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从东边传来。
是安回郡发生了火山喷发的事情,引发了大片的山火,整个安回郡都笼罩在呛人的浓烟里。
连庆阳郡都隐隐能闻到烟味。
雷姮回到崔山嘉身边,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这消息传得飞快,就像是喷发的火山一般,瞬间席卷了高翎国。
女主乱世,上天降罚。
安回郡这座火山之所以会爆发,是因为高翎国如今当政的是皇后。
她虽未称帝,却以强权把控皇位,不允许任何人登基。
流言会传得这么快,必然有人在背后做推手。
“属下担心这把火会烧到主君身上。”雷姮说,“高翎国皇后当政,燕国以长公主为尊,如今四郡皆臣服主君,一句女主乱世,会给人太多的遐想了。”
“我知道了。”崔山嘉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西千与万锦对视一眼,崔山嘉太像她们想要寻找的人了。
虽然懵懂,却已经对权力和力量拥有足够的好奇心,她在不断地摸索之中去掌控权力,她终将会成长为她们想要看到的样子。
但现在她们却发现,似乎是她们错了。
崔山嘉并不想成为角逐天下的一员。
她只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变成现在的样子。
崔山嘉的眼睛好了,就准备启程回去太北郡。
医师也无法解释她的眼睛为什么会看不见,又为何忽然就好了起来。
崔山嘉自己却知道,大约是因为她觉得厌烦了,不想继续下去了,失明就是她妄图躲避的表象。
但是来自东边的那声巨响又将她拉回现实。
她躲不了。
只要她不想变成那些被迫流亡的人,她就得一直站着。
这就是她的命,在她还一无所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流言比山火扩散得更远,远在中都的皇帝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
朝中也不是没有人对崔山嘉执掌四郡的事情有所意见,只是若要从中都派人过去,中间要经过燕帝和刘涂,没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而若是在四郡之上选人任命,又有各方势力相互掣肘,且历经战火动乱之后,可用之人太少,皇帝也不能完全信任。
万一又是下一个刘涂呢?
四郡离他实在太远,中间又被阻隔,他不放心。
崔山嘉很好。
是个女孩,还是崔丞相的孙女,若真有回归的那一日,只消为她婚配,便可将她拘于内宅,四郡自然也就重回他的手里。
崔山嘉又派人去了一趟中都,带着从路边挖起来的一捧土。
“告诉皇帝,四郡子民都在期盼着早日回归,受天子庇护。”崔山嘉说。
西千于是越发失望,最初遇到她的时候她是极惊喜的,一开始还有意试探,以为是寻常世家大族的小姐寻女师打发时间。
谁料得她竟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及至后来建明光里,越发叫她觉得找对了人。
她下令拿回失陷于燕国的四县之地时,已然有了作为一方君主的气势。
之后掌管太南郡,接手吴郡,统领太北郡,索要三郡治理之权,阻拦燕帝稳定局势,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扎实。
她以为她们之间有相同的默契。
可越往后走,她却发现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判断错误。
崔山嘉并不是她想要找的人。
她有着极强的君权意识,与她的父亲一样,始终将自己放在臣子的位置上,从来没有起过夺权的念头。
如今的四郡可以算得上天时地利人和,四郡百姓都信服她,便是吴郡这些将军在她和皇帝之间也会选择奉她为主。
可是她不愿意。
从前还有几分可能,可这次来了吴郡之后,她的退意反而更加明显了。
她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厌倦。
却并没有想要更进一步。
崔山嘉在梨树下出神,阿凉在她身侧侍奉。
这世上已经没有人可以拂逆她的意思,也不再有可以从她手里夺走她视为己物的人。
“你如今的年纪,应该已经分得清楚男女的区别了。”崔山嘉说,阿凉跪坐在她面前,始终是使女的打扮。
姑且当做小时候的他分不清男女之别。
阿凉说:“只有这样才能留在你身边。”
“为什么呢?”崔山嘉问。
她以前从未问过这个问题。
阿凉看了崔山嘉一会儿,方道:“你为什么能在他身边安睡呢?”
卫观已经死去很多年,可他仍旧清楚地记得他,只有他在的地方,崔山嘉才会毫无顾忌地睡去。
“只有在你身边,我才不会感到恐惧。”阿凉说。
崔山嘉问他:“你在害怕什么?”
阿凉这回愣了很久,才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他不断地跑,疯狂地跑。
明明身后没有人在追着他,他却始终感到恐惧,好像一把刀抵在他的身后,只要他停下来就会将他捅穿。
他害怕。
他甚至不敢回头。
直到遇到崔山嘉。
她问他要不要跟着他,他怎么舍得拒绝呢?
高翎国的流言传进四郡之后,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崔山嘉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每一个在这片土地上活下来的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不一定分得清好坏,但是绝对分得清楚谁让他们挨饿受冻,谁让他们吃饱穿暖。
但是在高翎国和燕国,这句流言都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高翎国那位皇后的处理方式十分简单,谁谈论就杀谁。
但是她不杀平头百姓,只杀有权有势有钱之人。
她说:“不过愚民,无需计较。”
这些人不论说什么怎么选择都不会影响得到她,可是有权有势有钱的那些人不一样,在她的国家享福还要说她的坏话。
她怎么能让他们好过呢?
都去死吧。
死了就清净了。
她杀得有多狠流言平息得就有多快。
燕国长公主的处理方式更加平和,她向高翎国发出友好的慰问,询问当政的皇后是否需要燕国的帮助。
毕竟山火喷发,一定有很多百姓受伤,她很乐意出手相帮。
对于那些危言耸听的人,她诚挚地建议他们放下手上的事情,回去尽心读书,一定是因为读的书不够多,知道的道理不够清楚,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误解。
毕竟上一次火山喷发的时候,当政的是一个受到后世称赞的男性皇帝。
天罚之说,是有人在借灾难想要引起动乱。
那才是祸乱的源头。
原秀几人如临大敌,最后这句流言在四郡的流传还不及高翎皇后大开杀戒广。
四郡这几年下来,近乎人人皆兵,全民皆可战,比起什么‘女主乱世’来说,他们对杀伐果决手段狠辣的高翎皇后更加好奇。
“都是知道感恩的人。”卢含说。
她自幼在太北郡长大,又历经家破人亡和战火,对太北郡的变化感触很深。
连她这样的人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太北郡在变得比从前更好,那些在苦难里挣扎求生的人只会感受得更加深刻。
战争还是爆发了。
这次来攻打虞国的却是高翎国。
他们没有再到吴郡来,而是攻打了刘涂,这似乎是在和崔山嘉释放友善的信号。
但是刘涂所占据的郡县也是属于虞国的土地。
在要不要支援刘涂这件事上,吴郡又爆发了一次对抗,除了吴郡,其余三郡完全听从崔山嘉的命令,她们没有任何疑议。
可是吴郡认为,没有必要救刘涂。
那本就是叛王。
而且燕国也有用兵的迹象,一旦调兵往启东郡去,有可能会被刘涂拖死,吴郡也会被人乘虚而入。
他们都反对支援刘涂。
“那就放任高翎国占据大虞国土吗?”崔山嘉问他们。
虞国里已经有一个燕帝了,如今再来一个高翎,倒是热闹得很。
殷绪愁眉苦脸:“高翎皇后与燕国长公主之间极其暧昧,恐我们一支援刘涂,燕国便会攻我吴郡,届时吴郡若失,太南、太北两郡危矣。”
“燕国长公主不会与燕帝共存。”崔山嘉道,“她攻打虞国没有任何好处。”
她费尽心思扶持一个小儿上位,难道是想着养大之后还政于他不成?
她若是盼着燕帝归去燕都,就不会假传燕帝死讯,费尽心思促成两帝共立的局面。
高翎国用兵牵一发而动全身。
刘涂被高翎国牵制,燕帝立刻就再一次攻打九清郡,完全不再顾忌身后的崔山嘉。
他在临都窝了七年之久,也养精蓄锐了七年,此一击必然要与虞帝争个你死我活。
崔山嘉要固守南境,不可能放弃四郡来追击他,还要防备燕国边军有可能的攻击。
刘涂要应对高翎国,又是虞国叛军,无法在这个时候给他使绊子。
他做了这些年的土皇帝,即便现在举手投降,虞帝也绝对不可能放过他。
北地里的叛军可都看着呢,如果刘涂能被轻飘飘的放过,他们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当然,他还有一个选择,就是臣服高翎国。
可是高翎那个皇后简直就是个疯子,谁知道她哪天一个不开心就会把人给杀了呢。
战争好像避开了崔山嘉。
谁都没有对她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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