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若木那个夫婿果然又要去参加方君思给毛驴准备的丧事。
崔山嘉请他帮忙带去了丧仪。
他追着方君思问他怎么和崔山嘉有这样的关系,方君思道:“是这头驴和她有关系,我和她没有关系。”
再追问这头驴和崔山嘉是什么关系,方君思就不肯再回答了。
那一路上他被崔山嘉忽悠着不知道喊了多少回‘阿嬷’,如今想起来都觉得脸红。
又不敢责怪崔山嘉,委屈只能自己咽了。
方君思不是头一回干这种荒唐事,众人都见怪不怪,他家里的人也都陪着他胡闹。
是个被人宠着护着长大的孩子。
吃过最大的苦就是与友人一同南行途中迷路然后被崔山嘉捡到之后发生的一切。
那个与他同行的表哥回来之后被打得半年不能见人。
方君思越为表哥求情,舅舅就打得更狠。
他们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崔山嘉捡走了方君思,他的表哥会在入夜前找到方君思,而方君思一定会帮忙掩盖因为他半路跑去看小娘子,而将方君思托付给他不靠谱的友人,最终导致方君思被丢下的事情。
可惜没有如果。
阿凉和崔山嘉告别。
他要离开中都,离开崔山嘉。
“你已经决定了吗?”崔山嘉问他。
阿凉点头,这也许是个机会。
崔山嘉道:“我不会给予你任何帮助。”
阿凉还是点头,三国和书已经签订,崔山嘉不会在这个时候掀起战争,甚至她还有可能会是高翎皇后的盟友。
他要回到高翎国去。
他该回到高翎国去。
这样的机会不可能再有了。
他要离开崔山嘉。
离开这个保护他长大成人的人,他从未提起过自己的身世来历,她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也如常地接纳了他在身边,如同她身边任何一个人一样。
可是他不满足,不满于现状。
他想要更加特别的站在她身边,仰望跟随只会让他距离她越来越远。
“那就去吧。”崔山嘉说。
阿凉给崔山嘉磕头,他将人留在身后,一如在危险来临前他站在她身前一样。
冬夜说:“终于走了。”
崔山嘉道:“他不会成功。”
紫夜说:“那你为何还要让他去呢?”不能成功,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
崔山嘉笑她:“你不是最讨厌他在我面前乱晃吗?现在他要走了,你该高兴才对。”
紫夜说:“到底养在跟前十数年,养只小狗都快能给它送终了,更何况那是个人。”
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很快提起一件事:“他走了,我和冬夜也不能时时在你身边,该提几个人上来给你使。”
崔山嘉叫她们做主去做这件事就好,又道:“你们二人年纪也渐大了,可有什么打算?”
冬夜立刻说:“要什么打算?我反正不会成亲生子,若是这事家主你莫开口。”
紫夜说她:“你是越发猖狂了,竟然敢这么和家主说话。”
崔山嘉道:“崔家的产业都归给阿姐去了,而我的产业大多在太北、太南两郡,隔得太远,明光里跟着我到了中都,没有明禾坐镇,时间久了会出问题,我想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常驻在那里,为我管理。”
也是除开明光里和明光军之外的另一条消息渠道。
紫夜冬夜对视一眼道:“我们谁去都可以,听凭家主吩咐。”
紫夜又道:“或是和从前一样,轮流去也好,这样就能避免我们俩其中一人一家独大。”
崔山嘉道:“我最信任的人非你二人莫属,并不担心这样的事情。”
她五、六岁的时候就能将她们二人拿捏的死死的,如今更不用说。
冬夜说:“那就我去。”
“阿凉一走,家主身边的人又少了一个,紫夜姐姐比我稳重细心,更能照顾好家主。”
眼看阿凉要走,这二人又记起他的好来。
她们信他,又不信他。
“好。”崔山嘉说。
两人便退了出去,冬夜小声说:“也不知道走了没有。”
紫夜默默走了,只当没听见,气得冬夜在后头跺脚。
阿凉先迎来了冬夜,稀里糊涂被塞了一手的东西,冬夜说:“别给家主丢脸。”
紫夜在冬夜离开后才来,她也给阿凉准备了东西,“隆兴有我留下的一处产业,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或许可以一避。”
她说:“这地方和家主没有关系,你不要给她惹麻烦。”
阿凉跟在崔山嘉身边多年,多多少少对崔山嘉的事情有些了解,人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会抓住一切可能救命的东西。崔山嘉不看好他此行的结果,她不想阿凉牵连到崔山嘉。
阿凉收下信物,说:“我知道了,不会牵连到她。”
他在崔山嘉身边从来都以女装示人,知道他是男子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人都只以为他是崔山嘉的使女。
他换了男装,就是另一个人。
和虞国的崔相没有关系。
紫夜又塞给他一物,说:“别吝啬财物,好歹在家主身边这么久,笼络人心的手段也该学会了。”
阿凉觉得这些东西烫手,她们看不惯他,不喜欢他,从来都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
现在他要走了,她们又来‘警告’他。
阿凉从崔府离开,没入黑暗之后失去了踪迹。
崔山嘉的人都不去探寻他的去处,像是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崔山嘉早上醒来,看到端着水的使女时略微有些呆愣。
紫夜对照顾她的事情一向很上心,连新寻来的使女都有三分像阿凉。
紫夜说:“这是能找到最像的人了。”
崔山嘉道:“你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准备了?”
就这个使女的熟练程度,没有个几年调养不出来。
紫夜笑着不说话。
崔山嘉说:“若早教阿凉见着了,只怕和你没完。”
紫夜道:“所以他走了才敢送到您面前来。”
即便阿凉走的时候她去送了一程,但是该抹去他存在的时候,也丝毫不客气。
崔山嘉没再说什么,接受了这个使女。
阿凉的离开没有激起涟漪,高翎皇后对着崔山嘉的新使女看了好几眼,然后大笑着离开了。
紫夜越发不看好阿凉此行的结果。
这位高翎皇后的手段和她的性格一样叫人吃不消。
崔山嘉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卫观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收拢权利的速度不得不慢下来。
“我以为你的生病只是一时。”崔山嘉说,“你究竟得了什么病?”
她之前没问过,她以为卫观能展露给她看,那应该不是太严重。
可是现在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卫观说:“我死过一回啊。”
不是在吴郡是他主动假死的那一回。
是他第二次‘死’去并从吴郡消失的那一回。
重伤他的是一柄不知道哪里冲出来的长戟,贯穿了心肺,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他倒下去的瞬间,眼里最后看到的是冲进吴郡城池的高翎兵马。
他以为他死了。
那个在他醒来后兴高采烈冲进来的姑娘说:“你活过来了呀!”
“早知道你如此好看,我就不下那么重的手了。”
这是高翎皇后的侄女,领兵助阵燕国的将军。
她从战场上带走了他。
那道贯穿了他身体的伤口总是反反复复,难以痊愈,那姑娘很不好意思:“我那刃上涂了药,会令人血肉腐烂不愈。”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卫观,道:“不过我已经命制药的人研制解药去了,很快就能治好你的伤。”
他的伤势却断断续续延续了三年之久,他也被困在了那座四不像的府邸里。
高翎皇后给了她太多的头衔,她都喜欢,全部都挂在了门上,因而比别人多开了很多道大门。
他再次见到除她之外的人,是因为高翎皇后被政变了。
这对高翎皇后来说是件家常便饭一样的事情,只是那一次比较激烈,差一点就被夺权成功。
他帮助了高翎皇后。
但是她的侄女死在了那场政变里。
“你要代替她活下去。”这是高翎皇后见到他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知道他的存在,却没有干涉过。
那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不会做玩火**的事情。
她的死,只与她有关。
她站在她这边,所以妄图夺她权力的人会把暗箭最先对准她。
卫观住在了那座四不像的府邸里,承担着这座府邸主人的职责。
他的伤势才真的开始好起来,大夫说他病入骨髓,好不了了。
得养。
他不能接受将要永远病弱的自己,仍旧坚持握剑。
也许是他的坚持战胜了病魔,也许只是他暂时占了上风。
他带着高翎的兵马冲回了故土,又平定了北地。
他觉得那道伤疤带来的伤痛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
却在平定北地的最后时刻复发了。
“就是这样。”卫观说,“我在北地被人下毒,引发了旧疾,又开始反反复复起来。”
他说:“你保护的人下毒杀我。”
“我保护的人没有下毒杀你。”崔山嘉说,“我保护的是你。”
她认可卫观得到这个皇位,但是杀掉小皇帝对他来说得不偿失。
她不希望史书上写他得位不正,她不希望后世的人用最恶毒的话语揣测他。
那个能让她安睡的卫观永远在她的心里保有最美好的一面。
“阿拂。”卫观说,“我不是你的卫家兄长了。”
从前那个满腹壮志的卫观,早就死在一次次寒心里。
“我不会让他活下去。”卫观说,他不会给太后再一次的希望。
他们漠视他母亲的死亡,这样的痛苦不该由他独自承受。
那三年的囚禁已经让他面目全非,他本不想让崔山嘉看到这样的他。
可是他不能骗她,更不愿骗她。
她可是债主家的大小姐,而他永远也不能还上他欠下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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