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入冬。
这座老式绿皮火车站里却没有几丝寒意,到处都是乌泱泱挤在一起的人。
原本这群新兵是列好了队伍的,但被送别的那些个又是抹泪、又是鼓掌的家长们给冲散了。
他们将队伍给分解了,就开始唠叨,开始叮嘱,开始忧愁。
于是,纵使好些个士官军人在那喊着“保持队形!注意保持队形!”
但也没什么法子。
只得苦笑几声后,退到一旁,开始注意站台上的秩序,防止意外发生。
人群中,满含不舍的刘洁美等人都算得上是常态。
她理了理顾问的衣领口,领子没歪没立,只是一个母亲对儿子不舍的情感在驱使她,让她总想在分别时刻再帮点什么。
“去到那也别忘了给家里写信,缺啥了和妈说,妈给你寄!”
“苦了累了,你就和妈说,妈接你回家……是妈、是妈对不起你,才让你从小就一直那么懂事。”
滴滴水珠子在刘洁美眼眶里打转,她抬手狠狠搓过眼角。
“妈……”顾问低声宽慰,“你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就是去当兵,我也喜欢当兵,到时候我拉上我
战友都给你和弟写信来。”
“别难受了妈,你还得养好身体来不是?”
前些日子刘洁美刚因为劳作不甚闪了腰,顾问想起这个就发愁。
“你好好的,我和顾进才有家,我还等着如果退伍了,还能回家天天吃到你做的腊肉呢。”
“到时候我穿着军装荣归故乡,就先绕大湖乡村转两圈,给咱家长脸!”
说着,顾问还挺直身子对刘洁美敬了个礼。
“……”
刘洁美无奈地破涕而笑,连连点头。
“别瞎扯,”她不轻不重地拍了下顾问,训诫道:“这是保家卫国的事情,你去当了兵,就要拼了命的当,别老想着退伍。”
“妈心里难受,但妈也知道什么是应该的,什么是不应该的。”
刘洁美握紧了牵着顾进的手,定定端详着或许很难能再见的大儿子。
她明白自己的孩子,不管干什么都要做到最竭尽所能。
“你好好的,妈和弟弟永远等你回家。”
亲情的暖流划入心间,顾问正起脸色,坚定地回看向刘洁美和顾进两人,颔首。
“火车就快发车!请各位家长同志们注意时间!”
人群中,有军人高呼道。
火车快要开了。
顾问蹲下身,与红了眼眶的顾进相互对视:“家里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妈妈。”
顾进直愣站着,半天也不吭声。
可在顾问转身之际,他还是忍不住一把攥住对方的衣角,光拿那双湿红的眼紧紧看着顾问。
顾问没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了。”
“…嗯。”
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太多,对于渐渐成熟的顾进来说,一句“走了”,已经足够清楚。
——
在人流中穿行。
有时候运气就如同钓鱼,谁知道下一杆会不会突然有条十斤重的草鱼上钩。
【比如我,你怎么知道我在23号那会,钓到了十斤重的大鲤鱼?】
顾问就遇到了那条“十斤草鱼”。
原本有些黯然的眼睛一亮。
“三多!”
被他呼喊的人转身看过来,在看清是谁叫他后,当即脸上挂起了笑。
……顾问有说过许三多笑得是越来越像以前傻笑的顾进了吗?
没有的话就现在补上。
“顾问!”
许三多冲顾问挥手。
等顾问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时,下一秒,许三多就凑了上来。
在陌生的地方中,熟悉的事物或是人,都能给许三多带来巨大的安全与舒适。
两人相互拍肩打招呼。
顾问眼神绕着许三多扫了一圈,抬手拍背,夸赞道:“帅!”
而后转头向一旁站着的许百顺问好。
“许叔,好久不见!”
“欸、欸,”许百顺上下打量顾问,眼角褶子都乐出来了。
“你这娃穿上军装了,那精神气是看着就倍敞亮啊!”
顾问眼神飘忽,实在是被许叔这波彩虹屁夸得不好意思了。
他低头摸摸鼻子,只觉害臊。
“娃,还好有你啊,这样我家龟儿在里边也是有个相互照应了。”
“这是哪的话,”顾问正了正脸色:“我和三多那么多年的朋友,现在又是成了战友,互相帮助都是应该的。”
“是不是,三多?”
他不动声色用手肘暗戳。
许三多放空的眼睛方才回神,点头:“顾问哥说得对。”
其实许三多根本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一番话来,许百顺这才放宽了心。
眼看周围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得就差肩抵肩了。
顾问趁机抓着许三多同许百顺告别。
“许叔,火车就快开了,我跟三多就先不和您聊了,一会还得集合排队呢!”
“中嘞!”
“对了,叔,这里人多,您小心些扒手什么的,毕竟人多了就容易出幌子是不是?”
以前的火车站不如21世纪时候管得严,小偷、扒手,乃至是二流、混子在这是屡见不鲜。
为了安全考虑,顾问还是很有必要提醒许百顺的。
“放心吧娃,你抓紧带这龟儿子排队去,我都晓得的!”
“欸!”
等离得远了。
确定了在这声音传不到许百顺那边。
顾问这才显露出内心的担忧,他询问道:“咋样,心情好点没?是不你爹又挤攮你了?”
平常没什么大事,许三多可不会直呼他名字。
唇瓣嗫嚅了好一会,许三多才肯低落地解释:“……俺爹答应了班长,不再喊我龟儿子的。”
“嗐…”
许家鸡飞狗跳的日常,顾问即使不经常近距离接触,四年下来也能东拼西凑出个大致具体。
对这父子几个之间亲情的表达,顾问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劝许三多别把许百顺那些话放在心上。
“别想那么多……你之前不是说要介绍那个护着你的老好人班长给我认识吗?哪呢哪呢?指给我看看呗!”
转移话题的功夫很生硬,但没关系,许三多听不出来。
“可咱们不是要去集合排队吗?”
顾问:……
得,这是脑子又轴起来了。
“我那不是…”
诓你爸的吗。
但话不能这么说。
因为顾问要是开了这个口,许三多还得义正辞严地说“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如此的话来。
他只得无奈地叹气,绞尽脑汁开始找别的理由。
“指个人也不耽…”
身后传来喊声。
“龟、三儿!”
是许百顺。
旁边循声而来的军人的视线让许百顺缩了缩脖子,当即改口。
许三多有些不解:“爹?恁咋了?”
看着真傻站在旁边只等排队的许三多,顾问急眼了。
他一把把人推过去,着急道:“快快快,过去过去!”
没等许三多抬脚,许百顺几步上前,往许三多的手里塞了几张皱巴的钱。
“拿去,这是一百,当了兵还没钱就是丢了你老子我的面,以后每月寄四十给你。”
“我不要。”
“我管你要不要!拿去!”
许百顺嘟囔着骂道:“赶紧拿去!每月四十,个败家子!”
许三多不说话了。
又开始挂起他那呆愣的懵脸。
或许他是想说些什么的,但他就和他爹许百顺一样不善言辞。
所以许三多看了父亲一眼,就转身打算回顾问身旁了。
谁曾想,他刚一转身,还没走多远呢,身后就出了幺蛾子。
“搞什么呢老东西,找死是不是?!”
“瞎啊,不长眼,你咋不往火车上撞?!”
原来是许百顺在原地望着许三多的背影,暗自伤神时候,一时没注意,躲闪不及,同两个留着非主流的黄毛撞了个叮啷响。
见此场景,许三多当即走过去,护在了许百顺身前。
还真别说,那下三白的眼睛还挺有威慑力的。
那两黄毛一下就被震慑住了。
“你、你们知道许二和、许二和是谁你们知道不?”
话有点磕巴,但问题不大。
假如许三多在说这话时腿没打颤的话。
一看情况不对马上赶来的顾问捂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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