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临听林兆之这样说,疲惫都被吓得一扫而空:“大人的意思是?”
林兆之合上账目,他略有疲态,长时间盯着账目,眼里都勾出来不少红丝。
“今年推行新政,别的地方皆是比往年多了营收,怎么偏扬州那处不是。”林兆之脸笼在光里,他将手里的文书递给苏临:“我记着你本乡是镇江的,也该知南方那边的情况。我不愿冤枉了人,眼看要新岁了,也不好惊动陛下。”
“…”苏临接过文书,脸上挂着个不尴不尬的笑,眨眼间,他心里的纠结便散了:“下官能为大人做什么?”
林兆之转动着发酸的肩颈,良久没话说。
苏临的笑就僵在脸上。
夜里寒风打在窗上,他裸露的后颈都有些凉意,觉着那窗户实在不严实。
“你那新得的宅子还没添置物什吧。”林兆之站了起来,“算是新年贺礼,过几天叫我府里的人给你送几颗黄山松,都是叫人从外头运来的,不常见。”
苏临手里的文书还残留林兆之方才翻看的温热,他定了定心神,回:“今年下官要回乡里与母亲他们一同过节,怕是难有时间照顾,大人好意下官心领了。”
林兆之也露出笑来:“你既需要回乡,这几日值守也该调一调,冬日路滑,不好赶路。”
“…”
霜花凝在窗木上,一朵接着一朵。就像这日子一天接着一天。
除夕夜,皇帝大摆宫宴,尚留京都的官员都被邀入宫中。
诸葛安高兴。
今年他推行了新政,铲除了贪官,大晋一直在逐渐往前走。
宫宴已经有几年没再办了,前些年粮食吃紧,国库实在空虚,于是取消每年都会有的宫宴。
而今,宫宴重开,是诸葛安真正成为皇帝的庆祝。
“大人,您何必为难奴才。”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和人说话时眉头耷拉着,可说出的话却叫人十分不满。
“怎么能是为难公公呢?”江霖钰语气带着笑,面上却毫无笑意,“只是我一当朝官员,坐到家眷女席上有些不妥,问问而已。”
太监道:“大人说得在理,只是宫宴之上也需得顾及礼仪纲常。您虽是禁军指挥,可您也是个女子,怎么能混坐到男人那处呢?”
“什么是男人那处?那分明是在朝官员的坐处。若是去问陛下,我想陛下也会叫我坐在官员席面这边。”江霖钰话里的笑也尽然散去,她抬手抹了抹额前散出的碎发,“难不成这样大的宴席就偏坐不下个我吗?”
“这…”太监左右为难,被江霖钰逼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正说着,一道宽阔的身影走近。他说:“远远就听到这边声音了,江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啊。”
江霖钰斜眼瞟他,又面到来人这边:“楚大人,真是好久不见了。”
那人摆手:“回京后那些事都要处理,我实在忙的没抽开身。记得之前你来我家与如珠私交不错,怎么这段日子反没见过你来寻我们如珠了。”
江霖钰两指敲击着腰间牌:“禁军忙,没什么时间去瞧她。听人说,如珠如今连床都下不得了?”
“哎。”那人深叹口气:“前些日子才又精神些,不知怎的最近又不好了。我去看她时,她还问我江小姐最近有没有来找。我多嘴一句,江小姐若是不忙,便去府里多瞧瞧我家如珠吧。”
“肯定肯定。”
那人寒暄几句,又看见这太监:“方才听你们在争些什么。你这公公也是,江小姐人都来了,你们带着她去坐着就好,怎么还在这里论起事来。到底来的是我,若是别的哪位,你又能不挨罚?”
太监忙应声,点头哈腰的要带着江霖钰走。
江霖钰不干了,她看太监引她的方向依旧是家眷席。
“不对吧公公,怎么说了半天还是去那头。”
楚大人看他们半晌,没吱声。
江霖钰寸步不让,当真是应了皇上那句这女子最会胡搅蛮缠。
太监在这冬日里热出了汗,猫着腰求似得瞥向楚大人。
楚大人突然耳聋眼瞎,浑似不见。
“我先入席去,江小姐可记得去府里瞧瞧我家如珠啊。”楚大人躲得快,丁点都不愿牵扯其中。
江霖钰驻足在这儿,倒是半点不怕人路过看见。
“咱家还说怎么寻不到这小林子,本以为他到哪里去躲懒了。没成想是在江大人这里。”老太监急匆匆从侧边而来,脸上的笑像是定住了,半点不会变化:“江大人海涵,小林子哪里冲撞了您,我替他给您道个歉。”
“连风公公哪里话,你都这么说了,这面子我肯定得给你啊。就是这场宫宴的座位混乱,倒是叫我不知所谓。我究竟该坐哪儿?”
连风公公脸上笑容弧度都没减去半分:“自是看大人愿意坐哪边。”
这答案江霖钰满意,她笑道:“连风公公说得是,我先入席了。”
甫一离开,连风公公笑容瞬减,他剜小林子一眼,声音都冷漠下来:“跟她耽搁那么久做什么,好不容易提你上来就是为了叫你在这儿耽搁的?敢耽误了正事,你看咱家怎么罚你。”
“是,儿子知道了。”
连风公公一扫拂尘,带着前不久才收的干儿子往别处走了。
…
宫宴之上,觥筹交错。
琉璃盏在烛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影,那光影照在每一个大人的衣袍之上,亮晶晶的。
钟鼓声、烟花声、举杯声全部混在一起,共赴新年。
林兆之坐得离诸葛安不远,他对宴上吃食不算感兴趣,挑着吃了些便没再吃了。
陪着诸葛安的妃嫔不再是蒋春语,而是另一位。林兆之看着眼生,只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眼。
冬梅愈开愈香,香气直往宴席上飘。
烟火高升,炸在空中,一片欣欣之态。
绚烂的色彩在空中,甚至掩盖掉了人声。迅守隔着千里,在冰凉的夜里也见到了烟火。
光映在他眼中,脸上的笑还没扬起——血从喉间喷涌,他皱起眉,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软绵绵倒在地上。
同样在地上的还有与他一起巡夜的兄弟。
胡人奇袭。
趁着夜色正浓,除夕夜人员防备松散。他们像蛰伏于夜里的狼,终于露出了獠牙。
“他们今天果然只有一队守卫,您猜的真不错。”说话人眸色闪着绿色的光,辫子扎在两侧,整个人都像是从土里出来的。
被他夸赞之人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徒有愤怒:“上次被那姓祁的杂碎摆了一道,没想到这杂碎还没死。”他阴恻恻的,整个人都藏在黑夜:“可惜他回了京都,见识不到我们的手段了。”
他们靠着爆竹声的掩盖,悄无声息的潜入了防备松懈的营地。
月色高悬,冷光斜洒进窗幔。墙脚边靠着个人,小小一团,因寒冷而缩在那里。
她双手冰凉,呼出的气都带着白色。
“姓楚的真不管我死活了啊?”她的唇哆嗦着,又将外边的那大氅裹得更紧些。
好冷……
林见微后悔死了,早知道她就不去赴约了。
……
钟鸣响彻长夜。
子时已到,新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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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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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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