清早去守早自习，在楼下停车库遇见。
我一开始见到他还很惊讶，问他是不是也住这里。
江序笑笑说是。
接着就是疑惑。
“早上六点出门吗？”我问他，“我记得你家咖啡馆是八点开始营业啊。”
江序解释说：“早上有点事，所以出门一趟。”
再深究并不礼貌，我点点头先离开了。
可后来时不时地，我都能在清晨六点的地下车库碰着他，他有时说进货，有时说有事出远门。
中午有时候回来午休也是，会碰见提着咖啡的江序。
他会朝我打招呼，把咖啡给我：“早上店里卖不完多的咖啡豆磨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一开始会推拒，毕竟无功不受禄，但江序说卖不完也是丢掉，不如送给周边的人喝。
他态度坚决，我也不好再推拒，便接受了。
晚上就几乎是天天见了，毕竟江之阁父母旅游去了，现在由他来管，我们又住在同一个小区，碰面几乎是经常的。
最凑巧的是，两家的房子都在坐拥小庭院的一楼，一个在一栋，一个就在后面的二栋。
后来和江序在一起了，我才知道那段时间的遇见全是他的精心设计，压根不是碰巧，就连房子，也是他第一面见面后决定买的。
听他说装修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开学前装得差不多了。
5.
住在一个小区，接触得多了，一来二去我和江序就熟稔起来了。
时不时懒得做饭又不想点外卖，拐个弯去他家蹭饭吃是常有的事。
我和他都很乐意，唯一不太乐意的可能是江之阁。
我第一次受江序邀请去他家吃饭的时候，江之阁还以为我来又是为了他掉成绩的事，活似一只见了猫的老鼠，恨不得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等猫走就一直不出来。
后来江序解释清楚后，江之阁的表情更惊讶了。
惊讶过后，就变得焉巴巴的了。
但小鼠还是挣扎不过大鼠的，江序总会把他从他房间揪出来，让他乖乖朝我说老师好。
江序的手艺出乎我意料的好，蒸炸烹煮，几乎每一种做法他都擅长。
那是一个夏天，蝉鸣声一阵大过一阵，我去江序家时天也只是透着朦胧的暗蓝色。
“你们咖啡师怎么还能有这么多兼职？”有次周假我去他家吃饭时倚在厨房边上半开玩笑说。
“不一定所有咖啡师都会做饭。”江序正好一道菠萝咕噜肉出锅，“我只是恰好喜欢咖啡又喜欢做饭而已。”
“那也太全能了。”我顺势进去帮他把盛好的菜端出去。
江序把锅简单刷两下，准备下一道菜：“还有更全能的呢，你能喝酒吗？”
“明天周日，能喝。”我说，“怎么？你要给我调酒吗？”
“你不嫌弃我手艺的话。”江序带笑的声音传过来。
“那得看你调的好不好了。”我说，环顾一圈，打算叫江之阁出来吃饭。
但左看右看，就是没见着那小子的身影。
我扭头去问江序：“江之阁呢？”
江序说：“他父母今天回来一趟，他回他父母家。”
当然，真话是我之后才知道的。
其实江之阁父母压根没回来，还在甜蜜旅游，但江序为了找机会独处，所以提前给江之阁做好了饭，安排好一切。
那顿饭过后我有幸品尝到了江序调的酒，颜色像夏日里长势茂盛的绿叶，喝下去却很清爽。
后尽并不是很大，却也足够让我跌入所谓“微醺”的感觉里，朦朦胧胧地。
连着院子的玻璃门半开，带着点凉意的晚风就从缝隙里穿堂而过。
江序面前摆着他给他自己调的酒，玫瑰一样的颜色，边上挂着橙皮。
我撑着下巴看他的眼睛，欣赏琥珀里流淌的那一抹明亮。
我和他就这么相对而坐。
那天夜晚并没有往日那般燥热，相反地，还有些凉意，吹得人有些舒服。
先开口的是江序。
他大概很紧张，手一直在酒杯的杯壁上摩挲，而他自己好像还没意识到。
“我……”他开了个头，顿了一下才继续，“周长青，我想问问你，你有恋爱的想法吗？”
其实他开头时我早有预料他可能想说什么，可他话出口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惊讶。
江序大概是紧张极了，他好看的耳尖也慢慢染上了一抹红色。
那时候我着实吓得酒意都褪去不少，差点从微醺变清醒。但我反应快，想得也快，才让酒后不清醒随口答应表白的这种缺德事被扼杀在摇篮里。
我说：“如果是几年前的我，你这么问，我说不定会考虑一下。”
“现在的你呢？”江序说。
“现在的我，才刚刚经历一场失败的恋爱。”我扯了一个笑，“所以，大概很难进入新的感情里了。”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说，“可惜我现在没有回应你的情感和正式自己情感的勇气。”
“抱歉，我是一个胆小鬼。”
我不是对江序没有感觉，只是上一场恋爱谈的太难过，也太失败，竟让我对“恋爱”这种浪漫的事产生了阴影。
江序垂着眸，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能会是被拒绝了在尴尬，也可能是在想之后要怎么处理我们的关系。
毕竟这种事要是处理不好，以后再见面因此尴尬，可能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我正打算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江序就抬起了眼，他眼里没有被拒绝的伤心，只有一丝像极了心疼的很浅的情绪。
“你不是胆小鬼。”江序很认真地说，“能正式自己过去的感情，能大胆拒绝别人，你已经很勇敢了。相反，是我太冒犯了。你可以忘掉刚刚的那一切，还是将我当做江之阁的叔叔，你的好友。”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唇边还带着很浅的笑。
他的真挚很触动我。
大抵是前任的独断专行，从没肯定过我的缘故吧，江序的这种真诚肯定开始让我摇摆不定了。
江序大概也能看出我的挣扎，或者他自己也想为自己挣扎一下。
他再度开口：“不过，我还是想试试，试试追一下你，这回你不用先着急拒绝我，因为你拥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说不准在一个很平常的早上，你就想好了答案。”
我说好。
6.
那后来江序开启了他说的“追我”的旅程，我们的相遇愈发频繁起来。
早上我会收获到他做的早餐，有时是豆浆包子，有时是面条米酒。
中午一中有两小时午休，大部分学生都会回去，但我是班主任，得在这里守着。
江序就会跟门卫打声招呼，然后把他做的午饭放在那里让我去取。
最开始他并没跟我说，等到了饭点我准备点外卖的时候他的消息冒出来我才知道他做了什么。
江序：我做了你爱吃的花椒鸡，放门卫那里了。
江序：【小狗爱心jpg】
等到了晚上下班，我又会在家门把手上遇见一小捧鲜花，每回都是九枝。
有时候是玫瑰，有时候是百合，有时候又会是茉莉或者勿忘我。
说实在话，即便是新再硬的人也会被这种温暖而浪漫的小细节打动，更何况我没那么铁石心肠，甚至我还有点容易心软。
在江序开启他旅程一个月半后，我承认我心动了。
那个晚上我垂眸盯着手里当晚得到的小捧玫瑰，在暖黄色的落地灯的照亮下，认认真真想了很久。
我不喜欢吊着别人，如果真的喜欢，我们又恰好合适，我会答应，如果喜欢但不合适或者不喜欢，我会拒绝。
我承认江序的尝试很成功，因为我喜欢上了他。
我需要给他一个答复，答应，还是拒绝。
盯着玫瑰出神的时候，我又想起了那个夜晚。
和江序的预言：说不定在某个很平常的早晨，我就会想好答复。
我找了个花瓶，接了半瓶水，把玫瑰插进去。
我想，我知道我的答复了。
7.
第二天早上，我出门时像往常一样看见了江序的微笑和早餐。
江序手里端着小笼包：“早上好，今天是鲜虾味的。”
我自然地接过去，很平常地说：“谢谢，江序，我答应你了。”
看，很平常的早上，我答应他了。
江序愣住了，手悬在半空，像没反应过来。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你了。”
他这才有点反应，有些手足无措地捏了捏手，然后一把抱住了我。
我微微偏头，看见了他通红的耳尖。
“那……”江序说，“以后请多关照，周长青。”
“请多关照。”我回他。
我们的胸口相契合，在这个瞬间产生了奇妙的反应，让我听到了他怦怦作响的心跳，震耳欲聋。
当然，也可能是我的。
于是在这个极其平常也极其普通的早晨，我和江序在一起了。
没有所谓的99朵玫瑰，因为我已经在日常生活里集齐了306朵；也没有成片的爱心蜡烛，因为我收到了比这更好的礼物，一顿健康的饭。
藏在生活细节里的仪式感和小惊喜更容易打动我，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喜欢江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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