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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各自追

却说棉娘见烛鬼受伤发狂,忙取符纸将烛台上剩的蜡烛封裹,焦声道:“快放下,手要烂了!”

龙湫置若罔闻,双手合十,跏趺诵咒。

自小跟着师父把宁心咒少说念了千遍,但往日持诵心如止水,今日持诵怒火中烧。

打从知道伏芥遭人暗害,龙湫就压不住胸中恨意,更兼今日遭这鬼在眼皮底下三番两次挑衅,此刻正是一腔恨未平,满腹怒又起,索性先拿邪鬼开刀。

自古厉鬼怕念佛,棉娘在旁看龙湫将这则咒语念得咬牙切齿,一轮下来直念得那鬼破口大骂,两轮过后便要讨饶,三轮四轮已是偃旗息鼓,她却不住嘴地念了五六遍。

但龙湫与鬼缠斗也不好受,她眉头紧锁,冷汗透身,双掌之中已隐隐发出焦味。

棉娘唯恐龙湫怒火攻心遭内力反噬,再三苦劝:“仔细损神,停下吧。”

又念了两轮,屋内腥风渐止。

这鬼已降伏得差不多了,掌中烛火业已压灭,龙湫虽未泄足恨,但僵持下去有损无益,便暂住了嘴。

不防祸机难测,龙湫刚要设法拘鬼,门上贴牢的禁止符却凭空裂开,仿佛被一把无形利刃割破!

禁制甫一松动,屋内形势急转直下。

只听一声凄厉长啸,腥风遽然冲面而过,烛鬼顷刻逃之夭夭!

龙湫示意棉娘留在此处照看田秀才,自己运起轻功,左脚足尖点地,拧身一个纵跃上了墙头。

高望远眺,视线豁然开朗,她身形好似飞燕穿林,一边在檐上疾行,一边从袖内取出朱砂,沿路不时点染。

鬼迹已如萍踪浪影,杳不可得,只好先在城中布散朱砂,过后再看有无侵扰痕迹。

半个时辰后,龙湫回蜗角巷,棉娘正守着秀才灌热汤。

田敦敏受惊不小,又遭烛鬼迷惑,一时难醒。

龙湫怕西厢房內仍有烛鬼的邪气作祟,便将这间屋锁了,再合力将人抬到正房安置。谁知刚入厅堂,就见桌上飞着大团灰烬,顿时心头一紧。

《猴儿笺》新旧书稿,尽数付之一炬。

棉娘诧异:“难道烛鬼是奔着这本书来的?”

“却也不像,”龙湫自悔大意,皱眉道,“方才咱们坐在厅内,听田先生嚷起来,便丢了书跑去西厢。田有良鬼迷心窍,从发作到身亡,不过片刻光景,而咱们封屋捉鬼,期间并不曾放跑了它,直到禁止符被一股外力冲破。

这股外力来的正当时,再晚半刻,烛鬼就被我们降服。”

“你的意思是,另有一人躲在暗处窥探,伺机而动?”

龙湫点点头:“是人是鬼也难说。但我猜他意在烧书,搭救只是顺手。你想,放把火才多会儿功夫?放完何不早来营救,非要等着烛鬼垂危才动手?”

“也是。”棉娘越想越瘆,“田家造了什么孽,竟被两个邪物同时盯上?”

还有那本《猴儿笺》,读着也不觉出色,伏芥为何特意请人誊抄?又因何被毁?

“这就不得而知了。但我有个疑惑,敢问这对花烛,出自你铺子里吗?”

“当然不是!”棉娘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开的是寿材铺,只卖祭奠用的白烛,才不卖害人的东西。不过那两盏烛台倒确是我店里的东西。”

又指着被死死封裹的龙凤花烛道:“这两支有竹筒粗细,周身施金措彩,看着工价不菲,自然是新人洞房用的喜烛。秀才说手头拮据,原来都花在娶媳妇上了。”

厢房一水儿的好家具,田家为迎娶新妇下了血本,连喜烛也挑贵重的买。

洞房花烛明,燕余双舞轻。

岂知花烛竟成催命符?

念起田先生教书时照拂她的恩情,龙湫痛心不已,况且此事涉及《猴儿笺》,难保不与师父之死有关。

当下二人合计,兵分两路,龙湫继续追寻鬼迹,棉娘则去城中各家喜轿铺打听花烛来历。

分工妥当,只剩一件事——谁来照料田敦敏?

棉娘沉吟不语,半晌下定决心似的,拍桌道:“也罢,到她挑大梁的时候了!”

“谁?”

棉娘不答,卷起袖子,将腕一抖,露出一只绞丝金镯,上坠着九枚金铃子,珰珰作响。

“这是我与寸心通信的法器,她成日家乱跑,全靠这个叫她回来。功效就与你师徒戴的蝠珥相似,只是不能传音,但胜在不分地界,天南海北都可响应。”

“你放心让她挑大梁?”龙湫怕她一个不如意就要咬人,再把先生咬死。

“她虽然有些傻,但看个人没问题。”

话不多时,院里走进一个小人。

“我都听见了哦,你说谁傻?”寸心嘴上油油的,昂头挺胸,颇为不满,“我比你还聪明呢。”

这孩子腕上也有只一样的,就是圈口小了,把肉都箍出来一截。

“再吃胖,镯子就要断了!”棉娘把她抱到腿上,附耳叮嘱几句。那寸心不耐烦,老拿眼瞄龙湫。

“不要辜负娘的苦心,办得妥,给你带果干儿。”

寸心只听进后半句,笑眯眯道个万福:“请娘和姐姐放心。”

待二人走到巷外,龙湫没忍住,问:“你们娘儿俩不是纸人吗,她怎么还要东西吃?”

“她馋呗。其实纸人纸肚肠,哪里要进食。”

龙湫暗笑她惯孩子,又问:“那她长得大吗?”

棉娘摇头,却不晓得。纸人与黑须郎那类兽精不同,原是生来类人形,有七窍,又恰逢了天地冲和之气,偶然而化。

“古人讲‘造化难穷,谁晓幽微理’,我算不到那一卦。”

二人便分头各去。

又说这一座鄯州卫城,东西合十二里,南北深十四里。东西北面开两门,南面开三门;城内四条南北街,四条东西街,小巷十二条;分两市,西市多酒肆客舍,东市设府衙、学馆、各行卖店。蜗角巷在城中东北隅,一时龙湫再上墙头,望南而追。

烛鬼踪迹时断时续。寻了二十丈,她见一户屋顶朱砂有异,大约鬼物在此盘桓,因要下墙敲门。

可转念一想,自己若贸然开口,恐怕引人发慌,反而坏事,便仍在墙头蹲着,静观其变。

院里两个孩子打雪仗,惹得位年青汉子走出来,赶着踢了几下,孩子哭个不住。

然而屏除哭声,院内一派安宁,实在不像有鬼,想来那东西只是暂留。

“这人也是急暴,说两句罢了,干嘛下劲踢呢?”

忽又见汉子脚底打滑,一跤跌倒。孩子转喜,龙湫险也要笑,因忙画辟邪符,轻手轻脚离了这户,再望南追。

可随后一连蹲了六七户,皆如此。烛鬼不过滞留片刻,并不久停。

就是踩点,也没有这样走马观花的踩法儿。龙湫没奈何,在手里将这几户画点连线,发觉路线杂乱无章,好似信步闲逛。

照这么追下去,别看鄯州小,也有得盘饶。

论理它不该没头苍蝇似的乱窜,该寻个栖身之所将养才是,何苦满城暴露行踪?

还有那股外力,尚不知什么来路,从头到尾不露痕迹,救了烛鬼又不闻不问,竟像分道扬镳。

龙湫苦想:“烛鬼在田宅作祟时,先没下死手,反蓄意惑乱,见人要醒,这才灭口。之后我去熄烛,又屡遭其戏弄,可见它不仅性情阴险狡诈,行事亦有谋划。”

这错综复杂的路线,或许是其刻意诱导,做了圈套等人往里钻。

“不知它下一步走什么棋,我若挨家挨户搜查,再画符咒布结界,虽然稳当,但起码要画到大年三十,还不知要生多少风波。”

龙湫抱膝蹲在屋顶,不禁懊恼自己近来为何像刻舟求剑的笨楚人,守株待兔的蠢樵夫。

从前的百样玲珑,千般变通,都随眼泪淌没了吗?

“真没出息!”

对,真没出息!

龙湫也跟着骂了一句,忽然回过神,见是身下这户的娘子正训相公:

“现怀着你家的苗,还要把我活活饿死不成?年下谁家不用人?你哪怕赶着做个帮闲,还愁拿不到几两谢钱?我深知你,抹不开脸卖苦力,你那同窗好心叫你随他卖字,你也不肯……”

话中一句关窍点醒龙湫。

要问方才蹲守的几户有什么共通之处——手里牵的、怀里抱的、肚里怀的,都是孩子。

她这一想,后背沁汗,忙画了符,屏气拔腿,将脚下房子踩得如同梅花桩,直奔大娘家去。

那大娘家住西市桑榆巷,这里酒肆饭庄高低错落,不便攀缘,龙湫只得落地狂奔。后半晌又正是各家打发人买饭的时候,街上挨挨挤挤,逼得她闪转腾挪,这里避开打散酒的老翁,那里错开提熟食的小厮。

龙湫心知大娘习惯早起就备好一天的饭,此刻定在炕上消停享用,便一径往她屋中去,末了脚在门口刹住,纵身又上了房顶。

屋内,棉娘逗着小婴儿,对钱氏笑:“我说什么来着?晚饭前必到。”

龙湫听了,勾住檐角使个倒挂金钟,讶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还先我一步?”

刚满月的婴儿,被窗外倒吊的女人吓得直憋嘴。棉娘怕她要哭,忙握住小手安抚。

“快下来吧,别摔着!”钱大姐伸手接人,“吃饭了没?”

“还没。”龙湫疾跑了一天,正觉得肚饿。她七八岁起便在大娘家中吃饭,因此熟门熟路上了炕桌,先嚼几口煮得酥烂的羊蹄肚。

大姐知她能吃辣,在热汤里放足了辣油,舀上一勺将馍冲开。龙湫接过,痛喝了一大碗,想着还是早起买的汤肥美。

她狼吞虎咽,大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你慢吃,别噎着。棉老板已经将田家的事儿给我说了。”

龙湫顺口气,问:“你查出什么了?我下午追了一路,发现那邪物总在有幼童的人家停留,就忙不迭跑来大娘这里,再设几重防范。”

“唉,我这一下午,差点白费。走遍了城中喜轿铺,连媒婆家都去了,全说从没见过这种样式的花烛。我想秀才真个儿心灵手巧,难道自己描样子,开模具做的不成?”

大姐在旁听着,疑惑棉娘嘴皮子几时利索了?又见她抹抹鬓,眉飞色舞道:“我再跑去西市酒楼,打听谁家承办过喜宴?可见过这种蜡烛?都摆手。估摸人家嫌我一文不舍,我便只得买了几碗饭,施与附近的乞丐。

其中有个女子,看打扮像流徙到此的胡人,怀中抱个不满周岁的娃娃。因那娃娃长得好,我多看了几眼,可怜他没奶吃,光吮手指头。我猛一想,没牙吃手还叫娘,不就是早上田有良那德行吗?”

棉娘便想起钱氏家中也刚添口,她二人还算相投,故来提醒。

大姐听罢,惊惶不已:“如此说来,这鬼喜欢将人摆弄成孩子模样害死,还到妇孺家踩点?”

棉娘点头:“恐怕是。但你别慌,有了这些防范,阎王老子也进不得你家大门。”

婴儿懵懂,手在空中抓啊抓的,龙湫见她身上的银镯同长命锁都錾着“祸福无有”四字,不合时宜地想:

师父若已投胎,我就去找他托生的人家,也送上这样一副满月礼。

不,还不够。

我还得设法把他要过来,做我的徒弟。

怀着这种倒反天罡的念头,龙湫辞了大娘,再回蜗角巷做筹划。

“有了靶,就好打。”棉娘拊掌道,“邪物虽然按兵不动,但咱们已经知道它想害什么人了。”

“不能用死法子,须想个什么招儿,将妇孺都聚到一块看顾才好。”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想出好办法。但说到看顾,不知寸心将秀才看顾得怎么样了。

进田宅一望,那寸心果然不安生,正满院里疯玩。

她蹬掉了羊皮小靴,脚上红彤彤的,不知穿了个什么东西,见她娘和高个儿姐姐回来了,咕咚咕咚跑到跟前,一摊手:

“果干儿。”

棉娘暗道完蛋,下午给忙忘了!

见她娘神情局促,寸心小嘴儿越撅越高,正要生气,龙湫往她手中塞了包东西。

“吃吧,少吃点。”

“好!”寸心眉开眼笑,牵着龙湫的袖子,喜道,“你们快进屋,看我今天抓了个大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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