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蛋带来的饱腹感没能持续太久。两天后，熟悉的饥饿感再次将他吞噬。沈溯生感到手脚发软，走起路来脑袋阵阵发晕。
他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眼睛麻木地扫视着地面。就在他饿得眼前发花时，一阵风带来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气味让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有些排斥。但气味传来的方向，意味着那里有“人”。而有人，通常就意味着可能有食物。
他犹豫了一下，离开溪流，循着气味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向山坡上爬去。
爬上一处小坡，眼前的景象让他停下了脚步。
坡下是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几十间低矮的土坯房或茅草屋簇拥在一起。那股刺鼻的气味正是从这里弥漫开来，似乎是某种劣质柴草混合着其他东西燃烧产生的。
村子看起来破败而贫穷。
沈溯生躲在坡顶的树后，看了很久。他看到几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大人扛着农具出门，看到几个孩子在村口的空地上追逐打闹。
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最终，饥饿推动了他的脚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肮脏的衣衫，鼓起勇气，沿着山坡滑了下去，绕到村子最边缘，在一间格外破败的茅草屋后躲着，观察着。
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妇人正坐在屋前的小凳上，费力地搓着麻绳。她脚边放着半个咬过的、黑乎乎的杂粮饼子。
饼子的模样，比沈溯生这些天啃过的所有东西都更像“食物”。
他咽了口唾沫，从屋后阴影里慢慢挪了出来，不敢靠得太近，只是用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老妇人，更准确地说，是望着她脚边的饼子。
老妇人察觉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沈溯生时，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眼前的孩子衣衫褴褛，小脸脏得看不出本色，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饥饿和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审慎。
“哪来的娃？”老妇人声音沙哑。
沈溯生抿着嘴，不答话，目光依旧牢牢锁在饼子上。
老妇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明白了。她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弯腰，捡起那半个饼子，递了过去。
“拿去吃吧。”
沈溯生没有立刻去接。他看了看饼子，又看了看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迟疑了一下，才飞快地上前两步，一把抓过饼子，又迅速退回到他认为安全的距离外。
他拿着饼子，没有立刻吃，而是先小口地咬了一点边缘，在嘴里仔细地品了品，确认没有奇怪的味道，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粗糙的饼子剌得喉咙生疼，但他吃得无比专注。
老妇人看着他这副饿极了的样子，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搓她的麻绳。
半个饼子很快下肚。沈溯生感觉胃里踏实了一些，他舔了舔嘴角的碎屑，对着老妇人，极小幅度地弯了下腰，算是道谢，然后转身，飞快地跑回了来时的那片灌木丛，消失不见。
他没有留在村里的打算。这里的气味让他不适，那些打量他的目光也让他不安。但至少，他知道了一个可以偶尔找到食物的地方。
老妇人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也是个苦命的娃……”
而在村子的另一头，一个刚从外面回来的货郎，正跟几个村民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瞥向北方。
“……北边打得凶哩，慕容家都快顶不住了……好多人都往南逃了……”
这些遥远的纷争，暂时还传不到一个刚刚用半个饼子填饱肚子的孩子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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