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的低语成了沈溯生唯一的伙伴。他在巨石围出的凹坑里捱过了第二个夜晚,清晨是被脊背硌在石头上酸痛和胃里熟悉的空虚感唤醒的。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爬到溪边,将整个头脸埋进冰冷的水里,贪婪地喝了几大口,直到感觉肚子被水撑得有些发胀,才勉强压下了那磨人的饥饿感。
昨天找到的块茎给了他一丝希望。他再次回到溪边,用那枚边缘已有些圆钝的石片,更加卖力地挖掘着湿润的泥土。细嫩的手指很快就被碎石和坚硬的土块磨得生疼,但他不敢停下。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泥土里。挖了许久,也只再找到两个比昨天更小的块茎。他珍惜地在水里涮了涮,塞进嘴里,几乎是囫囵吞了下去。
这点东西远远不够。他意识到,不能只守着这一个地方。
他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眼睛像最精细的篦子,扫过每一寸土地。他避开那些颜色过于鲜艳的菌类,绕过挂着诱人红果的带刺灌木——那种心底发毛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他尝试辨认各种野草,揪下嫩叶品尝,大多苦涩难咽,偶尔能找到几株略带酸味的,便如获至宝。
体力消耗得极快。没走多远,他的小腿就开始发酸,呼吸也变得急促。他找到一棵倒伏的枯树坐下休息,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照下来,在他沾满泥污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看着自己那双布满细碎伤口和泥垢的小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这双手太幼小,太无力,能做的事情太少。
休息了片刻,他强迫自己继续前进。幸运的是,他在一处岩石缝隙里发现了一小片野莓,果子稀疏,且大半青涩,但他还是仔细地将那些泛出些许红色的都摘了下来。味道酸得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却也让空瘪的胃袋得到了些许慰藉。
午后,天色阴沉下来,山风转凉。他知道必须赶在下雨前找到更好的庇护所,或者至少储备一些柴火。他捡拾着地上干燥的枯枝,细小的手臂抱不了太多,走一段就要停下来整理一下,防止它们散落。
就在他弯腰去拾一根较粗的树枝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灌木丛下的地面,似乎有被什么东西翻动过的痕迹。他警惕地停下动作,屏息凝听四周,只有风声。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用手中的树枝拨开灌木。
痕迹很新鲜,泥土松散。他蹲下身,用手轻轻扒开浮土,指尖触到了一个坚硬光滑的东西。他心中一动,加快动作,竟从土里挖出了一个比他的拳头略小、表面布满黑褐色斑块的……蛋?
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蛋,也不知道是什么鸟留下的。蛋壳完整,掂在手里沉甸甸的。一股混合着狂喜和本能的警惕在他心中交织。能吃吗?安全吗?他仔细检查着蛋壳,没有裂缝,也没有异常的气味。
这一次,心底没有传来那冰冷的警告。
饥饿最终战胜了犹豫。他环顾四周,找到一处背风的石坳,收集来的枯枝终于派上了用场。他回忆着昨天生火的艰难,再次拿出那两块燧石,小手费力地固定住它们,一次又一次地敲击。
“咔…咔…”
火星零星溅出,落在准备好的干燥苔藓上,却迟迟不肯引燃。他的手臂因为持续用力而酸痛发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缕极细的青烟终于袅袅升起,随即,一点橙红色的火苗顽强地亮了起来。
他小心地呵护着这簇希望之火,添上细枝,等火势稳定后,将那个硕大的蛋整个埋进了火堆边缘滚烫的灰烬里。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他紧紧盯着火堆,听着灰烬里传来细微的“噼啪”声,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人的香气。他的肚子叫得更响了。
感觉差不多了,他用树枝将蛋从灰烬里拔出来,蛋壳已经被烤得发黑开裂。他忍着烫,笨拙地剥开蛋壳,里面是凝固的、雪白的蛋白和金黄色的蛋黄。他吹了吹气,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口感有些粗糙,带着一股浓郁的腥气,但对他而言,这无疑是从未品尝过的美味。他小口却迅速地吃着,温热食物下肚带来的满足感,几乎让他落下泪来。
吃完最后一口,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感受着久违的、实实在在的饱腹感。他靠坐在岩石上,看着眼前跳跃的火焰,身体被烘得暖洋洋的。虽然前途依旧迷茫,虽然孤独依旧刻骨,但至少在这一刻,饥饿暂时远离了他。
夜幕缓缓降临,山林沉入黑暗,唯有他眼前这一小堆篝火,散发着微弱而坚定的光和热。他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将小小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了些,第一次,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感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