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睡好了，精神气儿都回来了，林长舒睁眼的时候心情好了不少，不过随后想起老妈的事后又一下子跌落了回去。
然后惊恐的发现自己一直捏着谢淙的手。
昨天，准确来说是前天晚上开始，从他跪在门口的那一瞬间，记忆就变得模糊了，他哭了很久，哭的脑子发木，丧失了思考能力，后来又把家里剩下的三瓶冰啤酒全喝了，人一直在醒着但是脑子不清醒和做噩梦而且脑子也不清醒的状态里徘徊，总之就是，像个失智儿童。
谢淙什么时候来的，是早上还是晚上来的，有没有其他人来过，他没印象，只知道谢淙来的时候是他最混沌的阶段，还有，还有……
谢淙说什么了来着？我是怎么回复他的？
那个答案其实就在他心底，只不过他不想承认，于是大脑自动把这件事归为了“记不清”的一类。
他想叫谢淙起床，但是有点尴尬，所以小心翼翼跨过了熟睡的谢淙，自己先去浴室洗了个澡，洗掉了一身颓态。
出来的时候谢淙已经醒了，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来讨论一下阿姨的事儿吧。”
这句话把林长舒刚酝酿起来的尴尬和欲盖弥彰都打散了，他用脚勾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打过电话了吗？”谢淙问。
“不接。”林长舒摇头。
“阿姨一个成年人，不至于照顾不好自己。”谢淙想了想：“会不会去亲戚家了？”
林长舒的脸色变了变：“我们家……没有亲戚。”
老妈是独生子女，姥姥姥爷当年强烈反对老妈和老爸在一起，在他们结婚后就断绝来往了，林长舒想起这事儿都觉得好笑，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步了老妈后尘了。
“她走的时候带什么东西了？”
“……手机。”林长舒仔细回忆着：“也可能连手机都没带，她很生气。”
“什么都没带还能在外面待了一整天没回来。”谢淙托着下巴：“去店里了，或者有人让她住下了，阿姨不是会花钱住酒店的人，如果她去了别人那里……”
林长舒和谢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个答案。
“……我去店里看看。”林长舒站了起来。
“我跟你去。”谢淙跟在他身后。
“你……”林长舒转身想说点儿什么，门口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他猛的拧过头。
老妈回来了？
门开了，林长舒心里刚腾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了。
“哟。”老爸的目光越过他看向谢淙，随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是这个啊？”
“你来做什么。”林长舒挡住老爸的视线。
他心里隐约已经猜到了，因为老爸有钥匙。
“你把你妈气进医院了，你爸来看看你有什么问题吗？”老爸摊手：“还是说我打扰你谈恋爱了？”
谢淙看着林长舒的背影，他以为林长舒会因为那句话有所触动，毕竟林长舒现在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差。
但林长舒只是沉默了几秒，声音依旧沉稳：“哪个医院？”
.
中心医院。
林长舒隔着门上的玻璃看老妈，老妈身上插着管儿，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这个结果他挺意外的，不过他已经来不及震惊和伤心了。
解决问题。
林长舒默默对自己说。
结果无法更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意义，只能想办法尽力挽回。
谢淙一直紧张着他的情绪，不过林长舒看起来非常冷静，甚至有点冷静过头了。
林长舒看了老妈很久，然后转过身：“你要负担她全部的医疗费用。”
“我……”老爸马上不满了。
“这件事你有责任。”林长舒打断老爸：“准确来说就是你导致的，而且你们还没有正式离婚，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你这个理直气壮的样子真不愧是我儿子。”老爸竖起大拇指。
“相应的，”林长舒充耳不闻：“我不需要你提供的生活费和学费，那些我会自己想办法，但你要保证给我妈提供你能提供的最好的医疗条件，一直到她痊愈。”
“这风险可就大了啊。”老爸说：“她大病小病一堆，万一一直拖下去怎么办？”
“那是你活该。”林长舒说：“我已经退了一步，再多半步都不让了，你要是不答应，撒泼打诨我都会让你答应，我会闹到你工作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为了一个男人抛妻弃子，把妻子害进了医院还曾经想要侵犯自己的儿子，我还会找到你的姘头，告诉所有人他是个介入别人家庭的三儿。”
老爸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被震惊了，半晌才黑着脸点点头：“不愧是我儿子，嗯？”
“彼此彼此。”林长舒扯开嘴角。
老爸走了，林长舒一下子像卸了劲儿一样往下倒去，谢淙一把抱住他。
“……我去看看我妈。”林长舒闭了闭眼。
.
老妈还真是睡着了，林长舒打量着她身上陌生的器械，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谢淙没打扰他们母子，独自待在病房外面靠墙站着，盯着墙上的一个小黑点发呆。
直到被一声尖锐的喊声吓得打了个颤。
“滚出去！”
老妈歇斯底里的吼着：“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林长舒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让老妈顺手抄起了一个搪瓷杯子砸到自己身上。
他穿得厚，没砸疼。
“妈……”
“滚！”
谢淙和护士一起跑了进来，林长舒想出声制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老妈看见谢淙的一瞬间好像确定了什么事一样，愤怒的瞪圆了眼睛，嘶吼着让他们滚。
“我滚，我滚。”林长舒流着泪说：“我走，妈，你别生气，我马上走。”
说完他就拉上谢淙仓惶逃出了病房。
他们一路跑出了医院，跑到了马路旁边，林长舒扶着一棵树，勾着腰不断干呕着，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要落不落的垂着。
“我去买水，你等一下。”
谢淙买了水和一小包纸，递给林长舒。
他现在很担心林长舒好不容易恢复的情绪再一次崩塌。
但是没有。
林长舒喝了水，抽出一张纸囫囵把脸擦干净了，长出一口气。
“走吧。”
“走哪？”谢淙没反应过来。
“回去上课。”
“啊？”
林长舒看他一眼：“上课，不上课还能怎么办，上不上课我妈都不愿意见我，那还不如去学校。”
“我的意思是……”谢淙胡乱比了个手势：“也许你可以缓缓。”
“生活不等人啊。”林长舒叹了口气：“我现在什么都改变不了，只好努力生活了，起码我妈现在不需要我操心了。”
“有错就改，有失误就弥补，亡羊补牢也比坐着等死强一点儿。”林长舒越过谢淙的肩头看向远方：“我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倒。”
.
下午第一节课已经上了一半，谢淙和林长舒溜回座位的时候老师还顺口提了一嘴。
“你们俩病好点儿了吗？”
谢淙一愣：“嗯，好了。”
应该是唐明打掩护了。
“这个春秋交替的时候啊，都特别容易生病，大家下课记得勤开门窗换换气啊……”
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下面的林长舒就盯着黑板出神。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告白的事儿，他们心照不宣，现在不是谈这件事的最佳时机。
下课铃响起林长舒就站了起来，谢淙看着他：“去哪儿？”
“看看风景。”
林长舒说着就走了出去。
高一教学楼隔得比较远，而且是三栋教学楼里条件最好的一个，林长舒从那边搬出来的时候一度叹气可惜。
谢泞他们班的教室在二楼，位置还挺好找的，林长舒隔着窗户一眼看见了靠着墙看书的谢泞。
心一下子就柔软起来了。
高二的校服混在高一里很显眼，尤其是他的长相也相当惹眼，站在走廊都能听见好几个女生窃窃私语的声音。
林长舒叩了叩窗户。
窗户底下坐了个男生，听到动静抬起头把窗户打开了：“找谁？”
“谢泞。”林长舒说。
“泞哥！”男生扬声叫了一句：“有人找！”
哟，还是哥呢。
谢泞抬头的一瞬间，林长舒从他脸上看到了类似激动的情绪，一晃而过。
挺稀奇的。
谢泞走了出来，林长舒觉得他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上。
扑通、扑通。
“你没事吧？”谢泞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嗯。”林长舒很努力的克制着想拥抱这个人的冲动：“没事。”
“我……”谢泞看起来有些为难的皱起眉。
“我看看你就好。”林长舒笑着说：“就当充电了。”
下课时间很短，林长舒就这样看着谢泞直到预备铃打响，才准备转身回去。
“等一下。”谢泞叫住他。
“嗯？”
“手，给我用一下。”
林长舒一脸疑惑地伸出手，手心朝上。
谢泞在他手心用手指画了个爱心。
“送给你。”谢泞别扭的说：“心。”
啊。
要开心死了。
电量爆表了。
“我进去了啊。”谢泞耳尖微红，指了指教室。
“嗯。”林长舒眷恋的看着他，用口型说了一句[我爱你]。
谢泞转身的时候似乎是很小声说了句“我也是”。
够了，林长舒想。
充电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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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躲着哭了呢。”谢淙转着笔说。
“哪儿能啊。”林长舒说：“我老坚强了。”
“哦——”谢淙拉长了尾音。
林长舒坐下后习惯性的想掏mp3，然后想起来已经送给谢泞了。
也不知道谢泞听了没。
啧。
人生啊。
没了唯一的娱乐方式，又不能看着谢淙下五子棋，林长舒决定学习。
对他来说学习就是唯一的出路。
林长舒属于那种各科都比较平均，没什么优势学科也没什么弱势学科的，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无论他怎么努力，看起来进步都不太大。
科科都差一点儿，加起来就差了一大截，林长舒的成绩一直徘徊在班级前五年级前二十，很少能进年级前五。
一天没来，桌子上的卷子都堆成山了，林长舒随便挑了一张英语卷子开始做。
英语对他来说没什么太大负担，尤其是旁边坐了个人型词典。
谢淙的词汇量多到可怕，英语基本稳定在145左右，逆天的语感一直让林长舒羡慕的要死。
不过今天碰到了不认识的单词他只是默默掏出一本词典翻了起来，没问谢淙。
谢淙用余光瞟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变了。
“晚上吃什么？”谢淙撑着脑袋问。
“吃……”林长舒思考了一会儿：“一楼的包子？”
“嗯。”谢淙点头。
“好。”林长舒说。
尴尬。
尴尬的要疯了。
这种尴尬一直延续到了吃饭的点儿，两个人一起靠在走廊等唐明。
“这么快回来了？”唐明一脸惊讶：“我还以为要好几天呢。”
救星！二人同时想。
“你怎么说的？”谢淙问。
“没怎么说……你上午不见人你们班主任去问了你室友是谁，然后去找的我，我说你今天不舒服在寝室睡觉走不动。”
“谢了。”谢淙松了口气。
唐明看了他们俩一眼，没有问林长舒状况。
“走吧走吧。”唐明站在中间搭着二人的肩膀“吃饭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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