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比以往快了些许，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惊的树上打盹儿的鸟儿扑闪着翅膀四处飞窜。
“星月，具体是怎么回事？”出了训练营，余梓秋抓着星月的手，语气中的担心做不得假。
“奴婢还不清楚，只是家里小厮来禀报，说夫人病重请小姐速回。”星月说着还不忘问余梓秋道：“咱们可要顺路请了大夫。”
“爹呢？回府了吗？”余梓秋秀眉微拧，怎么会突然病的这般重。
“小姐忘了，老爷今日被召入宫了，现下还没出宫，所以小厮才来禀的小姐。”
对哦，余鹤年进宫了，那确实不便去打扰。
“不用，林姑姑在娘身边，若娘真是病了，府里定已经请了大夫。”
约莫着一炷香的时间，马车缓缓停在了侍郎府门前，马夫刚放好脚凳，余梓秋和星月就下了车。
“娘怎么样了？”进门看到洒扫的小厮，余梓秋边走边问道。
“林姑姑请了大夫刚到，奴才不在前院，现下还不清楚。”不等小厮说完，余梓秋便已经加快了脚步。
星月则是先回了迎秋院，她须得把匣子先放回去。
前院的小厮都候在门外，余梓秋进内室时，丫鬟正抱着沾了血的褥垫从往外走，看着那上面大片的深红，余梓秋险些软了腿。
余云阳和林姑姑站在榻侧，舒棠忧躺在床榻上，散下的床幔将她挡的严严实实，余梓秋进来时大夫刚为其把完脉。
“大夫，如何？”余梓秋开口时，正好站在余云阳旁边，余云阳眼睛都是肿的。
“夫人应是误食了大寒之物，用量甚少原是不打紧的，但因着夫人有癸水在身，所以才导致剧烈腹痛，”大夫说话间，看着林姑姑问道：“夫人今日可有受到惊吓？”
“夫人不曾出门，并未受到惊吓，且所食之物也都是日常饮食，并未用过其他，怎会如此？”林姑姑语气甚是不解，却还催促着大夫开方子：“大夫还是先开方子吧，其他事情容后再说。”
“我去跟大夫拿方子煎药，娘这里就有劳林姑姑和姐姐了。”这种表现的机会，余云阳自是不会错过。
余云阳和大夫走后，林姑姑将窗幔打开，床榻上的舒棠忧半躺着，肚子上是冬日才会用到的汤捂子，眼神涣散，整个人呆愣愣的。
看来大夫说的是真的，舒棠忧果真受了不小的惊吓，只是林姑姑为何要隐瞒呢？
若是余梓秋没理解错，舒棠忧是来了例假，但因误服大寒药物导致腹部剧烈疼痛，出血不止。
“娘，您感觉怎么样了？”余梓秋说话间坐在了榻上，手心附在舒棠忧肚子上轻轻揉着，“可还疼的厉害。”
“秋儿回来了。”舒棠忧闻声猛然回神，哆嗦着嘴唇，声音沙哑的厉害：“娘没事。”
“林姑姑，究竟出了何事，为何娘在家会被吓着？”余梓秋压根儿不信这大寒的药物是舒棠忧误食，舒棠忧生孩子时伤了身子，本就有下红之症，平时进食本就谨慎小心，更别说侍郎府后厨就是连寒性的食材都不会采购。
“家里不知何时进了野猫，春日里猫儿多躁动，竟直接扑在了娘身上，娘一时没看清，所以被吓着了，不碍事的。”舒棠忧攥着余梓秋的手，像是生怕余梓秋不信。
“娘今日可是用了外面的吃食？”余梓秋捏着锦帕擦掉舒棠忧鬓角因腹痛流下来的冷汗，心里被揪的疼了一瞬。
“估摸着是外面的果子不干净，娘这身子本就如此，只是这回重了些而已。”舒棠忧和林姑姑一样，明显是在刻意隐瞒。
所以究竟是在隐瞒什么？
“大小姐莫担心，夫人这症状是旧疾，服了药便会缓和。”林姑姑帮舒棠忧换了个汤捂子，然后对余梓秋说道：“大小姐今日要去训练营，夫人倒是忘了，还拿着衣服去了迎秋院，想着用饭过后让您和二小姐试试是否合身。”
“谢谢娘，让娘费心了，娘要多小心着自个的身体才是，我与妹妹都是该孝顺爹娘的年龄，不但没将娘照顾好，竟还叫娘拖着病体为我们姐妹操心。”如今顶着真千金的身份，本就该替真千金尽孝才是，看舒棠忧这般痛苦，余梓秋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心疼。
“傻丫头，你们是娘的孩子，若是能为你们操一辈子心，为娘也是高兴的。”舒棠忧说话间面色愈发泛白，显然是今日失血过多的缘故。
“娘，快将这药喝了，大夫说喝了便会好受许多。”余云阳端着药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
舒棠忧想来是难受的厉害，端起药碗吹了两下便都喝了下去。
“星月，去让厨房炖了燕窝来给娘，多放些红枣给娘补补气血。”星月已经从迎秋院回来，就候在内室门旁边，想着舒棠忧得进补，余梓秋便吩咐道。
“小姐，咱们院儿里有现成的燕窝啊，昨日二小姐送来的，奴婢一直温在火上呢。要么先拿过来给夫人暖暖胃。”本是打算给余梓秋当早膳的，奈何余梓秋睡过了头，燕窝也就被忘在火上了，好在是隔水温的，多久都不碍事。
“也行。”余梓秋点了点头。
“还说呢，温了一宿，也不知是否火太大的缘故，今日我与林姑姑去你院儿里，看见火上温着东西，掀开盖子才发现里面的燕窝都发了酸，所以便让林姑姑都倒掉了。”舒棠忧目光在星月脸上停留了一瞬，之后又说余梓秋道：“以后这种补品若是自己没胃口用就赏了吓人吃，隔夜东西终究是不好的，家里也不是供不起，莫再把人吃坏了。”
“娘说的是。”余梓秋也不辩解，谁知星月却是个一根筋，“夫人，小姐昨晚歇的早，怕浪费了那燕窝便赏予了奴婢，是奴婢没舍得吃才用火温着的。”
“实在是可惜了，那燕窝昨夜我尝着味道还不错，特意让厨房熬了红枣汤炖出来的，想着姐姐受伤未愈，给姐姐多补补身体。”余云阳接过舒棠忧手里的药碗，表情颇为遗憾，“娘感觉可有好些，那大夫说这药很是对症。”
“好多了，娘睡会，你们也别守在这里了，都回去吧。”舒棠忧将余梓秋和余云阳打发走，作势躺了下去。
舒棠忧身体无大碍，时辰尚早，余梓秋留在府里也是无事，便和星月直接回了训练营。
余梓秋心里明镜儿似的，舒棠忧有意隐瞒，她也不去追根究底，左右都不关自己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必舒棠忧自有主意。
“小姐，尚书夫人一共送来了五百两银子，我和哪位送银子的姐姐当面清点了数，还给写了凭证，免得她回去不好交差。”马车上，星月跟余梓秋道，许是因着舒棠忧贵体欠安，星月也没了往日拿到银子的喜悦。
“不错，要你去送人，为的便是这些，我们把态度做好，也免得尚书府其他人说闲话。”虽然银子是李夫人主动给余梓秋，让她拿来办宴会上蹴鞠表演的花销，但一码归一码，账不能乱，免得不知内情的人觉得她贪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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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梓秋和余云阳走后，林姑姑扶着舒棠忧又坐了起来。
“若真是她回来了，想必是没安生日子过了。”舒棠忧伸手从枕头下拿出帕子，那帕子展开后，上面绣着极漂亮的起舞白鹤，白鹤旁有个极小的“瑶”字。
这块帕子舒棠忧太熟悉了，十九年前，就是这块帕子将万云瑶的心思卖了个干净，也是那时她才知晓与她交好的人，目的竟一直是他的未婚夫婿。
舒国公夫妇和柳凝，也就是如今的李夫人，终究还是饶了万云瑶一命，最后万云瑶不得不嫁给自己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表哥，再后来，万云瑶的舅舅被查出跟贪污案有牵连，先帝将其发配去了苦寒之地，举家都远离了盛京。
舒棠忧今日之所以会受如此大的惊吓，还得从余梓秋院里那晚燕窝说起。
舒棠忧和林姑姑到迎秋院后才想起余梓秋去了训练营，将给余梓秋做的新衣放下后，原是准备直接离开的，不想林姑姑看到小厨房火上温着吃食，主仆俩担心时间太久会熬干了水，便去看了看，谁知掀开盖子竟闻到燕窝里面被加过桂花蜜，舒棠忧和林姑姑都知道余梓秋不喜桂花蜜的味道，便下意识觉得这燕窝是余梓秋特意给舒棠忧温着的。
女儿孝顺，舒棠忧别提多高兴，想也没想便让林姑姑将燕窝端出来用了，主仆俩离开时，还让丫鬟将汤盅洗干净放回小厨房。
只是两人还未到余云阳的院子，舒棠忧便开始腹痛，癸水急下，俩人回到前院时，舒棠忧的衣裙都快被染透。
换好衣服后，舒棠忧腹痛难忍，本以为是女子月事时的症状，便抱着汤捂子睡了会，谁知被腹痛疼醒时，这帕子就盖在舒棠忧脸上。
“蝼蚁之辈不足为惧，夫人现下该考虑的应是那碗燕窝才是，夫人今日只用过那碗燕窝，那便足以说明问题就出在那碗燕窝上。二小姐对大小姐的事情本不上心，应是不知道大小姐不食桂花蜜，而且看二小姐刚才的反应也并无异常，再者，二小姐久居后院根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这事情恐是不简单，那碗燕窝要害之人是大小姐，夫人误食不过巧合。”林姑姑越说眉头皱的越紧，“可是刺伤大小姐的人不是已经死在大理寺了吗？如今给大小姐下药之人又会是谁。”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万云瑶一家应也是在大赦名单里，前几日的入府刺杀，明显跟此人脱不了干系，舒棠忧和余鹤年心知肚明，但人已死在牢里，舒棠忧不想和余鹤年闹僵，最后也没再深究。
可如今不同，很明显这府里有万云瑶的人，除了府里的大丫鬟其他的丫鬟小厮根本进不了舒棠忧的卧房，而且燕窝也肯定不是余云阳的手笔，舒棠忧和林姑姑看着余云阳长大的，余云阳没这个脑子。
大夫也说了，大寒之物用的少不打紧，可若今日不是她误食发现其中门道，她的亲生女儿长久服用下去，恐会伤了根本。
舒棠忧没有生下儿子，舒国公到死都没能闭上眼，倘若余梓秋折在这些黑心手段上，怕是要毁了终生。
“今日之事，莫要让老爷知晓，只告诉他我是下红之症加剧即可，明日你去尚书府请柳凝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让她得空过府一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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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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