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舒家在五楼,一路把林母背下楼不是个轻松活儿,还好谢淙提前叫好了出租车。
林母也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在家待着才是给儿子增添负担,愧疚的不行,但又被谢淙三言两语轻飘飘地劝了回去。
重新办住院手续的时候是谢淙帮着跑前跑后,一下子给林长舒省了不少事儿,等把林母安顿好,两个人出了医院后林长舒给了他一个很用力的拥抱。
这个拥抱不同于给谢泞的那个,是完完全全出于感激和感动的,但即使如此,也足够让谢淙心如擂鼓。
“老班给我批了早晚自习的假。”林长舒说:“以后每天下午下课了我就回家做饭带过来,到时候让人帮她热一下就能吃,也能剩点钱。”
“晚上还回寝室吗?”谢淙问。
“回,不回赶不上第一节课。”
林长舒叹了口气。
“辛苦了。”谢淙看着他:“周末我帮你过来。”
林长舒没拒绝,他确实时间塞的太紧,毕竟没钱请护工,一个人多少有点力不从心。
如果老爸还在……
林长舒锤了锤脑袋,不去想这件事。
这样一来欠谢淙的就更多了,他跟这两兄弟也就更纠缠不休了,林长舒不愿意这样。
可是他别无选择。
“吃点儿好的去。”谢淙勾过他的肩膀:“中央大街那边新开了一家猪肘饭,尝个鲜儿去。”
“你对吃的还真上心。”林长舒说。
谢淙笑而不语,心说我对你更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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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肘饭是真好吃,猪肘肥但不腻,嫩得很,入口没嚼几下就化了,配的凉菜也爽口清脆,特别解肉味儿,一口饭一口猪肘再一口凉菜,最后闷上一口饮料,整个人都舒畅了。
林长舒吃的急,好几次差点给自己呛死了,谢淙一边给他拍背一边劝他慢点儿。
“又没人跟你抢。”谢淙说。
林长舒这几天就没好好吃饭过,老妈吃剩的饭菜扒两口就对付了,囫囵个饱就算完事儿,都来不及品个滋味出来。
“谢谢。”
这句话都快被林长舒说烂了,无论是对着谢淙还是谢泞。
谢淙还是那句话,你永远不用对我说这些。
下午的时候唐明也找了过来,想帮着分担一点儿,被林长舒拒绝了。
唐明不是谢淙,唐明自己的处境本身就尴尬,平时要兼顾学业和养活自己,本来就不比他容易到哪儿去,谢淙不一样,谢淙家里虽然乱了点儿,好歹是亲爹亲妈,而且家里有钱,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用操心。
“玛瑙河去不去?”唐明问。
玛瑙河是学生间比较有名的玩处了,据说以前河底沉的都是玛瑙石,所以叫这个名儿,早些年的时候每天都有人去那块儿捞石头,是某条大江的小支流的小分流,在铁路边儿上,顶头的就是座小桥,离市区有段距离,要过去开车也得二十多分钟,很麻烦。
但是林长舒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铁路边上不好打车,三个人扫了共享单车打算一路骑过去,秋风拂面,凉爽中带点儿寒凉,林长舒莽着劲儿往前冲,任凭耳尖被吹的麻木,让来不及滴落的眼泪都风干在脸上。
谢淙和唐明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所以隔了一小段距离跟着,谁也没有上前。
各人都有各人的苦恼,林长舒犯不着任何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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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瑙河水浅,堪堪没过小腿,石子铺了一层又一层,很多年前这里很好看,各色的石头随处可见,后来多被人捡了去了,留下的都是些不太出彩的,来的人也就少了。
水葫芦沿岸长了一大片,看着张牙舞爪的,林长舒脱了鞋袜,卷起裤腿就走下了水。
秋水寒凉刺骨,冻得他牙齿打颤,寒气似乎把血液都冻得不流了,谢淙从背后拉住他。
“别走了,再往里走就深了。”谢淙说。
林长舒看着不远处的水葫芦,往回撤了几步。
唐明没下水,他嫌水凉。
林长舒弯腰想逮只水蜘蛛,可惜那东西窜的太快了,手刚伸出去就跳走了,留下几圈波纹。
“你是不是对这种小玩意特别感兴趣啊。”谢淙无奈的问。
爱玩蚂蚁,爱踩蟑螂,看见水蜘蛛都想逮了玩。
“是啊。”林长舒抬头笑了笑:“多有趣儿。”
谢淙有心摸块儿好看的石头逗林长舒开心,只可惜这地方都快被人掘地三尺了,连块儿带颜色的都找不出来,还差点被啤酒瓶扎了脚。
“你留点儿心吧。”林长舒躬着腰玩水:“别给自己弄伤了。”
“啧。”谢淙眯着眼去看波光粼粼的水面,林长舒像是不怕冷一样撸起袖子,把半条胳膊都浸在水里摆动着,从水面上看过去随着波纹扭曲了好几道。
唐明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举起手机冲着这边咔嚓咔嚓拍了两张。
“拍什么呢。”谢淙淌着水走过去。
“鸳鸯戏水。”唐明露齿一笑。
谢淙勾了勾嘴角。
林长舒眯着眼在水底找了一圈,突然伸手猛的一插,再抽回来的时候手上捏着一条食指长的小鱼,扑腾了几下。
“我操……”唐明震惊了:“这他妈是什么逆天的手……”
“踩蟑螂踩出来的吧。”谢淙笑的很开心。
林长舒待了鱼,心情一下子明媚了,盯着日头几步窜了过来,炫耀似的捏着鱼扬了扬手:“看!”
“太牛逼了。”唐明是真心服气,鼓了几个特别响亮的巴掌:“你有这绝活还去念高中太可惜了。”
“棒。”谢淙含笑看着他:“快放了吧,再扑腾一会儿就要死了。”
于是林长舒把鱼重新丢回水里,踩着碎石一屁股坐到了唐明身边:“好玩。”
“晒会儿。”谢淙蹲下去探了探他的脚背:“这凉的。”
林长舒有点不自在的缩了缩脚:“这会儿太阳大,晒会儿就暖回来了。”
“嗯。”谢淙抬头看着他,眼神比身后的湖水还澄亮。
谢淙谢泞这俩兄弟长得像,七八分还是归功于眼睛,如出一辙的清透,跟汪泉水似的,不知道是遗传的哪一方。
林长舒盯着水面发呆。
谢淙说是要找个厕所,一转身就钻到路边的小树丛里没影儿了,这地方挨着铁路,又横跨了一片田野,只修了一条大道,道两边儿都是田,看不见什么人。
唐明顺手捡了一颗石子丢到远处的水面上,把几只野鸭子吓得吱哇乱叫,打着急转跑了。
“你怎么这么坏。”林长舒说。
“你嘴还在身上啊。”唐明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的嘴被淙儿顺走了呢。”
“他走了我才有神儿说话。”林长舒摇摇头。
“被那两兄弟扣着了?”唐明问。
唐明眼光毒辣,看人看事都准,但很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在什么时候说,这也和他的成长环境大有关系,林长舒和谢家两兄弟之间越搅越乱,唐明看在眼里,只不过林长舒不开口,他也没必要凑上去说,毕竟谢淙也是他朋友。
“淙儿对我这么好。”林长舒捡了石头一下一下抛着:“我对他亲弟弟心动了是不是不太道德啊。”
唐明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状况跟他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没什么不道德的。”唐明说:“但是暂时不要跟淙儿说吧。”
他们俩考虑的东西完全不一样,但林长舒以为唐明和自己顾虑的是一样的,于是点了点头:“我也觉得,现在也没个固定关系,而且还要看谢泞的意思。”
“啊。”唐明往后支着胳膊,仰头看天:“真复杂啊,谈恋爱。”
“你怎么想的?”林长舒顺口问。
“我?当然是专心搞学习,高中生谈什么恋爱。”唐明说:“我不想画时间去尝试,磨合,我的时间不应该被花在感情上,有那个功夫不如多学点知识丰富自己,做一个优秀的人比谈一个优秀的对象明智多了。”
林长舒有个好处就是他不怎么会反驳别人,毕竟别人怎么想怎么做也不可能碍着他的事儿,所以只是点了点头:“挺好的。”
两个人一起看着天空发呆,直到谢淙的脸突然出现在视线里。
“快吃。”谢淙往他们手里一人塞了个红彤彤的橘子:“现偷的,差点被发现了。”
“我操?”林长舒瞪大了眼睛:“你去那边田里偷的?”
“快点毁尸灭迹。”唐明很上道,马上扒开了橘子就往嘴里塞了一半:“好甜!”
这橘子都是附近的人自己种的,汁水足,甜的人牙都软了,一个吃完意犹未尽,林长舒恨不得再跑过去偷一兜子。
“那就太缺德了。”谢淙把手上的橘子掰成两半,把大的那半塞到了林长舒嘴里:“但是可以捡地上的,我看地上掉了好多,有几个都被踩烂了,没人捡怪可惜的。”
他就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林长舒真的动了,穿上鞋袜,放下裤腿,直接往那边窜去。
“缺大德了……”唐明在胸口画了个十字,跟了上去。
林长舒没真捡地上的橘子,他钻进低矮的橘子林里,没过一会儿就钻了出来,手里捏着一只奇形怪状的虫子,笑的灿烂。
谢淙看着那虫子乌漆嘛黑的眼珠子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往后退了半步,想不明白林长舒为什么专爱逮这些东西玩儿,谁知道他不退还好,他这一退林长舒马上来了兴趣,捏着虫子往他跟前凑,看起来随时准备直接塞到他衣领里去。
谢淙拔腿就跑。
林长舒捏着虫子就追,田里的路不好走,又泥泞又窄,谢淙跑的还没有林长舒快,没跑出二里地就被林长舒从后面一下子扑了上去,差点摔到田里去。
林长舒早把虫子丢了,勾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难得笑的这么开心,脸上的愁云惨淡都被驱散了,谢淙看着心里也高兴,自然不可能说他什么,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平时还以为你多成熟呢。”
林长舒笑累了,扒着他喘气:“真好,我没想到你怕虫子。”
“……其实你踩蟑螂的时候我也怕。”谢淙很认真的说。
林长舒又开始捧着肚子笑。
唐明远远的给谢淙比了个大拇指,谢淙会意,回了个中指。
唐明笑着摇摇头。
林长舒抬头看着逐渐昏黄的天色,轻声说:“要回去了。”
谢淙看他有点失落,于是伸手在他头发上抚了抚:“以后多的是机会再来。”
“嗯。”林长舒笑了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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