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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记得张爱玲《倾城之恋》里,范柳原对白流苏说过的话:“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

“现在的我吗?”她想,忍不住扭头偏向桌边的镜子。她瘦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整整瘦了二十斤,但是世事就是这么可笑,她瘦了,却显得年轻了、精神了,剪短了的齐耳短发,比起之前又长又乱的长发,更把她的脸型修饰的小了一圈,“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有人这么说过现在的她。

曾经的她,不修边幅、身形臃肿、披头散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家庭主妇”的样子,甚至看起来,比她实际的年龄还要老了许多,她知道的,可是她不介意,为什么要介意呢,那时的她,心是平和的,她只需要做她自己,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她有他在身边,他从来不在意她变成什么样子,只要她觉得舒服、开心,他就满足了。

她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女人,对她来说,只要一家人,该吃饭的时候,能一起吃饭,想聊天的时候,有人听她说话,出门的时候,有人能牵着她的手,就可以了。她从来不奢望什么大富大贵,她从来需要的,就只是一个可以在她身边、懂她想法的人。她是幸运的,因为她曾经拥有过这样一个人,她也是不幸的,因为,现在,她失去了那个人。

她永远也忘不了他离开的那一天,当她听到医生说他心跳停止了的时候,她忽然没有了感觉,没有眼泪、甚至没有悲伤,她的脑子停顿了,她不懂反应,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像正在发生的事情,是一件和她全然无关的事情。

有人告诉她要给他准备衣服,带着她去买衣服,她机械的跟着,有人跟她介绍衣服的颜色、款式,她听了,又忘了,好像什么也没装进她的脑子里去,什么颜色、什么款式,很重要吗?大家都看着她,等着她做决定,她做决定,她做什么决定,她忽然觉得很好笑,就是很好笑,她在做什么,送他上路,可是,几天前他还好好的。还好好的,不是吗,现在,却要她送他上路了,这是什么笑话,是她这辈子听过的讽刺的笑话。

可是,她还是要给他选,她不选,谁又可以给他选?所以,她选了,其实,她一个都不想选,可是她还是要选,因为,这多人都看着她、等着她,这是除了她,没有人可以做的事情,她的责任。

他们带着她,带着选好的衣服,又回到病房外面,等,等他出来。

终于,他出来了,被推出来了,盖着布,她看不见他。

太平间很冷,他们让她跟曜明给他用水擦脸擦手擦脚,她给他擦脸,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奇怪的对视,跟以前每一次的对视一样,又完全不一样,这是他和她最后的对视,她看着他,还是没有感觉,他也看着她,他还有没有感觉?

她本能的伸手,替他合上了眼,最后的一眼,从今往后,他眼里,再也看不到她了。

她被拉到一边,她顺从的到一边,她看到他们七手八脚的给他穿衣服,她买的衣服,很费力的穿,每个人都很赶的样子,她看着他,躺在那里,任人摆布。

他要被暂停在这里,还有没来及赶来送他的人,他要在这里,等他们来送他。

衣服终于穿好了,终究是要穿好的,他们把他推进冰柜里,合上了,方方的铝门把他和所有人隔成了两个世界,他躺在了那个世界里面。

她在门口给他登记,她拿起笔,手不受控制的抖起来,她不会写字了,她费力的,一笔一划的写着:她的名字、她的地址、她的联系方式,最后,是他的名字,她再也忍不住了,忽然纵声大笑起来,笑出来的,却全是眼泪,终于,所有的伤心、悲恸,统统爆发出来,她忽然有了感觉,很痛很痛的感觉,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她的眼泪,全然不受控制,奔涌出来。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伤心到了极致,不是哭,是笑。她大笑着,被拉到了一边,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急切的,一声、又一声。

她慢慢停了下来,她清醒了,知道要控制自己,她告诉自己要平静、要平静,这么多人,都看着她,等着她,她要控制住她自己。

她的世界抽空了,人家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机械的,她没有意见,需要意见吗?她还有什么需要在意的呢,没有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送他上了山,她被带着选告别厅、选骨灰盒,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告别厅是一样的,骨灰盒也是一样的,照例的,所有人都看着她,等她选,她看着他们,她看到怜悯,怜悯她,但是还是要她做决定,真是奇怪,她被别人可怜着,却没人可以帮她决定,必须要她做决定,为什么要她决定?她的脑子里面是一团一团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搞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搞这些,她只知道,这是她要做的事情,那就做吧。

他被停放进了选定的告别厅,他躺在那里,穿着她给他选的宝蓝色寿衣,还带了一顶可笑的黑色毡帽,他不会喜欢穿这些的,她知道,可是,她却让他穿了这些,因为习俗,在这里,不能让她离经叛道,她不能让他穿他自己的衣服,他的格子衬衫、他的军绿色裤子,他被打扮成了那么可笑的样子,她发现,在这个地方,她是孤零零的,他的那些亲戚、朋友,对她来说,都是那么陌生,她不懂这里的处事方式,所有的事情,她只能等着别人来安排,她只是照做着,她照着做就可以了。

隔天,二月十二,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多好的日子啊,应该是早上起来,她煮汤圆全家一起吃的日子,家里的冰箱里,还放着她一早就买好的汤圆,那是买好了等他回家一起吃的汤圆。现在呢,她却一大早,来到这邙山上,等着送他最后一程,团圆的日子,确是他和她最终分别的日子。

她看着他,隔着棺椁的玻璃,她叫他起来,哭着叫他起来,再不起来,他们就要烧掉他了,可是,无论她怎么叫他,他都永远都不会起来了,她明明知道的,可是,她忍不住,她忍不住,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叫他起来。

她看着他被从棺椁里推出来,她最后一次俯身在他身边,她伸手摸他的脸,又冷又硬,凉的,一直凉到她心里,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却不敢掉在他身上,不能让他带着尘世间的眼泪离开,这是什么规矩,为什么不可以带着她的眼泪走?

她被拉开了,她被拉去办手续,真是好笑,你再伤心,再难受,该你做的事情,你一件都不能少做。规矩,什么都是规矩,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规矩?活着,要遵守那么多规矩,死了,也还要遵守那么多的规矩。

他们不让她去焚化的地方,他们不让她进去,她知道曜明在里面,送他火化,可是,他们不让她进去,她心里很清楚,这些人,好心的,在骗她,怕她受不了,拉住她,不让她进去,她已经进不去了,她很清楚,她已经没有机会进去送他了,她只能在外面等着、等着电话通知她领取他的骨灰。

要等很久,他们把她带去等候大厅,有人专门看着她,怕她什么时候又发起狂来又哭又笑,他们怕她再疯癫,她也怕自己再发疯,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发疯,这不是她可以控制的,但是,此刻,她清醒了,她清楚地知道,她不能疯,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要她去做,她很清楚,在这个远离上海的地方,她还可以放纵的悲伤,可是回去以后,她就必须要面对很多现实的问题,她不是一个没有理智的女人,只是在这突如其来的悲恸面前,她的理智暂时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

后面的事情,麻烦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她只能告诉他信任的朋友,她没有办法一个人处理那些事情,回去上海,她需要别人的帮忙。

他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事情,到现在,要轮到她为他做剩下的事情了。

她带他回到老家的房子,这是他留着这里的最后一晚了。

她无法面对他的父母,但她必须面对他们,他回来,为了照顾他妈妈的病,却把自己的命留在了这里,她没有办法接受,她怎么接受,可是她又必须接受,是他自己选的啊,他选择回来,他不会想到,他的结局是这样的,他不会想到,他会要她来带他回去。

她带他回去,她想,她不会把他再留在这里。她知道她是残忍的,不管他的父母,她狠心要带走他,可是,她只能这样,她不可以把他再留在这里了,她不可以再跟他分开了,谁也不可以再让他们分开。

她整理着他的东西,他的衣服、他的眼镜、他的耳机……还有他买的、准备带回去抽的烟,她统统都要给他带回去。

这个地方,他出生的地方,也是带走他的地方,这个地方,伤透了她的心,她恨这个地方,她想,有生之年,她都不要再来这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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