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喝酒的是大哥赵王,身形略宽的是二哥晋王,他们身侧的是他们各自的王妃。”
请安过后,谢钦明便带着她认人。
宗亲人数不少,他介绍的都是与自身血脉相连的亲人。
“那四弟,六弟他们呢?”行五的皇子是当初小小年纪夭折的嫡子,宫里忌讳,她自觉不问。
谢钦明:“宫里的酒不错,你尝尝。”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她环视了一周也没再发现与他年纪相仿的两位王爷。
反倒发现了二位已经出嫁的公主,她们的驸马正在旁边毕恭毕敬地给公主布菜,有说有笑,看上去恩爱非常。
皇上和皇后并不制止宴上说话的行为,反而打趣般地看向这些小辈,乐在其中。食不言,寝不语,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自家人何须这么多束缚。
除了皇后,离皇上最近的就是德妃。
德妃性情柔顺,即使老了,举手投足间也可见年轻时的仙姿佚貌。她看起来温和极了,语调平平,不见儿子娶新妇的欣喜,也没有任何想刁难儿媳的作为。
皇后娘娘倒是嘱咐了杜清荷不少话,喜笑颜开,句句不离对魏王和王妃的新婚祝福。尊位上的皇帝不摆架子,接过皇后的话闲聊两句宁国公府,就让他们退回席位。
相较而言,谢钦明更像是皇后的亲儿子。
自入宴以来,谢钦明就在喝酒吃菜,没有半分言语。
杜清荷猜测莫不是德妃的态度令他心寒,所以才闷闷不乐。
她偷偷往两处瞥了瞥,执起筷子学着公主驸马的样子给谢钦明夹了几道菜。
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便夹了些不容易出错,她尝着喜欢的菜。
“王爷,您试试这几道菜,妾尝着很是喜欢。”
他正喝着酒,因她突然的殷勤定了定神,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地放缓了音调,笑意沉沉:“谢安安,我也很是欢喜。”
或许是找到了一个开口,杜清荷和谢钦明的交流明显顺畅不少,胆子随着对话次数的增加变得越来越大。
“王爷,您看母后对这道菜也是赞不绝口。”她又夹了一块烧花鸭到谢钦明碗里,眼神引着他往皇后面前的案桌上看去。
诚然,皇后面前大大小小的菜布满了整个案桌,可唯一所剩无几的便只有这道烧花鸭。谢钦明和皇后的口味是如出一辙,她给他布了几次菜,能让他多动几次筷子的就只有这道菜。
谢钦明问她:“你可知我为何喜爱这道菜?”
杜清荷迷茫地看向他,轻微摇摇头表示不清楚,但她感觉应该是和皇后有关。
“我幼时寄养在永安宫,有一回久病不愈,皇后四处网罗各地厨师为我做膳食。试来试去,只有这道菜最得我心,皇后便学了这道菜,常常亲自下厨给我吃。”
“可惜我后来回了德妃身边,便很少再吃了。”他带着惋惜的口吻说道。
这……
杜清荷夹菜的手不上不下,朱唇微微张口。
她可是挑起了他的伤心事?杜清荷认真凝着他的面容,半是害怕半是难过,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害怕是替自己害怕,难过是替谢钦明难过。到底是比自己小十岁的少年郎,生母冷淡养母不亲,内心伤感在所难免。她从小父母就不在身边,自然知道没有父母的疼爱庇护,日子是有多艰难。何况宫里多的是披着人皮的猛兽,不被人重视的话更是难上加难。
她怜惜地看着他,那双传神动人的眼睛秋水盈盈。
品酒的谢钦明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温柔如水又灼热如火,附着无尽的疼惜怜爱。
他目不斜视,镇定地把酒放在案桌上,一边暗忖自己的戏是不是太过了,让杜清荷想象到他的经历如此不堪。
皇后和德妃不爱他是真,他不爱父母亦是真,可万万达不到被人欺辱的地步。
不看僧面看佛面,堂堂三皇子,谁人敢不敬他。
他咳嗽两声,把这件事掩过去:“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王爷说的是。正所谓,往日不可追,今朝盼明日。”
杜清荷比他还想把这件事翻过去,拿起酒壶往他的杯中不停添酒。
直到谢钦明按住她的手:“宴席上不可贪杯,够了。”
够了?这才喝了没几杯呀。杜清荷想起十多年前,她陪在宁珏身边为他斟酒,每次都是喝到大兴所致才肯停下,哪有小酌几杯就不胜酒力的,这算得上不给主人面子了。
她又望向其他几位王爷。晋王自不必说,酒肉穿肠过,才得这满身肥膘,晋王妃一脸嫌弃地撇撇袖子,发觉杜清荷张望着她的方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对丈夫嫌弃过于明显才引来弟妹注意,丹凤眼上扬,歉意地笑笑。
杜清荷急忙转过头去,看向赵王那桌。
赵王和魏王喝得差不多,倒不是他不想喝,而是每当他拿起酒壶,同桌的那位美艳妇人就紧盯着他,两眼直直地瞪着男人,似笑非笑。赵王被妻子这么狠狠看守着,哪敢贪杯,陡然就把酒放下了。
见赵王畏畏缩缩的惧内情状,饶是再不苟言笑的人都会忍不住笑出来。
杜清荷用袖子捂住下半张脸,装作细细品茗,实则是藏起来笑。
看来谢钦明是真不爱喝酒,浅尝辄止几杯便停下。也好,不贪杯,便不易醉,不然回程时她还得和一个醉醺醺耍酒疯的醉汉共乘一辆马车,想想便不自在。
她对这位魏王女婿的印象又上涨了几分。
宴会过半,两位束发少年才姗姗来迟,如一阵风,火急火燎夹着万分急迫。
“儿臣来迟,还请父皇母后怪罪。”
皇后一脸慈爱,没有丝毫责怪之意:“无事,都是家宴,不拘此等小节。“
“还不快去看看你们的新三嫂。”
两位少年反应过来,朝着谢钦明和杜清荷的方向行礼:“见过三哥,三嫂。”
不用多想,这两位应该就是谢钦明的两个弟弟,四弟靖王和六弟齐王。
杜清荷言笑晏晏,礼貌回应,命人把事先备好的礼送给两位王爷。谢钦明却跟没事人似的,只开头简单回了句话便再无言语。
一冷一暖,天差地别。
“景煜找了个知心人。”皇后用着只有她和皇上能听到的声音评价这位新儿媳。
颇有种亲身母亲见到儿子娶了位好媳妇的欣慰。
皇上摸了摸下巴的长须,点头称善:“宁国公家的女儿确实不错。“
皇后的余光无意瞟到了德妃望向尊位的眼神,在无人在意的瞬间,充满了羡慕、嫉妒和落寞。
她轻讪一声,目光拢聚到身侧的九五至尊,扯开嘴角,笑容却不达眼底。
底下的宗亲们不知陛下与皇后密语的具体内容,却也能窥见帝后间的和睦恩爱,心中各怀鬼胎,有人欢喜有人愁。
杜清荷好奇地观望着谢钦明的态度。难道他就不在意吗?
若是不在意,何须迎娶宁国公府的大小姐,不就是想要吞并宁国公府掌管的军队吗?有兵才有权,有权有势才能去争这人人想要的位置。
听朱雀说,东宫大热门可就在赵王、靖王、齐王和谢钦明身上。
晋王昏庸无能,沉迷酒色,支持者寥寥无几。六皇子过后的几位皇子,年岁太小,构不成太大威胁。陛下前些日子刚过了知天命的岁数,而东宫之位依然悬空,令人垂涎。
几位儿子是各显神通,费尽浑身解数。赵王迎了宰相的庶出女儿为侧妃,靖王、齐王这些还不到成亲年纪的,便周游列国寻觅各地珍宝,在皇上寿宴上尽展孝心。连一向淡泊名利的谢钦明都与贵族结亲,欲借宁国公府的势。
各皇子稍微有些风吹草动,文人史官皆是风声鹤唳,纷纷猜测他们的意图和下一步的动作。
可皇帝本人却是兴致阑珊,没有透露出一点册立太子的想法。
前朝没有风声,官员们便想着分析后宫的形势。赵王生母室微,魏王和靖王都是德妃之子,而齐王是皇后痛失亲子后又亲手养大的孩子。五年前,齐王生母病逝,陛下更是直接把齐王记在皇后名下,算得上是半个嫡子,与皇后感情深厚。
偏偏是半个嫡子,才叫大臣们为难。说起与皇后的情分,魏王不也在永安宫待了几年吗?皇后和德妃是表姐妹,有这一层亲缘在,打断骨头还连在一起,很难说魏王和齐王哪个更得皇后看重。
这也就是前朝迟迟不敢站队的原因所在。
杜清荷心里是矛盾的,她既希望谢钦明能赢得这场夺嫡之战,又无耻地盼着他输。
女儿安安的归期不定,要是谢钦明有朝一日真的当了皇帝,后宫波谲云诡,险象横生,她哪舍得让女儿留在这等狼豺虎豹的地方。再者一旦她的身份败露,届时他贵为天子,宁国公府焉有命哉?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谢钦明当不成太子为好。
回程的路上,谢钦明端详着她一脸做了亏心事的神色,眼神中折射出一丝不同以往的探究。
祝大家新年快乐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请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