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姑苏玉兰花开,景致宜人。
王卿每年入秋都要到姑苏去看望外祖母,加上来回路程一去便是好几个月。
这会儿她正立于母亲院内请辞。
“今年日子提早了许多。”王夫人抿了口茶,随意寒暄。
王卿笑,也随意应着:“是的,母亲。”
王卿知道她不会多问的,既然她不问,又何必多说,也省得她编造理由。
在她的眼里,王卿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蝼蚁,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行了,我也不留你饮茶了,”王夫人直直望向她,目光袒露,“你回去收行李,早些出发也好,夜晚行路不安全。”
“是,母亲。”王卿点头,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出了门,她问玉其:“行李可收拾好了?”
玉其小声应着:“回姑娘,收拾妥当了。”
“玉其,不必这么小声的,她恨不得我早些走,免得碍她眼。”王卿苦笑。
玉其听不得王卿讲这些话,心里为她感到悲哀。
这个家总是其乐融融,这个家却也总是缺了姑娘一个席位。
没有人会记得兰姨娘,更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家还有一个兰姨娘留下来的孩子。
所幸姑娘有永宁侯。
唉,永宁侯当下也是姑娘心里的一根刺。
“姑娘,咱们走吧。”玉其说。
离开这个伤心地,去另外一个地方,那里有王卿珍爱的、渴望的亲情。
一路走到了王府门前,玉其有些傻眼。
宽敞的地上除了几箱行李,只有一辆马车。
“何来只备了一辆马车!”玉其怒道。
一辆马车也就意味着姑娘的行李需要精简。
王卿往年回姑苏都是备四辆马车的,行李就要放满三辆。
她这下也有些傻眼了。
行李尚且好说,衣物什么的大不了到了姑苏再添置。
只是姑苏路程遥远,她今夜又要走山路,劫匪尚且不说,野兽出没更是可怕。
只有一个男人怎行。
这王氏竟这么快就容不下她了。
王卿皱眉,现下她累,不愿与这些奴才多争什么,只吩咐玉其叫人将行李运回房里。
玉其不大情愿:“姑娘!”
“无妨。”
王卿镇定自若,玉其想她定是有主意了,便也听话地跑去吩咐下人。
行李放好后,王卿提起裙摆就要上马车,余光忽见王筱不知怎的出现在了门前台阶上,姿态端庄。
真是稀客。
王筱话里带点嘲讽的意味,说:“妹妹,如今圣上与皇后勒令百官节俭,王府减掉你三辆马车,不过分吧?”
“不过分的,姐姐。”王卿原本低下的头抬起,目光与她平视,语气和善:“爹爹有心要做一个好官,做女儿的没理由与他作对。”
王筱笑着,说:“既如此,妹妹一路好走。”
王卿亦微笑点头。
进了车厢内,王卿才暗暗地平息疯狂跳动的心脏。
王氏母女为何突然要针对她?
他与她在人前向来陌生,她做的事情想来也是滴水不漏……
王卿沉思,没发现玉其已坐了进来。
见王卿额间密汗,玉其从袖间掏出一抹手帕,替她细细擦着。
方才的王筱,与平日里的她绝不太一样。
简直是从一个乖巧的姑娘摇身一变成了个嚣张跋扈的主母。
从思维里跳脱出来,王卿制住玉其替她擦汗的手,说:“去一趟玉凰楼,就说我要备些糕点路上吃。”
车轮在路上滚过,将要越走越快,玉其立马叫车夫行慢些。
姑娘终于舍得去找永宁侯,玉其心里无疑是高兴的——要知道自上次三月春宴之后他们再无联系,她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从此再不相见了。
只是……
玉其说:“现在这个时辰,姑娘想吃的糕点还没做好。”
现在这个时辰,永宁侯不会出现在玉凰楼里,白天的时候他们绝不约见。
“玉其……”
王卿直勾勾地看向她,眼神坚定。
“是,姑娘。”
稍稍拉开帘子,玉其向着外边的车夫说:“先去玉凰楼。”
“好嘞姑娘!”车夫一甩鞭,马车迅速换了个方向,向西街奔驰。
玉凰楼地处西街最繁华地段,人多,但口不杂。
表面是个卖糕点的地儿,实际上糕点价格高昂,没几个人买得起,自然闲人少来。
往来皆是贵客,都是官阶高的。
玉其先跳下马,然后搀扶着王卿下马车。
“姑娘,今日玉凰楼倒是安静得很。”玉其左右观望,同她耳语。
王卿点头,随后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有丫头围过来推销糕点,王卿觉得烦,推开了她们。
她对糕点没兴趣。
王卿直奔三楼,却在二楼的楼梯口被一姑娘拦下。
年纪看上去与王卿一般大。
玉其将王卿护在身后,斥说:“大胆!你可知你拦的是谁!”
那姑娘语调微扬:“管你是谁,我家姑娘当下在楼上,谁也不准上去!”
王卿以为是自己头戴幕离,叫她认不出自己才失礼至此,不曾想是她本就不知自己高低贵贱。
她将玉其拉到身后,扬手就是一巴掌扇到那姑娘面上。
“滚开!”王卿手指微颤,怒道。
玉其没有料到她会亲自出手,赶忙上前查看她的手掌,“姑娘,你怎能亲自动手呢?”
“无妨。”王卿撇开手。
她两目低垂,轻蔑地说:“我倒要看看她家姑娘是谁,连我都敢阻。”
三楼别有一番天地,推开门便是歌舞升平的玩乐地,舞姬尽情扭动着腰肢,琴声悠扬的有,鼓点震撼的也有。
这里只招待男客。
王卿大概知道那姑娘在哪,一介女流走上这来,除了那间房还能去哪。
她径直走向最里的厢房,站在了门口,却不敢推开。
因为青云在。
青云在的地方,永宁侯就在。
也就是说,崔永安跟一个女人在里边。
她到底该欢喜还是难过。
不,应该是说她有什么立场去欢喜或难过。
青云面露难色,“云舒小姐你怎的来了?”
“是啊……我怎的来了?”王卿连连冷笑,沉声道:“我是疯了才来。”
玉其帮腔:“青云你赶紧把门打开。”
“侯爷吩咐下来,不论是谁来也不能进。”
“我今日偏要进。”王卿挑起两弯淡淡的峨眉,问:“青云,一个小丫鬟要阻我,今日竟连你也要阻我?”
“不,云舒小姐啊……”青云眉头轻蹙,很是纠结。
失神间,格扇窗已被王卿一把推开。
迎面是一架冰裂纹镶嵌着琉璃的屏障,透过琉璃,婀娜身姿隐隐可见。
还有,男子身姿沉岳如山。
手指抚在琴弦上,乐声高拔,满堂旋转。
如此美,如此美……王卿轻轻抿着唇,神色幽幽,想要进去看看,脚掌却像沉了铅似的,她如何也抬不起。
王卿扯开一抹笑,又将门拉上。
“玉其,咱们走吧。”
玉其抱住王卿的手臂,说:“姑娘……马车的事。”
是了,王卿现下才想起来正事,她懊恼地发现自己的心思已经全然受他控制了。
王卿对青云说:“我要两个死士。”
青云一愣,“云舒小姐要死士做什么?”
“给还是,不给?”王卿冷声问。
青云忍不住咋舌,不得不说,云舒小姐这架势是与自家主子越来越像了……
“云舒小姐,我马上安排。”
王卿微笑着点头,临去前还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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