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平时不耐烦说,但一句,能顶一万句。
池砚这话说完,风过到这里都被黏住了,凝滞艰涩。
像黑暗中偷偷靠在一起的萤火虫猝然被聚光灯照见,两人撞在一起的目光立刻闪躲起来,慌乱间逃往相反的方向——少年别过脸时咳嗽了一声,修长的脖颈被落日霞光染得绯红一片,而她则低下头开始专心致志研究自己的鞋尖,再没抬头。
但池城不是个会乖乖吃亏的主儿,从小在赛场上,别说主动招惹他的对手,就是俩人相安无事,没机会他都要创造机会来搞事。
他从不会轻易认输。
哪怕这会脸上余温未消,他直接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翻着:“貌似我亲爱的叔叔和婶婶还不知道,他们养的猪已经会拱白菜这大喜事儿?要不今天趁我生日给咱们池家来个双喜临门?”
像赛车一样,一旦发起攻击,他总能一招致命。
池砚被气笑,虚虚在空中点了他两下,一边安抚女朋友大放厥词“吓你呢……这狗东西不会说的……你怕什么……我妈那么喜欢你知道你是她儿媳妇只会高兴得想压着我俩上民政局”,一边默认接下了招待岑净的任务,在他得意的笑容里比了个口型,示意他赶紧滚蛋。
岑净的心也在池城悬而未决的答案中高高挂起。
他们是那样的不相配,她一清二楚。
她从不觉得自己会被他喜欢。
在被开玩笑时,他没承认。
可至少,他也不否认。
这就已足够叫一个暗恋的女孩世界晴空万里。
·
池城没骗人,作为寿星,是真的很忙。
接下来大半个小时,她再没见过他。
本来以为和陌生人待在一起会不自在,但程麦是个例外。
她相当的自来熟,但也很有分寸,一开始顾忌着她红透的脸蛋,话题一直围绕着学校、考试等安全且她也擅长的话题展开,半点没提到池城和她的关系。
哪怕像岑净这样不会察言观色的人也能看出她好奇得要死,但她却没有问。
后来嫌坐着无聊,一看另一边有一堆人围着桌子玩吹球过河,程麦兴冲冲拉着他们过去。
见她神色犹豫,脚步慢吞吞的,程麦立刻体贴发问:“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游戏吗?小城哥家里还有台球,我们也可以玩那个,刚好组个队。”
倒不是不喜欢。
只是岑净从小就不擅长这些需要运动平衡天赋的游戏。
而当这类游戏和团队合作结合的时候,更是杀伤力max。
比如在所有运动中,她最恐惧的莫过于短跑接力,哪怕只是体育课分两队随即比拼,没有任何彩头。
只要开始了,大家的兴头上来,人也就被架在那儿了,跑慢了,接棒丢棒,队友的埋怨,这些都让她紧张不已。
她不想扫兴,但更不想让他们等会失望,老实说道:“我……不太擅长,会拖后腿的。”
“只是打发一下时间嘛,砚砚玩这些可厉害了,让他教你,”程麦大手一挥:“输赢不重要,我们不在乎这个,开心最重要。”
池砚吐槽:“因为哪队有你在就赢不了,只能穷开心。”
“游戏黑洞成精了,”他指着程麦,跟她介绍:“痛击队友的代表人物。从小到大,只要带上她2v1,对面就没可能输。”
累死累活带她最多也就打个平手。
被带的人显然没有知恩图报的意识,一听,立刻不满地嚷嚷“好嘛,看来你是积怨已久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带我玩吗”“以后你就是求我跟你一起,我也不去了”云云。
相当理直气壮,也……相当可爱。
在池砚左一句“错了”又一句“别不理我啊,求你了,真的”里,程麦鼻子发出气咻咻的声音,但没撑多久又被哄得喜笑颜开,笑嘻嘻地拉着岑净去玩台球,真输了就缩到池砚身后摇旗呐喊,拍他马屁,叫嚣着要他替她们赢回来,狠狠虐对面一下。
岑净莞尔。
她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高冷的男生,会被她逗得嘴角压不下来,边笑边哄,哄好了又嘴欠招惹她,乐此不疲。
这样活泼嘴甜又放得开的漂亮姑娘,没人能不喜欢吧。
就连和他们一起玩的另外一队那几个人也都在笑,故意损她,说她仗着男朋友厉害就会狐假虎威。
整个房间笑声就没停过。
等池城过来的时候,本就热闹的气氛顿时推向顶峰。
“卧槽,本来这里就已经有一对毫无公德心的青梅竹马了,又来一对?”池城邻居怪叫:“我这是来给人庆生的还是来专程吃狗粮的?要撑死了。”
岑净的笑容也在看清池城身后那个娉婷的身影时顿时僵住。
是路娜。
从发丝到鞋子,明显精心打扮过,同样是白色裙子,她的设计精美而合体,一看就价值不菲,颈间的项链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在池城187的傲人身高下,哪怕女生里很高挑的路娜也变得小鸟依人。
两人过来时,就像童话中最般配不过的王子和公主。
屋里的起哄声更是给她的脸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明艳动人。
“神经病,”池城嗤笑一声,“你自己非要上赶着当狗没人拦,但别把锅甩我头上,ok?没青梅竹马,非要说,那哥只能勉为其难跟你凑个竹马竹马。”
没有什么能比直男之间玩黏糊更能炒热气氛的事。
他刚说完,房间里顿时呕声一片,骂他不要脸、恶心人,过来推搡他的祝贺的,将他围了一圈。
除了原本站在他身旁的女生。
路娜也听到了他玩笑底下撇清关系的话,但不过僵硬一秒,又若无其事挂上了的完美微笑,往外走去。好一会儿屋内安静下来时,她也回来了,将刚才拿来的礼物递过去:“阿城,生日快乐。”
是双灰白配色的球鞋。
听周围那些男生艳羡的声音,好像是耐克和某个奢侈品联名的限量款,很贵,也很难买。
这像是开了一个头,陆陆续续地,大家都把自己带来的礼物送了过去,除了岑净。
她知道池城不是那种势利眼的人,不然也不会邀请她来生日宴会。
可这和池城是什么样的人无关。
在众目睽睽下,在那么多“珠玉在前”的礼物衬托下,她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把书包里那个看起来有些寒酸的礼物当面送出。
哪怕它的价格对她来说并不算廉价,哪怕她在此之前已经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祝贺和送礼物的台词。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做一个微笑的合格观众。
但没过多久,随着程麦高呼一声想开狼人杀,房间里的人都被她左拉一个右扯一个的带走。安静下来后,岑净纠结良久,最后还是说道:“我……要回家了,祝你生日快乐。”
“这么快?”他手搭在门把手上没松,“急什么,都没吃蛋糕呢。”
她摇摇头:“不了,再晚,估计就没有车了,回去不方便。”
“等会儿找人送你回去,”池城根本没觉得这是什么问题,话赶话地接了下来,又说:“这蛋糕是池星遥那小鬼头选的,她这种资深吃货,选的东西应该挺对你们女孩儿胃口的,试试。”
“不要紧的,我本来也不喜欢吃蛋糕,而且,”岑净顿了下,有些难为情,“我也没给你送礼物,就不用了。”
诡异的一瞬沉默。
而后他噗嗤一下笑出声,“21世纪,小康社会了。”
岑净“啊”了一声,没跟上他跳跃的脑回路。
池城被逗乐,忍笑说道:“放心,不兴以物易物了。没送礼物的客人也可以吃蛋糕。”
岑净不信,也没那么好骗:“可他们都送了。”
“那就当你和别人不一样吧。”
没想到她这么较真,他叹了口气,盯着她的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谁叫你是寿星的特别邀请,跟其他人能一样?给你的特权,行不行。”
他总这样。
用最漫不经心的平淡语气,制造出爆炸性的效果。
事过挥一挥衣袖,自己无知无觉潇洒退场,只留下她在原地。
徒乱人意的混蛋。
岑净过去十七年的有限人生里,的确没有教过她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都不知道要张嘴说点什么,才能不让他的话掉地上,也不让她显得太呆太没见过世面。
索性这种尴尬得叫人想把头拧掉的暧昧没持续多久。
池城扔下一句“等着,给你拿蛋糕”,而后几步一跳往外跑去,一边不忘回头叮嘱“别走啊”,差点还装上了人。
叮嘱没有生效。
池城最后是在自家大门几米开外找到的人。
“说好了等着的,讲话不算数啊你。”
也许是因为急着找人,他说话间呼吸还有些急促,带着热气。
如同此时少年拽住她上臂的手掌一样。
灼热的,跳动的。
他一手端着蛋糕,一手攥住她不让她动,眼里还有着显而易见的指责。
不管哪一样,都叫她难以承受。
岑净小声替自己辩解:“我又没有答应。”
他不和她在这些问题上鬼打墙,动作粗暴直接,蛋糕快怼上她鼻子:“拿着。给你的。”
可能是因为跑动,蛋糕奶油造型有些被破坏,能看出一个“8”的数字,乱乱地堆满了水果。
很明显,这人根本没考虑后面切蛋糕环节还要面对那一屋子客人,就这样提前切了蛋糕最好的一块,端给了她。
都说暗恋的人总爱从蛛丝马迹里寻找对方回应自己的错觉。
可这一次,她却莫名笃定,真的不是自己想多。
这甚至不能被称之为蛛丝马迹,对吧?
哪怕理智一遍遍在叫嚣让自己清醒一点,他不可能对像她这样平凡的女孩有任何想法,可她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被人重视的待遇了。
在那一刻,自卑、犹疑、又敏感的女生短暂离开了她的身体。
岑净没有接那块蛋糕,而是反身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字,鼓起勇气递了过去。
“这给我的?”
池城垂眸打量着手里的盒子,轻轻笑了声,像是打了胜战的将军。
“你,早就知道了?”
他昂了声,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问:“可以拆吗?”
准备的东西被人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会让人心情愉悦。
岑净点头后,那块蛋糕立马被塞进她手上。
俩人指尖一触即离。
他却像无所知觉一般,飞速扯开礼物盒。
小王子和小狐狸坐在星球上,不停的转动着,在他手上,幽幽发出柔光。
光是暖黄色的,轻轻吻在他的面颊上,原本浓墨重彩的眉眼此时却无比温柔。
池城定睛看了很久,再抬眼时忽地笑了,“送我这个干嘛啊。”
岑净当时在商场逛了一大圈,却一无所获,正准备回家的时候,转头却看到了它。
就在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就是在等待着她买下的礼物。
“你知道地球每秒的转动速度吗?”
“?”那一瞬间,少年阳光俊朗的笑容被一种纯粹的迷茫所替代,“怎么突然一言不合进入‘我来考考你”环节了吗?”
岑净没忍住,扑哧一笑,后又认真回答:
“是六百公里每秒。”
“很快了,对不对?”
“那天在卡丁车公园,你说很久不回赛场的人,是会忘记那种高速疾驰的车感的。”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帮助你,只是想说,如果现在回不去,如果不开心,如果怀疑自己,那就看看这个模型,把自己当成是小王子。每天都坐在驾驶舱,以六百公里每秒的速度,驾驶地球,奔向宇宙。”
“商家说,这个灯最多维持一年。不过我想应该也没有关系。那个时候,你大概已经回到了赛场,也就不需要了。”
明明当时想的时候好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说完了,岑净忽然有种给人灌鸡汤的羞耻感。
还不是走地鸡,而是货架上速食冲泡鸡汤那种。
沉默令人忐忑。
岑净怕被他笑话,偷偷拿眼瞟他。
池城目光依旧黏在那个模型上,眼眸低垂,睫毛扑扇几下,像路过的蜻蜓犹豫着振动了翅膀。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此时此刻,他的眼神,格外温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半开玩笑道:“你怎么老这么盲目相信我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十年老粉呢。”
他抬起头,举目四望,亮起的路灯蜿蜒而下,像一条金色的河流,伸向远方。
底下,是整座城市跳动的心脏,最繁华的市中心。
可此时此刻此地,整个世界却像是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莫名给人一种孤寂又安定的感觉。
也是在这种时候,人的心防总格外脆弱,很多难以开口,或不愿让人知晓的心思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我的教练,领队,在我刚受伤那会儿,总会打电话来,关心我的病情,问我之后的计划,”他笑:“我现在已经彻底恢复了,可上一次接到他们的电话已经是两个月前了。”
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这就是竞技体育的残酷。
更不用说是世界上最烧钱的运动之一。
哪怕是从他青训时期就一直重视、一直培养他的人,在逐渐认清接受现实后,在找到取代他位置的人以后,也放弃了他。
所有人都在遗忘过去的他。
只有眼前这个“书呆子”,一次次外执拗下注反押故事最后的结局——
池城,你会回去的。
只有她赌他会赢。
池城喉结艰难滑动几许,眼神一会儿落在手里的模型上,一会儿望向山下远方,想说的话很多,却什么也没说。
在听到她那句小声却执拗的那句“我就是知道”时,他终于破功,唇角抿起,勾勒出一个细微的弧度。
少年褐眸水润明亮,眼下弯弯鼓起的卧蚕像两只晃悠悠的小船儿,在湖面上荡出层层涟漪,勾得人心旌摇曳。
岑净也不可免俗地被晚风中笑得温柔的少年蛊惑到一瞬。
但旋即,她又觉得,那声从喉咙里溢出的闷笑,是对她的嘲笑。
回想一下,自己每次说的话,好像确实挺符合“脑残粉”“云观众”的风格。
她红着脸替自己无力地辩解了一句:“你不要不信,我看人很准的。”
“哦?”他眉梢扬了一下,配合地问道:“比如?”
“比如王科,每天都嚷嚷人大能收他就心满意足,实际上呢,两次清华的学长学姐来宣讲,他眼睛都要发光了。还有我们班英文课代表,虽然她英语真的非常好,但我觉得她不会像大家说的考北外当外交官。那么爱看书写随笔散文的人,我们学校图书馆借书借的最多的人,很大可能是去学中文系,跟文学相关的工作吧……”
池城听着她拉拉杂杂分析了好一通,对那些人半点不感兴趣,倒是对她突然展现出的这一面挺感兴趣:“没看出来啊,你这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大学霸,懒得跟人多说话的,懂得还挺多。”
“是吗?”岑净也有些意外,咽下口里的蛋糕,告诉他:
“可能是因为不爱说话,所以才喜欢默默观察别人吧。也挺有趣的,像在做一个研究实验一样。”
“那你呢?总在说别人,说我,可是你想做什么?”池城问。
岑净刚想说没什么想做的只想考个好大学,就听见身边人幽幽说了句:“别拿搪塞别人的套路答案来敷衍我啊。”
好吧。
怎么会没有呢。
“你听过总台那个记者赵婧吗?”
岑净在他困惑又有些惊讶的眼神里,第一次坦言自己生命中消失的那个人:“那是我妈妈。”
大家小时候都想当宇航员、科学家,可岑净在很小的时候就会指着电视机说,想要成为记者,像妈妈一样。
那时的她和奶奶生活在乡下,虽然一年见不到几次妈妈,可对着村里的同龄人,总是十分骄傲。
每年仅有的几次见面,她总会给自己带很多进口零食玩具,漂亮的衣服裙子。
赵婧从不会打人,说话总温声细语,看起来总是靓丽又温柔,和同龄小伙伴的妈妈都不一样。
那时岑净最崇拜的人就是她。
可后来父母离婚,所有美好都被扯破。
明明是出轨过错方,她却冠冕堂皇指责岑伟国从国企下岗后没出息,既不能给她事业上的助力,也不能提供优渥的物质条件,让她被困在这个二线城市日复一日浪费时间;埋怨怀孕生孩子不是时候,让她失去了一次宝贵的机会,最后只能看着竞争对手一步步超越她,越走越远,压的她抬不了头。
当时她将行李箱甩在地上,嘶吼着控诉道:“你以为我不想守住自己的原则底线吗?我没努力吗?可是没后台没背景的下场就是每天都在犄角旮旯里报道家长里短,写好的稿子被别人拿去做嫁衣,饭局上喝酒喝到吐还要被副台长说我不懂事敬酒不够努力。可是跟了他,现在台里所有的资源都能让我挑,不想去的饭局就可以不去。而且他马上就要带我回北京了你知道吗,重新和总台签合同,这些,岑伟国你自己说说,哪条你能做办到啊。我只是想过得好点,我有什么错?”
赵婧离开南城后,事业的确在人扶持下平步青云,调回北京总台后一步步走到了黄金档新闻主播的位置。
当时每天在电视机上看着光鲜亮丽的母亲,成为记者又变成了岑净另一种执念。
“我想学新闻,想功成名就,到时候亲自向她证明,不靠别人,脚踏实地也可以做好记者的,”她吸了吸鼻子:“当时她嫌弃我们,要离开,是她想走捷径。出轨,离开我们这家,是她应该承担全部责任。她不能把责任推卸到我们身上,这不公平。”
可自从被赵婧背叛后,岑伟国对于记者和富商都务必仇视,自此家里的电视再没放过新闻,岑净在他面前提一下他都会发很大脾气。
其他人就更不能理解了,反应无一不是:“记者?那得要性格会来事吧,远远见着人就能热情打招呼唠嗑的那种,你……估计够呛。”
否定的声音听多了,人是会受影响的。
岑净一面依旧渴望着完成儿时的梦想,一面却像一个在大雾里突然迷了路的人,哪怕努力心无旁骛往前走,也总会在一些时候停下来时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走的对。
“谁说内向的人就不能当记者了?”
少年大大咧咧的声音像浸满了夕阳的余温,穿透浓白的迷雾,拉住了她。
他说:“人还各式各样千奇百怪呢。我之前赛后采访最讨厌那些乱七八糟扯一堆的记者了。公事公办问完问题就走人,这不好吗?正常人谁想没事还和自来熟唠嗑维系关系啊。”
池城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认真道:“你不也说了吗,因为不爱说话,所以喜欢观察别人,这就很适合做记者啊。每种性格都有自己的优劣势。活泼的另一面就是咋呼,话少的在一些时候跟更能让人放下戒备,更真诚。而且、”
岑净:“而且什么?”
池城撇撇嘴:“而且我也没觉着你话少特内向啊,内心戏不挺多的。跟我认识没两月吃喝玩乐少哪样了。又不是真社恐说话就呼吸困难的那种,怎么就至于因为别人说你不行就自我怀疑了。好歹也要先试试才知道自己合不合适吧。”
他笑话她:“说我的时候信心和道理鸡汤都跟不要钱似的,到自己反而开始当局者迷了是吧。”
第一次听到人这样直白地支持自己,哪怕是被人笑话,她却忽然觉得心头百感交集。
而且她也没想过,原来池城也可以——
“没想到吧,哥也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池城跟她对视两秒后,像破功一般,瞬间切换回嬉皮笑脸模式,把她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算了。
那瞬间这人高大的形象又被他这个破坏氛围一流选手亲手碾碎成渣渣。
岑净无语地收回视线,任由晚风吹散刚才心头的复杂的心绪。
说得对,也许真是当局者迷。
不过所有人的眼睛都长在了前面,这就注定了总是看别人很透彻,不管是他的优点还是缺点,是他曾经做过的好事,还是犯下的错,总能看得一清二楚,却始终难以看明白自己吧。
当她把这个想法和池城说了以后,原本一直并肩而行的他却突然长腿一迈,挡在了她身前。
“那现在呢?”
池城低下脖颈,微微弓着身子,和她平视,告诉她:“岑净,你看我眼睛。”
岑净有些结巴:“看,看什么。”
“你说眼睛长在前面只能看清自己,那我看着你,你就能看清自己了吧,”他笑:“你也别忘了看着我。”
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锋利冷淡,可瞳孔却异常纯净清澈,阳光洒落,像春天冰雪融化后汨汨流淌的小溪一般。
琥珀里,真的有一个小小的自己,在和她对望。
“做对方的镜子,这样谁也不会走失,好吗?”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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