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色暮晓时分,失了温的苏瑶跟快把自己烤成火炉的萧凛终于看到黑压压覆了半个山头的禁军与护卫。
盯到人马走近了些,苏瑶不动声色将把自己后蹄子都钳进怀里的某人踹至一边。
被踹了的某人不言,斜瞥了一眼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她。
容领翻身下马,攀着一众府内护卫远远甩了禁军,奔至萧凛身前跪下。
“大人久等了,容领救驾来迟!”
萧凛从圆木上悠悠站起,并未搭话。
容领忙摆手,招人拿来了大氅。
苏瑶眼巴巴看着那个大氅被披在了那个火炉身上。
真好。
知道给人捂脚。
不知道给人披衣服!
她起身靠在某人后边,对刚还觉得有几分绅士风度的某人嗤之以鼻。
可是话说回来,隔了一夜,脚再次踏在冰冷大地上的感觉,竟还是软的。苏瑶面色松了些。
正愣怔着,前面的萧凛不知何时转过身来了。
忽地天地九十度翻转。
“喂!你特么想干啥!”未防备便被打横抱起,苏瑶急得怒吼。
“上马,地上冷。”面具的存在让苏瑶摸不透萧凛此刻的表情到底是嫌弃她麻烦还是□□,他就这样淡淡回道。
“放我下来!我自己有脚。”
在这么多人前被公主抱,还是被这厮如此这般,苏瑶有些拉不下脸。
“你确定么,就这几步路?”
萧凛脚步一滞,侧过头看她,似是不解。
她狠瞪他一眼,咬牙道:“做这种引人误会的事……也得避着人吧?”
他眯眼往四周看了一圈,一声嗤笑。
怪不得刚刚要揣开自己。
敢情只是怕人看见啊?
他嘴角探向苏瑶耳垂,低声问道:“避着谁啊?让我看看到底是谁,能让我们柳大堂主这么害怕。”
苏瑶气到嘴都歪了。
“柳堂主连我都不怕,还会怕……嘶!”
容领看着某只恶爪实打实地拧了自家大人的胸,脸都绿了。
“容副,这……这合规矩么?!”身后的几个小厮忍不住道。
“……”
容领满头黑线地看着自家大人依旧跟苏瑶一阵“亲热耳语”,硬着头皮拦下了身后的动作。
“闭嘴!马在哪我自己会找!”苏瑶钳着恶人胸口,以牙还牙般恶狠狠道。
“那可是我的马,我不送你过去,你确定它能听话让你骑?”
“……”
恶人颧骨疯狂升高,如愿以偿在半山腰子人的注视下负“重”前行。
还特地暗中吹哨让马往山下巡了三圈,才交代了怀中这个女螃蟹。
——
“傅韫呢?他有没有找你们麻烦?”
苏瑶一进堂门,才发现她出走的这一天半整形堂依旧正常运营着。
贵人们虽因堂主不在少了些,但是来拿化妆与护肤品的顾客也络绎不绝。
茗妍她们闻声,忙围上来惊喜道:“堂主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太好了……”
“说重点!怎么回事?昨天我走之后,你们怎么应付傅韫的?”
说实话,她一直觉得昨天听萧凛的话同他一言不合就遁走是个鲁莽主意——万一傅韫叫人砸了她的店怎么办?茗妍她们怎么办?
茗妍与她们相互递了个眼色,似乎是在遮掩着什么。
她心猛地一紧。
“怎……怎么?你们把店搭出去了?!”
想到傅韫这等货色得不到就毁掉的尿性,还真有这可能。
“也……也差不多了……”茗妍低头扣手,小声道。
“完蛋!我就知道不能听萧凛那王八的……”
“不不不,堂主,千万别骂九千岁大人,没到那种程度!至少没到店没了的程度……”两边丫头们忙解释道。
呦呵?还不让骂萧凛了?这几个小妮子胳膊肘子往外拐了还?
“我凭什么不能骂他?”
“其实,你们走了之后,是……是九千岁吩咐容领大人领了府内侍卫来堵傅韫王爷,还暗中留下了几个身手好的换了装束装作平常顾客看护着店里,这才保证我们安然无恙的。”
“……”
听罢,苏瑶一阵发昏。
怎么回事?萧凛这手眼通天恶霸混太监人设……他怎么能变得这么快?!
她暗道以前上学时偷看的那些武侠、权谋小说害人,怎能让她对东厂、太监与九千岁这种头衔莫名有种坏蛋大魔头的偏见。
“哦,没想到……他人竟然还行?”她嘟囔着,情绪复杂。想想他为自己暖脚、横抱自己的一幕幕,不自觉回忆的滤镜变了。
那时他的手,一直轻轻按摩着我的脚……他是对谁都这样温柔么?怎么之前的相处没看出来他还有这一面呢……
而且古人是不是不知道公主抱意味着什么啊?
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水灵灵抱起来……
不是古人最是拘谨有节么?
难道他是九千岁,是太监就……
——停!
苏瑶被自己刚刚的一阵浮想联翩惊得一阵头皮发麻。
怎么……怎么能对太监,对姐妹有了奇怪的想法呢?!
苏瑶,你没救了。
裴纮这一血淋淋的教训都没打醒你,不能随意对人动心!
特别这次动心的对象都不是小鲜肉了,是个脾气古怪、脸戴面具的太监啊啊啊啊!
真是越活越口味倒退了啊啊啊啊!
“真是个大好人啊。小姐,说不定面具之下……是个相貌不凡的人呐!”茗妍一脸花痴道。
苏瑶无力地看着面前更没救的一个口味不挑的。
“说吧……没到店没了的程度,是什么程度?”此刻她只想尽快换个话题空空脑子,手在桌上支着脑袋问。
“嗯……这么嘛……”
看她们一个两个又开始推推搡搡不肯直说,苏瑶直接指一个耿直的发问:“小五,到底怎么回事?”
小五一愣,低着头上前,瑟瑟缩缩地开口,但是抖落得大大方方干干净净。
“你说什么?!”苏瑶一掌差点把桌子掀了。
侧房中与小厮们杀价的顾客都看了过来。
“没事没事……”苏瑶忙赔笑一个个回。
“给傅玥终身免费整形……这条件亏你们答应得了!”苏瑶转身咬牙道。
“呜呜……要不傅韫王爷他们不肯轻易走啊。”
——
大楚当朝太后的居所长春宫,纵使是初春料峭的时分,不容侵犯的暖意竟也从每一丝椒房殿木氤氲而出。
金丝楠木的殿梁高耸,沉甸甸地承托着层叠繁复的藻井,其上彩绘的祥云瑞兽在宫灯柔和的光晕里,仿佛下一刻便要腾空而起。厚重的波斯地毯吸尽了足音,踩上去一片无声。空气里弥漫着芬芳龙涎香,与暖炉中银炭细微噼啪声交织,仿佛掩盖了所有疯狂躁动,仿佛此地的奢华安宁是可以凝固的。
萧凛垂首,端坐在冰冷光滑的金砖丹墀之下。他面具轮廓在宫灯侧影下更显寒银的冷硬,一身象征内廷极权的紫蟒袍,沉沉压在肩上。
他深吸一口那昂贵又窒息的香气,音调如同玉磬敲击在空旷大殿的寂静里。
“启禀太后。据厂内暗查所得,近日傅韫王爷府中豢养私兵,远超亲王仪制,且操练之法,隐有行伍森严之气。更有甚者,”他略作停顿,“其门下心腹,暗中联络边陲数位统兵将领,书信往来频繁,密语甚多。种种迹象,恐非安享富贵之兆。臣斗胆揣测,王爷或有…不臣之心。”
话音落下,殿内陷入一片更深的死寂。
只有暖炉中银炭爆开细微的“噼啪”声,突兀撕扯着紧绷空气。
丹墀之上,那方闪着赤光的巨大嵌玉御座,正沉默如峦。端坐其上,正是一身绣有鸾鸟朝凤的绛红常服的太后宁安熙。此贵人颇有贵色,一张脸孔肃冷时似冰霜,偶然一个嘴角微动,便赛得楚人粉黛皆无色。
她或许相当中意赤红,不仅座子衣绸此色,连眉眼发尾上下唇皆是朱颜浸染。
似乎她并未被萧凛的指控所动,只凭着日常保养得宜的玉指把玩着一柄温润如脂的白玉如意。
许久,久到萧凛在丹墀之下都听见了座上人的肚子咕噜声。终于一声清脆,貌似玉如意被搁置在了御案上。紧接着,是护甲划过奏折纸页的声音——尖锐、缓慢,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刮擦声,一下,又一下。
萧凛叹了口气。
装鸡毛。
“你爱信不信。”说罢,起身就要走。
“喂喂喂!别急嘛红红,陪姐姐吃顿饭再走嘛!”太后看他被逗得脸色有些变了,连忙挽回道。
萧凛慢悠悠地回身,看着此刻在座子上坐没坐相、笑得跟哭似的安熙太后,眯起眼。
“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姐姐这个称呼。”
“哎呦……你不主动叫我姐姐,我自娱自乐一下怎么了?小心眼一个嘛不是!”太后挤眉弄眼道。
你昏倒时叫“姐姐、姐姐”叫得那么欢,我就占一下你便宜怎么了?
“仅此一次,以后……绝对不可这样。”萧凛依旧冷冷道。
“知道啦,你长得帅你全对!”
“走了。”萧凛再次转身,连手都懒得动一下。
——到现在了都不知道好好给人告别,真是养不熟的小鬼。太后没好气地内心吐槽。
一天天净学那些文官武官的繁文缛节争权之道……连六弟都要被他参上一本,唉真是不可爱。
吃了十三天的口水鸡,有些腻了呢。今天吃什么好呢?
记得傅韫说过红油狮子头不错,那就……
“对了,”
萧凛在偌大殿内走到半道忽的站定,冷不丁抛下一句。
“今日说傅韫,不是因为我看他不顺眼。”
看他身影消失在大殿拐角,太后笑容凝固。
想想,还是口水鸡最合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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