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铜铃被风吹得零丁作响，应殊臻执一柄青竹伞踏入店内，伞沿垂下的雨线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银花。他今日着了件素白襕衫，腰间却悬了枚血玉螭纹佩——正是三年前王煜在洛阳黑市一掷千金求而不得的"赤螭凝魄"。
"客官寻什么物件？"掌柜见那玉佩流光溢彩，忙不迭用袖口擦了擦黄花梨柜台。
"前朝《烂柯谱》残卷。"应殊臻指尖掠过博古架，在第三格忽停，"听闻贵店收过南朝陆探微的《弈棋图》摹本？"
二楼珠帘哗啦一响，锦衣少年赤足奔下木梯，金线绣的螭纹在杏色袍角翻涌如浪："你怎知我家有《弈棋图》？"——正是王煜。
应殊臻作势欲跪："不知公子在此..."
"免了！"王煜一把攥住他手腕，却摸到一层细茧，眼中疑色稍褪，"你懂棋？"
*
檀木棋枰上，应殊臻执黑连输三局，第四局却忽然以"金井栏"变式困住王煜白子。
"这手法..."王煜捏着云子迟迟不落，"像极了我师父说的'七星劫'。"
"公子好眼力。"应殊臻从怀中取出油纸包，"此谱载有七十二变式，可惜..." 他掀开最后一页，露出被虫蛀的残角，"家道中落后，只剩半卷了。"
王煜瞥见谱尾"贞观十三年崔氏藏"的钤印，猛地抬头："朱雀崔氏？"
"祖上曾为崔家西席。"应殊臻苦笑收谱，袖中却故意滑落半张地契——正是王煜外室宅院的方位图。
王煜眼尖，一下看到那半张地契，脸色骤变。应殊臻忙装作慌乱地拾起，“公子莫怪，这是不小心带出来的。”王煜狐疑地盯着他，“你怎会有这东西？”应殊臻长叹一声，“实不相瞒，前些日子为了换些银钱，将这宅院抵押给了别人，今日才知是公子外室所在，实在惶恐。”王煜心中暗忖，此人竟知晓自己外室之事，不知是敌是友。应殊臻又道，“公子，我愿将这半卷《烂柯谱》残卷相赠，只求公子莫要怪罪我这无心之失。”王煜看着那残卷，心中一动，“你若真心投靠于我，便帮我做件事。”应殊臻忙道，“但凭公子吩咐。”王煜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应殊臻眼神一闪，拱手道，“公子放心，我定完成任务。”此时，窗外雨势渐小，檐角铜铃的声响也渐渐微弱。
一炷香后，应殊臻踏入西厢房时，暮璃辞正倚在窗边，指尖轻轻拨弄着一盏琉璃灯。灯火映在她那双含笑的眸子里，却透不出半分温度。
"回来了？"暮璃辞懒懒抬眸，声音如丝缎般柔滑，"王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应殊臻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封密信，随手丢在案几上。
"王煜那蠢货，果然上钩了。"
暮璃辞拾起信笺，指尖轻轻摩挲着纸上的墨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大理寺卿王圳……呵，他儿子倒是比他好对付得多。"
"王煜贪杯好色，又自负狂妄，只需稍加引导，便能让他自掘坟墓。"
暮璃辞轻轻一笑，从妆奁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瓶身细腻如玉，内里却盛着无色无味的剧毒。
"这是'醉梦散'，服下后三个时辰内，人会如醉酒般神志不清，任人摆布。"她将瓷瓶递给应殊臻，"只需一滴，就能让王煜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些有趣的事。"
应殊臻接过瓷瓶，指腹轻轻抚过瓶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三日后，王煜会去'醉仙楼'赴宴，届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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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暮璃辞以"偶遇"之名，在城南绸缎庄与王煜"巧遇"。
王煜一见暮璃辞，眼睛便直了。她今日穿了一袭烟霞色罗裙，衬得肌肤如雪，眼波流转间，媚态天成。
"王公子，真巧。"她微微福身，嗓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王煜连忙回礼，故作儒雅道："这位姑娘也来选料子？不如让在下替你参谋一二？"
暮璃辞掩唇轻笑："王公子眼光独到，那便劳烦了。"
“姑娘如何称呼？”
“公子叫我暮姑娘便可。”
二人并肩而行，暮璃辞似有若无地靠近，袖中暗藏的香囊散发出淡淡的幽香，王煜心神荡漾，全然不知自己已踏入陷阱。
临别时，暮璃辞"不经意"提及："听闻醉仙楼新来了位琴师，曲艺绝妙，三日后我欲去一听，不知王公子可有兴趣？"
王煜哪会拒绝？当即拍胸脯保证一定到场。
三日后，醉仙楼。
王煜如约而至，暮璃辞早已在雅间等候，桌上摆着精致酒菜。酒过三巡，王煜已有些醺然，暮璃辞趁他不备，将"醉梦散"滴入他的酒杯。
"王公子，再饮一杯？"她笑意盈盈地举杯。
王煜毫无防备，仰头一饮而尽。
药效发作极快，不过片刻，王煜便眼神涣散，面色潮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竟当众扯开衣襟，口出狂言："本公子今日高兴！这醉仙楼的姑娘，全都来陪酒！"
楼内宾客哗然，王煜却浑然不觉，竟一把拽过路过的小二，扬手便是一耳光："贱婢！敢不给本公子面子？！"
小二被打得踉跄倒地，王煜仍不罢休，竟抽出随身匕首，疯癫般挥舞起来，吓得众人四散奔逃。
翌日，整个京城都在传——大理寺卿之子王煜，醉酒闹事，当众行凶，甚至险些刺伤巡城御史！
王圳气得脸色铁青，连夜进宫请罪，却仍压不住流言蜚语。皇帝震怒，下令彻查，王煜被革除功名，禁足府中。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应殊臻和暮璃辞，此刻正坐在西厢房的暖阁里，悠闲地品着茶。
"王煜废了，王圳也颜面扫地。"应殊臻轻啜一口茶，淡淡道，"接下来，该轮到王圳自己了。"
暮璃辞微微一笑，眸中寒光闪烁："不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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