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余前,现代。
昌平整形院正门口,暴雨如瀑。
“苏医生多谢你!我的脸真的跟换了一张一样,从没有这么V过……”雨夜中,手机外放的语音声格外彻耳。
“顾小姐的满意是对我们最大的奖励!削骨的恢复期很长,您要记得按时复诊噢……如果方便的话希望您在平台上点个五星好评~”苏瑶歪头顶着一把塑料伞,一边拨拉手机软件上的顺风车距离,一边亲切道。
“一定一定!我还会叫姐妹们一起来……”
“砰咚!”
一声骨骼组织与地面亲密接触的闷脆声音。
苏瑶难以置信地向身后地上看去。
水团中浸着黑布裹的一坨,无头无尾,诡异得很。
她昂头五十余层高的大厦顶张望,“我去!这年头还有人在商业楼顶晾阉猪呢……”
细微间,她听到了水团那坨发出一声微弱哼唧,水面四周散开一种比黑夜更浓重的颜色。
活……活猪?
她小心走上前去探看——
“啊!!!”大厦底部顿时响起一声不亚于阉猪声的尖叫。
——
日后。
整形医院住院房间内,一少年悠悠转醒,其多半张脸与上身皆缠着绷带。
看向四周洁白如雪的墙壁,置于天花板的刺眼灯光,还有身侧杆上吊着的那些造型古怪的器具,他心生警惕。
他挣扎着起身,牵动胸肩与左脸上的伤口,顿时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少年抿嘴,心想:看来这是被投入刑部大狱,立时要被严刑拷打吧……
……只是这……也太安静了吧?
不对!
他费力抻起上肢,勉强在洁白病床上坐起。四顾周围环境整洁,隐约中竟有一些药香味。又一转头,便看见了落地窗外的景色。
他绷带外露出的左眼霎时绷得溜圆——透露在眼中的是湛蓝晴空,与高楼林立都市街头内的人头涌动——哪还是他受袭所在的大楚朝壁垣深宫!
窗外今夕何年?
这时,一身着白大褂的苏瑶猛地推开门,但并未即时进入,嚇得他汗毛竖起,忙躺下。
“苏瑶,那男的真的是你昨天捡的吗?警察都没查到他户口在哪是什么人,谁知道他跳楼是怎么想不开喽!还毁了容,怕不是个情伤……”门外叽叽喳喳的女子絮叨声不绝于耳。
捡的?他敏锐捕捉到了这动词。
难道不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这儿也确实不是刑狱?
“病人好不容易九死一生脱离危险,还是等他醒了再说吧。”门口的声音温柔回道。
“也真够可以的,苏瑶你一个整形医生竟干起医院急诊科的活了……”
医生?少年一愣。是医师的一种吗?
不过有师便有生,那就应是医师门下的学生。
怎么自己从深宫辗转到了医师这里了?
苏瑶又絮叨了一会儿,便冲外头的人摆摆手,转身笑着走进房内。
他连忙闭眼,留意听着这个名叫苏瑶的女医生的声响。
苏瑶一走近,少年便闻到了从她身上带来的一种若有若无的白茶味。
他氤氲在茶香中稍有些放松,苏瑶的动作却引得他大筋一抽——这女人竟摸了他的手心与喉结!
若、若为医……医师的学生怎可如此不顾斯文!
少年不自觉呼吸深重了些。
苏瑶摸了这少年的手,尚有温度。再探喉间脉搏,强劲有力。
应该是死不了了吧。
她刚松了口气,一转眼竟看到了病床上紧闭着眼睛的人偷偷咽了口水……
苏瑶眯了眯眼。
“既醒了,怎么不敢睁眼?”
一番思想挣扎后,少年缓缓睁开眼,打量起苏瑶。
面前这位医师双眸如泉澈,樱桃嘴上鼻梁高挺,白大褂衬领上露出的颈部肌肤温润如玉。一头乌黑亮丽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颊旁,随着表情轻轻摆动,未加边幅肆意的打扮,却很是动人。
世人皆说女子荣耀少时随父,长时随夫。面前这位妙龄奕奕神采,又岂是那些攀附于他人的弱水红颜可相比得了的……
“你是谁?”察觉到自己眼神落在苏瑶身上过久了些,他找补似的哑着嗓子问道。
——就算他觉察到此女子或许并非坏人,但四周奇异的环境,实在无从考证自己是否安全。
“我叫苏瑶,是这家整形院的首席。”
“你……是医师?”
“呃……算是!”
苏瑶一边拉起病床底下的拉凳,一边脑子里飞速运转“到底整形医生算不算医生”这个终极命题。
“是你救了我?”
“是的,昨晚要不是我好心捡了你,你早就凉透在楼底了!”
“这是医馆?”
“医馆?好文雅的说法……对!是医馆!”
“……哪个医馆?”
“哦,这儿啊,你也别嫌这儿环境不如三甲,这是整形医院,因为昨天你的情况危急就直接在这里急救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也没带手机,家里人怎么联系?让他们来给你转院吧。”
苏瑶的话如捣蒜般一句一句地往外冒,少年迷瞪了半天愣是没跟上。“整形……医院?这是什么……还有什么手机,你在说什么?”
苏瑶一时被他问懵了。不过联想至昨天晚上少年身穿的褴褛的粗布黑衫以及腰间的管制刀具,她忽然好像明白他为什么听不懂——
这小子不会是从哪个山仡佬里刚进城的乡巴佬吧……
这小乡巴佬进入城市后被哪个没善心的骗了钱财,最终带着管制刀具追小偷追到了大厦顶,搏斗中不敌对方被扔下了楼顶……
唉好惨啊好惨。
怪不得没见过手机,也不知道医院。
少年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联想得连连叹气摇头的苏瑶。
“我姓裴,单名一个弘。无字,没有家人,更没有住址。若是我师兄祝玉……”裴弘说至一半,像想起什么般忽地深蹙眉头,却不留神咧开了右脸的伤口,疼得他掩面发抖。
“不要乱摸你脸上的伤口,会感染的!”苏瑶连忙拨开裴弘的手。
“你干什么!小心我杀了你!”
“你别乱动,我是医生,先给你处理伤口。”苏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温和,可裴弘如猫儿似的警视着她,手暗中摸向腰间,却发现佩剑不在。
“我的佩剑在哪?!”
苏瑶一愣,心想:看不出来小乡巴佬还挺中二。把管制刀具叫佩剑……“在保安那里放着,我一会给你拿过来。”
“……我先看看你脸上的伤势,但愿还能挽救得了你的脸!你可真是命大,要不是我一直心肺复苏人工呼吸……”苏瑶耐心解释,可裴弘越听越觉得荒诞。整形医院、心肺复苏、人工呼吸,这些词汇对他来说宛如天方夜谭。
但伤口的剧痛让他无暇细想,只能任由苏瑶剪开脸上的绷带。
一揭开浸透了血迹的绷带,苏瑶停下手中的动作——伤口极长极深,皮肉翻卷,鲜血还在缓缓渗出……恐怕光恢复是难以如初了。
他半张脸淤肿如猪头,清理动作需要万分小心。
苏瑶轻轻擦去血渍,细看到裴弘那边容貌的那刻,心忽一颤。
他虽满脸血污,衣衫褴褛,但那张脸尽是犹如刀削斧凿般俊美,剑眉斜飞入鬓,单眸狭长深邃,高挺鼻梁,薄唇紧抿,线条冷峻,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漠郁与疏离。
五官生得是绝。
更绝的是,这小子年纪稚嫩,腮边的婴儿肥还未褪尽,整个又是一张娃娃脸。
“你这张脸倒是不俗。只是可惜,如果不花大价钱搞搞的话,你的脸就要带着这疤痕一辈子了!”
这小乡巴佬一看就是没什么家底的主,要是什么普通的微调项目,我倒也乐意给这俊脸做些贡献……她苏瑶重新为他缠好绷带,一脸可惜地心想。
“男儿志在四方,何惧面相之差。伤口看完了吗?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裴弘就要撕开贴在手背上的输液剂贴。
“你不要脸啦?”
裴弘转头,用左眼穿越了层层绷带缝隙,狠狠瞪了她几下。
苏瑶强忍笑意道:“哎你别激动,先让我给你拔针头!”
“拔什么枕头……针头?!”
话音刚落,裴弘就低头瞅见了自己手背上——亮晶晶的……又细又尖的……
一支直插入肤的……要死的金属针头!
“你、你果然在害我……”他顿觉天旋地转,四肢没了力般僵硬地向背后仰躺下去。
好家伙,这小乡巴佬语气人五人六,还以为多厉害呢,竟然还晕针。苏瑶顿时汗颜。
“你口说无凭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没那个胆子谋财害命……而且你有财吗?一身破衣烂衫的看来是没有。唯一有个色相,还伤成那个样子。啧啧……谁稀得害啊!”苏瑶撅撅嘴吐槽道,起身拔下针头,将输液贴重新贴好。
“还有你昏迷时一直喊着'师兄师父为何丢下我'的话,怎么,你山里的师兄跟师父丢了?”苏瑶见他安静下来,八卦道。
“我没有师父和师兄。”裴弘冷冷撂下一句,翻身背对苏瑶。
果然……被我说中伤心事了。苏瑶又汗颜。
“所以没家人来接你回家?”
“大楚没有我的家人,不过其他地方也一样,我没有这种东西了。”
“大……大楚?”苏瑶被这一句干懵了,她开动十数年前的历史课本上的记忆,好像有个朝代是叫什么后楚来着……
难道这小子是个穿越的?“你……你说的大楚,是……是个地名还是,朝代啊?”苏瑶凑近,忐忑地问。
“这是什么话,当然是当朝国号。”裴弘语气惫懒。
苏瑶闻言“噌”地从座椅站起。
我这是……捡了个祖宗?!
大楚距今……(苏瑶猛划手机百度页面)一千余年!
这样说来……那管制刀具上诡异的纹理与这小子对现代事物一问三不知的怪异现象倒是说得通了!
“现在……哪个皇帝当权啊?”苏瑶疯狂抑制自己叫他祖宗的**,毕竟现在诈骗这么多……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哼!有皇帝当权吗?分明是安熙妖后把持朝政秽乱朝廷……”
苏瑶打开手机百度一搜,果然找到安熙太后的当权期!后楚三十一年至四十六年……
“你知道不知道……这是哪年?”
“你过昏头了吗?大楚三十三年啊!”
“先帝什么时候死的?”
“三年前。”
“先帝谥号?”
“灵。”
果然!
这段时间定是老天念我善缘积尽,白送了个活文物给我!苏瑶脸都要笑烂了。
这要开个直播做个鉴宝,那不得发了啊?
“老祖宗!你穿了九百八十四年,来过好日子了!”苏瑶对着手机计算器算出的数字激动道。
“你说什么?!”裴弘猛地翻身。
“你看!”苏瑶举起手机屏幕上的明晃晃的“后楚三十三年距今已有九百八十四年”百度结果。
“不可能……”裴弘一脸难以置信道。
“怎么不可能?!你穿越了啊老祖宗!”
“……喂喂祖宗你干什么!跳楼可使不得啊你还有伤!”
“大事未了,我怎可在将时偏安一隅!我要回去报仇!”裴弘费力才扒开窗户,就要往下跳。
他还记得,他是在楚宫大尚殿顶被师兄祝玉偷袭坠落在地,醒来后就是这个鬼地方……
那么穿越之法,必是高空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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