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百合花瓣边缘微微卷曲，带着清晨未散的凉意，如同最轻柔的吻，蹭过傅妄期的指节。一股洁净得近乎生硬、甚至带着点无机质冰冷的皂角香气，从那支纯白的花冠里弥散出来，瞬间压倒了花店里其他花朵浓腻的甜香，如同在浑浊的空气中劈开一道清冽的裂隙。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专注得近乎虔诚。骨节分明的手指稳定地将这支孤高的百合，轻轻插入盛着清水的玻璃花瓶。花茎根部修剪过的斜茬，在水底折射出一点微弱、摇曳的光斑，像一只沉溺的、冰冷的眼睛。
就在这束光斑的侧上方，货架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落满灰尘的夹层里，一枚伪装成旧螺丝钉的微型录音笔，正沉默而贪婪地工作着。其内部精密的磁头在纳米级轴承上高速旋转，以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敏锐，捕捉着空气里微弱到近乎虚无的特定频段波动——那是“黑隼”专用加密通讯频段的冰冷指令。磁头微微震颤，将捕捉到的信息，一丝不苟地刻录在分子级的存储单元上：
“……实验体07的神经侵蚀率已达61%，稳定性临界。指令确认，该让她执行‘清野花店’清除任务了。动作干净点，老地方处理残骸。” 黑隼那砂纸摩擦般的电子合成音，每一个音节都浸透着非人的冷酷。
指令结束的电子尾音在弥漫着花香的空气里彻底消散，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凡人感知的涟漪。傅妄期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指尖甚至更加稳定地调整了一下百合花的角度，让它亭亭玉立，花蕊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像一个沉默的祭品。他另一只手随意地伸进深灰色风衣的口袋，摸出了那枚包裹着廉价硬糖的彩色玻璃纸。糖块在齿间被无声咬碎，坚硬的晶体在臼齿间化为齑粉，只余下甜腻到令人作呕的余味，以及掌心里那张薄脆、廉价的糖纸。他习惯性地用拇指指腹捻着糖纸光滑的外侧，准备将其揉成一团，丢弃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然而，就在指腹摩挲过糖纸内侧的瞬间——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极细砂砾摩擦的、绝非纸张应有的触感，清晰地传递到他的神经末梢。
傅妄期捻动的动作骤然凝固！
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思维，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瞬间吸附，全部聚焦于指尖那不足一平方厘米的方寸之地！世界在他周围退潮，只剩下指腹下那一点异样的粗糙感。他眼神倏然一凝，深邃的瞳孔收缩如针尖，锐利得能刺穿钢铁。借着玻璃花瓶折射的、经过百合花瓣过滤而显得更加冷冽的微光，他微微倾斜糖纸，调整角度——
看清了。
在糖纸内侧那层透明的塑料薄膜上，几个肉眼几乎无法辨识的、由极其微小的淡蓝色光点构成的点阵，正微微闪烁着幽冷的光芒！那光芒并非来自外部光源的反射，而是自身在微弱地、持续地发光！那绝非印刷或污渍，而是……活着的、正在工作的纳米机器人集群！
它们排列组合，构成了一个简短却足以引爆核弹的信息：
> 0707冷冻舱在火灾夜被调包。你才是……
文字在此处戛然而止，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带着锈迹的剪刀，在最关键处狠狠剪断！最后那个光点甚至带着一丝挣扎的微弱闪烁，随即彻底熄灭，仿佛承载信息的纳米单元被瞬间摧毁或耗尽能量。
“轰——！”
傅妄期感觉自己的大脑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炸开，瞬间冻结了全身的血液，直冲颅顶！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烧红的、刻着诅咒符文的钢针，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钉进他意识的最深处！
0707……那本该是刻在他骨血里、融入他灵魂的身份编码！是他存在的最原始、最不容置疑的基石！
火灾夜？那个被组织反复强调、被严密归档、被定性为一场“不幸事故”的实验室大火之夜？那个吞噬了他模糊记忆中所有温暖与可能的起点？
调包？！
那个在火海中、在浓烟与绝望的哭喊中，被那个小小的身影死死护住的、印着“0707”的冷冻舱……是假的？他被调包了？！
一个荒诞绝伦、却又能完美解释他人生中所有违和与痛苦的恐怖真相，裹挟着足以将灵魂都冻裂的刺骨寒意，如同破冰而出的远古海怪，狰狞地撞碎了他认知的堤坝！这真相的重量和冲击力是如此巨大，几乎要冲破他的喉咙，化作一声撕裂空间的绝望嘶吼！
“哗啦——轰隆！！！”
死寂被毫无预兆地、彻底地撕裂！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在狭小的花店内骤然炸开！
声音来自他身后密集的货架深处，那堆叠着廉价玻璃花瓶、陶瓷装饰和干花花束的区域。像是有一头无形的狂暴巨兽冲撞而过，整排沉重的货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紧接着，上面所有的玻璃器皿、陶瓷摆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横扫，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它们重重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碎裂声密集得如同冰雹疯狂敲打着铁皮屋顶，又像是无数水晶骨骼同时被碾碎的尖啸！尖锐的玻璃碎片、破碎的陶瓷残骸如同死亡的暴雨，向四面八方激射！空气瞬间被刺鼻的尘土、植物的碎屑和冰冷的、带着杀气的锐利碎片填满！
傅妄期全身的肌肉在千分之一秒内绷紧如钢铁！肾上腺素如同熔岩般瞬间注入四肢百骸，将他的神经反应速度推至巅峰！他猛地转身，动作迅捷如猎豹扑击，带起的疾风吹动了花瓶里那支百合脆弱的花瓣，让它剧烈地颤抖起来。
然而，比他的转身动作更快的，是一股冰冷彻骨、带着硝烟与金属特有腥气的坚硬触感！
那触感毫无预兆地、精准无比地抵在了他后心正中央——心脏搏动最强烈的位置！
沉重的压迫感穿透单薄的衬衫和风衣，如同冰冷的毒蛇獠牙，直抵心脏！那绝非试探，是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死亡宣告！
季清婉如同从阴影中凝结出的实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她握着那支造型流畅、线条冰冷、充满工业暴力美学的狙击枪，修长的手指稳定地扣在扳机护圈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枪口，那吞噬生命的幽深洞口，死死抵住他的背心，稳定得如同焊接在空间中的一个点，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着一张最完美的、由寒冰雕琢的面具。那双曾经或许蕴藏着星光或清泉的眼眸，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光亮都被冻结在厚厚的冰层之下，只剩下绝对的虚无和……一种非人的、程序化的专注。只有那枪口传来的、穿透皮肉直抵灵魂的死亡威胁，是此刻唯一的、冰冷的“语言”。
傅妄期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疯狂地涌向大脑，又在抵达的瞬间被那抵在后心的冰冷枪口彻底冻结！他僵立着，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雕塑，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生怕最细微的胸腔起伏也会触发那致命的扳机。然而，在巨大的死亡威胁和刚刚接收的颠覆性信息双重冲击下，他高度集中的精神反而催生出一种近乎超感官的敏锐。他的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捕捉到了那支抵住自己的狙击枪的瞄准镜边缘。
那黝黑、粗壮的镜筒侧面，如同一块冰冷的、微凹的墨色冰面，恰好映照出他此刻僵硬的侧影——映照出他因震惊和剧痛而绷紧的脖颈线条，皮肤下贲张的血管，以及……颈侧那一点小小的、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殷红如血的朱砂痣！
就在这死寂的、被枪口锁定的、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瞬间——
那一点朱砂痣，毫无征兆地、剧烈地灼烫起来！
那感觉根本不是皮肤表面的寻常热度！而是仿佛有一枚烧红的微型烙铁，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摁在了他的神经末梢上！剧痛！一种源于细胞层面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炸开！伴随着这剧痛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最深处、如同亿万年前就刻录在基因密码里的生物警报在疯狂尖啸！
排斥！吸引！毁灭！确认！
克隆体与本体靠近时的致命生物反应！如同两颗磁极相反的磁石，在致命的距离内产生了无法抗拒的、扭曲的排斥力与吸引力！目标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就是他！傅妄期！他就是那个被调包后占据了“0707”身份的……克隆体？！
这源自本能的、来自生命底层的疯狂警报，瞬间压倒了一切理智和刚刚接收的惊人信息，将“清除”的指令如同烧红的烙印，狠狠烙进他每一个细胞的意识深处！
瞄准镜冰冷的反光里，傅妄期清晰地看到，季清婉那双深潭般死寂的眼睛，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在那毫无波澜的瞳孔最深处，一点幽冷的、绝非人类所能拥有的、如同劣质电路接触不良般的诡异蓝光，极其短暂地、如同幻觉般一闪而过！那蓝光冰冷、纯粹，带着机械的无情和程序的冰冷，随即又迅速沉入那无边的死寂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61%。
那个冰冷的数字，如同带着倒刺和寒毒的冰锥，在傅妄期的心脏被生物警报撕开的伤口上，狠狠凿了进去！神经侵蚀的蓝色斑痕，如同致命的霉菌，已经爬上了她灵魂的基石，侵蚀了超过半数的疆域！那个在糖纸上留下信息、试图传递真相的微弱意识，已经被这61%的蓝色瘟疫死死压制！眼前持枪的，与其说是季清婉，不如说是一具被纳米机器人深度侵蚀、被组织程序牢牢操控的……人形兵器！代号07！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沉重地压在胸口。破碎的玻璃和陶瓷碎片铺满了地面，在窗外透进来的惨淡天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寒芒。百合的冷香与尘土、硝烟、金属腥气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清除……”一个嘶哑的、仿佛由无数金属碎片摩擦发出的声音，艰难地从季清婉的喉咙里挤出来。那声音干涩、空洞，带着明显的电子杂音干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完全失去了她原本的音色。“指令……确认……目标……”
她的手指，搭在扳机上的食指，开始施加压力。扳机护圈发出极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形变声。那缓慢而坚定的动作，如同死神的镰刀正在缓缓举起。
傅妄期的心脏在冰冷的枪口下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腔！后心处的冰冷与朱砂痣的灼痛形成冰火两重天的酷刑。大脑在生物警报的尖啸、被调包真相的冲击以及眼前这致命威胁下，如同超负荷运转的引擎，濒临爆炸的边缘！
糖纸上的信息！0707冷冻舱调包！我是克隆体？那她护住的是什么？真正的0707在哪里？黑隼的指令……清野花店清除任务……处理残骸……目标是……我？！
“季清婉！”傅妄期猛地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喉咙的灼痛而撕裂变形。他不敢大幅度动作，甚至不敢回头，只能死死盯着瞄准镜里映出的、自己颈侧那颗灼烫的朱砂痣，以及季清婉那双深渊般的眼睛。“看看你的枪！看看瞄准镜！看看那颗痣！还有糖纸！糖纸上的信息！你护住的冷冻舱是假的！0707被调包了！火灾夜！想想火灾夜！”
他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在刀尖上滚动，试图穿透那层覆盖在她意识之上的、61%的蓝色冰壳。他提到“0707”、“火灾夜”、“调包”、“糖纸”，这些都是刚刚触及她深层记忆的关键词，是组织反复清洗却未能彻底抹除的烙印！
季清婉的动作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瞄准镜里，她那深潭般的瞳孔深处，那点幽蓝的劣质电路光，再次极其微弱地、不稳定地闪烁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抵在傅妄期后心的枪口，那稳定如山的压力，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被侵蚀的意识深处，极其艰难地、痛苦地挣扎了一下。
“噪……音……”她喉咙里再次挤出干涩的词，但这次带着一丝明显的困惑和挣扎的意味，电子杂音更重了。“干扰……程序……清除……必须……”她的食指再次用力，扳机被压下了一毫米！致命的临界点！
傅妄期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金属即将击发时，枪膛内部弹簧蓄势待发的微弱震颤！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滴……滴滴滴……”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电子提示音，突兀地在死寂的花店里响起！声音来源，正是季清婉佩戴在左腕内侧、被衣袖半遮住的一个微型战术终端！
这声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固的死亡氛围！
季清婉的动作再次出现了明显的停顿！她那双死寂的眼睛猛地向下转动，视线极其短暂地扫过自己的手腕。就在这一瞬间的分神！
傅妄期动了！他等的就是这一线生机！
他没有试图转身夺枪——那太慢，太危险！在季清婉这种级别的杀手面前，任何常规的反抗都是徒劳。他选择了一种更直接、更凶险、也更契合他体内那疯狂生物警报的方式！
他猛地将身体向后靠去！不是躲避，而是主动将心脏更紧地“送”向那冰冷的枪口！同时，他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目标并非季清婉持枪的手，而是——她颈侧那道熟悉的、微微凸起的疤痕！
他的指尖，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源自血脉深处的某种奇异本能，狠狠地摁在了季清婉颈侧的疤痕上！他指腹的温度极高，仿佛被体内的生物警报烧灼着，精准地覆盖了疤痕下那些疯狂游走的纳米机器人集群！
“滋——！
一道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的幽蓝色电弧，骤然在傅妄期的指尖与季清婉的疤痕皮肤之间炸开！
“呃啊——！”
季清婉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全身猛地一颤！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与极度震惊的痛哼从她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双死寂的眼睛瞬间瞪大，瞳孔深处那点劣质的蓝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如同短路爆炸前的最后挣扎！她持枪的手臂剧烈地痉挛了一下，枪口第一次真正地、不受控制地偏离了傅妄期的心脏要害！
这短暂到不足半秒的失控，就是傅妄期赌上性命换来的唯一机会！
他如同游鱼般猛地向侧面滑开，身体几乎贴着地面，避开那可能随时恢复指向的致命枪口。同时，他的左手闪电般探出，目标直指季清婉左腕上那个刚刚发出提示音的微型战术终端！他要在她恢复程序控制之前，切断她与组织、与“黑隼”的直接联系！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冰冷金属小盒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撕裂了花店短暂的混乱！
不是季清婉的狙击枪。声音来自花店破碎的橱窗外！一颗大口径狙击子弹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死神的宣告，瞬间击穿了季清婉左腕上的战术终端！金属碎片和细小的电子元件混合着鲜血，如同烟花般在她手腕上炸开！
季清婉的身体被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带得一个趔趄，闷哼一声，左手无力地垂下，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清理干扰源。”黑隼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透过花店某个隐藏的扬声器，如同来自地狱的判决，在弥漫着硝烟、花香和血腥味的空间里冷冷回荡。
傅妄期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猛地抬头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只看到对面高楼一个黑洞洞的窗口一闪而逝的反光。黑隼！他一直在监控！他根本不需要季清婉亲自动手，他只需要确保“干扰”被清除！
手腕受创的剧痛，似乎短暂地压过了神经侵蚀的程序控制。季清婉踉跄一步，右手依然死死握着狙击枪，但眼神中那片深潭般的死寂被剧烈的痛苦和一丝茫然打破。她低头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腕，又猛地抬头看向傅妄期，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残留的程序化杀意，有被强行中断指令的困惑，有剧烈的生理痛苦，还有一丝……仿佛从61%蓝冰深处挣扎透出的、属于“季清婉”本身的惊惧和混乱。
傅妄期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不再试图攻击或夺取什么，而是猛地扑向旁边那个插着百合花的花瓶！
“哗啦！”
玻璃花瓶被他狠狠扫落在地，清水四溅，那支孤高的百合摔在破碎的玻璃和血泊中，纯白的花瓣瞬间被染上刺目的猩红。
借着这混乱的掩护和飞溅的水花玻璃，傅妄期如同鬼魅般撞向花店的后门！他用肩膀狠狠撞开那扇并不算结实的木门，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外狭窄、堆满杂物的后巷之中！他必须离开！立刻！黑隼的狙击手就在外面，季清婉的状态极不稳定，61%的侵蚀随时可能重新占据上风！
后巷昏暗、潮湿，弥漫着垃圾的腐臭。傅妄期不顾一切地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颈侧的朱砂痣依旧灼烫，提醒着他那致命的生物警报并未解除。身后花店里，隐约传来季清婉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以及黑隼通过扬声器发出的、冰冷得如同机器重启指令的声音：
“07，任务状态更新。目标逃脱。执行B方案：追踪与抹除。记住，他是‘赝品’，是窃取你身份的小偷，是必须被彻底清除的……病毒。”
“病毒……”季清婉嘶哑的声音在花店的废墟中低低响起，带着痛苦和电子杂音，以及一种被强行灌输的、逐渐清晰的恨意，“清除……病毒……”
脚步声，沉重而踉跄，开始从花店破碎的后门传来，一步步踏入了昏暗的后巷。追猎，并未结束。那61%的蓝色瘟疫，在新鲜的血液和强化的指令刺激下，正重新编织着杀戮的罗网。而那支摔在血泊中的破碎百合，纯白的花瓣边缘，悄然染上了一抹诡异的、流动的淡蓝色微光——那是从季清婉伤口滴落的血液中，逸散出的、失控的纳米机器人。它们如同细小的幽灵，在花瓣的脉络间游走，闪烁着与显微镜下那片死亡之海相同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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