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娴心里一沉,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险情,但是这次指望不了任何人了。她咬牙将心一横,猝不及防抽出小腿上绑着的匕首,用力挥出,趁那两人后退半步的机会,爬起来继续逃跑。
干瘦男人骂了一句,跟船夫一同继续紧追上去。李娴本以为腿上的伤不碍事,跑起来才发现右腿根本使不上劲。后面追的两个人仿佛也看出了她的行动不便,也并不着急要上来抓住她,猫逗老鼠一般,保持在五步开外的距离,不近不远地坠在她后面。等她实在跑不动了,扶着一棵树喘息的时机,那两人才慢悠悠上来,干瘦男人笑道:“再往前面跑一段就到地方了,你倒是让我们省事。”
李娴心跳得厉害,干脆顺着树干滑到地上:“跑不动了,你们要杀要剐随意吧。”
那船夫倒是没心情跟她纠缠,直接过来提起李娴的衣领,拎小鸡一样把她提起来,往前推搡。
李娴不情不愿地走了几步,又一屁股坐到地上。她看出来这两人并不打算要她的命,既然如此,不如慢慢消磨他们的耐心,或许自己还能找出破绽寻得一线生机。
干瘦男人上去照着她的后背就是一脚,李娴干脆往地上一躺,彻底不走了。
“信不信我就在这里了结了你!”干瘦男人气急败坏道。
“你杀了我,回去不好交代吧?”李娴悠然地躺着。
干瘦男人正要再说话,忽然觉得脖子一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往下淌,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抬手一摸,只看见满手的鲜红,他绝望地看向旁边的船夫,还没来得及呼救,便倒在地上。
许长生左手提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刀刃上还残留着一抹血迹。李娴瞬间从地上爬起来,叫了声大哥。
“你过来。”许长生双眼警惕地盯着船夫的动静,刀横在胸前,随时防备着船夫有任何异动。
比起那个聒噪的干瘦男人,一直沉默还用桨打伤她的船夫似乎更危险。李娴绕到许长生背后,小声叮嘱道:“大哥小心。”
“往岸边去。”许长生护着李娴,慢慢往后撤退。
那船夫看他们要走,也不管许长生手里有兵刃,赤手空拳冲着他的面门而来。
那掌风凌厉,许长生也不敢轻慢,挥刀劈去,瞬间便消减了他的攻势。两人缠斗着,许长生虽是左手持刀,却并不显笨拙,大概是失去右手后,刻意用左手做练习。那船夫功夫刚猛,他却将刀舞得轻盈,几十招之后,渐渐占了上风。
最终,船夫被许长生砍伤肋下,无奈逃走。许长生怕增援的人马赶来,带着李娴往岸边去。
岸边停靠的船除开李娴来时乘的那艘,还有一条窄船,许长生提刀砍断了船的缆绳,带着李娴上了窄船,长篙一点,已经离岸而去。
“大哥,你怎么跟来了?”李娴刚逃过一劫,心内仍是狂跳。
“我看那人过来跟你搭话,便有些不放心。万幸我跟过来看看,否则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跟秦大人交代。”许长生一面说,一面用左手和右边剩下的半截残臂熟练地撑着篙。
“没想到大哥如此厉害。”李娴称赞道。
“唉,也是没办法。”许长生望着前面渐渐繁华的水面,“已经这样了,总还是要活下去的。左手还在,不过需要一段时间习惯罢了。”
李娴点点头,有些担忧道:“只是这样一来,那些人怕是要找你的麻烦。”
“无妨。”许长生笑了笑,“大不了暂时不走宁州的货,等过些日子再说。倒是你,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
“知道了。”李娴用力点点头。
与许长生分开过后,李娴找了一条客船,往麓城去。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先进宁州城摸摸情况,但如今她算是逃犯,京城那边有什么变故还不清楚,她随时有可能被官兵追捕,只能抓紧时间,尽快查出些结果。
不过大半日水路,麓城便在眼前。说是城,不过是位于洛川入海口的一个岛,靠近陆上一侧港口水浅些,停了内河下来的商船,临海的外侧水深,停靠出海远航的大船正合适。而南边有礁石天然形成的避风港,正好修建造船坞。
当年海匪猖獗时,麓城便是首当其冲遭遇祸患。这里没有可以驻防的城墙,有条件靠泊登陆的地方太多,以至于每次都确定不了海匪出现的地方,而且到了后期,海匪更是兵分几路,佯攻作为迷惑,所以派了再多的守军也是疲于奔命,海匪上岸劫掠一番就快速撤退,守军根本拦不住。
后来李继想出一个办法,将守军布置在海上,放刺探情况的小队先靠近岸边,等后面大船跟进,才派出战船从大小船中间截断。战船主要对付后面海匪的主力,近岸的就交给渔民和码头工人收拾。这些人平日里吃尽了海匪的苦,听说可以抓海匪报仇,一个个精神抖擞,水面水下各种方式围追堵截,绝无漏网之鱼。
长此以往,海匪断了物资,不得不派大船去打劫海上商船,李继几番试探之后放出假消息,引诱海匪倾巢而出,他派了乔逸带兵去端了海匪的老巢,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船上的海匪见自己被围,老巢被端,再也无心恋战,要么逃要么降,作鸟兽散。
以往乔逸对她说起这些的时候,李娴只觉得父亲有勇有谋,心生自豪。如今站在这里,才明白当年父亲领兵剿匪的目的并不在于一世英名,保得一方平安才是最大的功劳。
李娴找了几个看着有些年纪的人,打听当年母亲娘家的下落,只是肖家在麓城本不算名门富户,基本上没什么人记得。偶尔有印象的,也只为肖家败落叹息一声,其他事也不清楚了。
夜色将至,李娴有些失望地在街上游荡。想着当年母亲在她这个年纪,也从这些街道上走过,慢慢地心里舒服了些。
她找了一个路边的小食摊坐下要了一碗面,老板是个白发老头儿,眼下也没什么生意,趁着端面过来的机会,跟李娴闲聊两句,问她从哪里来的。
李娴挑起一口面,答道:“洛州。”
“那可是个好地方。”老板笑道,“麓城虽然繁华,可是乱糟糟的,不如洛州山明水秀。”
“老伯去过?”李娴笑道。
“年轻时走南闯北也到过些地方,不过论做小生意,还是麓城适合。”老板道。
“这倒是,所以来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李娴笑道。
听她如此说,老板干脆坐到她对面,滔滔不绝给她介绍麓城的情况:“机会多,有句老话,叫‘麓城没有饿死的鬼’。有力气可以去码头和造船坞,有手艺随便开个小铺子,哪怕只是修修补补都能挣钱。再不济,若是手艺和力气都没有,学着人家去打鱼,都能养活自己。”
街上马蹄嗒嗒而行,两匹高头大马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一顶彩缎做围,还点缀着珍珠络子的软轿,轿子两旁各八名护卫一色服饰,挎刀随行。队伍所过之处行人纷纷自动退让,很是威风的样子。
等队伍走过了,李娴才问道:“大叔,这是谁出门,比皇帝还威风?”
老板半掩着嘴道:“造船坞的掌柜,在麓城都要敬他几分。”
“掌柜已经如此,那老板不是更威风?”李娴好奇道。
“你这是说到点上了。”老板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平日里都是掌柜出面,老板嘛,我在麓城呆了这些年,从来没见过。不过,听说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所以不露面也正常。”
李娴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瞄见一个长相富态,穿着华丽的年轻男子往这边来,收了想继续追问的话,只对老板笑道:“大叔,生意来了,快去招呼客人。”
老板一扭头,见是熟客,忙起身过去,拿搭在肩上的白手巾在桌凳上浮了一遍,满脸堆笑道:“袁老板,今天还是老规矩?”
“是。”那位袁老板笑道,“听说今日有新鲜的海鱼回港,你可分了些?”
“袁老板消息灵通。”老板笑道,“不过分到我手里已经算不得上品,本来打算留着收了摊,自己煎来下酒,既然袁老板想吃,我就忍痛割爱了。”
老板自去准备,袁老板得空环视了一圈,只觉得对面桌的小哥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正盯着人仔细回想,那小哥似有察觉,抬眼正好与他目光相对。袁老板有些讪讪,起身过去行礼道:“袁某莽撞了,只是觉得小哥有些眼熟。不知是不是在洛州见过?”
有了之前的种种教训,李娴也不敢冒失,只点头称是。
袁老板冥思苦想半晌,一拍额头道:“可是思园里,贺公子身边的那位小哥?”
“你是……”现下轮到李娴开始搜肠刮肚回忆了。
“小哥可能没注意。”袁老板道,“我跟陆知涯陆公子打交道多些。能来此地发展,还是多亏陆公子向宁王引荐呢。”
“哦……”李娴想起来,她刚进思园那日,陆知涯收到的去相宜楼的请帖就是他下的,那请帖上的香味被贺云洲和陆英嫌弃得不行。
“可是袁孝礼袁掌柜?”李娴问道。
“正是,”袁孝礼见李娴记得他,便大大方方坐下,“我们这也算他乡遇故知了。”
“不敢,袁掌柜抬举了。”李娴忙谦虚道。
“不知陆兄和贺公子现在如何?”袁孝礼问道,“年前我回洛州,还打算去道谢,但是听人说思园已经人去楼空,倒是令我十分伤感。”
“我也不太清楚。”李娴笑了笑,“去年秋天,公子便将我遣出思园。”
“如此说,你这次来麓城是想找些事做?”袁孝礼问道。
“是。”李娴道。
“正好,我身边缺一个帮手,不知道小哥是否愿意?”袁孝礼道,“贺公子信得过的人,自然不会差,只怕小哥觉得屈才低就了。”
“袁掌柜说哪里的话。”李娴忙笑道,“我也只会做些文书抄写的事,生意上一窍不通。”
袁孝礼大手一挥:“不过是些写写算算的事,你能应付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怕是要引起怀疑,李娴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袁孝礼十分满意,不仅一顿饭吃得高兴,付账时还多给了一百文,说是给面摊老板的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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