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两个人贴得太近,悲伤的心情便可以相互传染,连心痛亦可以传染。譬如在当前,塔莎就清晰而鲜明地感觉到了对面男人的心痛。无论他们如何心痛难耐,血脉喷张的她却保持沉默,一言未发;唯有那无声流动的血液,无形中透露出她的无奈。
他曾经力挽狂澜将她从鬼门关前拉回现世,又斩钉截铁发过誓要保护她一世,如今居然撕破脸皮叫她去死。她扪心自问,他不是第一个叫她去死的人,也不是第一个盼着她死的人。
她塔莎的命是他不死鸟救回来的,是他彼时慈悲为怀的垂怜与恩赐,是他彼时悲天悯人的柔情与恻隐。他是一位气吞山河的大人物,呼风唤雨,凌云壮志;她只是一名苟且偷生的小人物,无依无靠,无牵无挂。一命抵一命,一恩还一恩,她的性命并不值钱,就算把命再还给他也是理所应当。他既然收回了他的诺言,又想讨回她的命,她还能作何言辞呢?
只是,有些东西经历得多了,就会韬光养晦趋向于麻木;有些人朝夕相处,待彼此相处到熟悉的境地,就会参透对方冷漠的言语之下的另一层寓意。所以,塔莎心知肚明,他不是真的想要她的命,也不会真的付诸于弄死她的荒唐行动。但是这一刻,他们都被各自的悲伤和往昔的记忆折磨得心力交瘁,生不如死。
苦难不过是教会我们,软弱时要坚强,恐惧时要勇敢,迷惑时要明智,抓不住的要放手。还有,人生一世,活在当下,不要抱怨你拥有了这么多,为何还是不快乐。因为无论富贵或者贫穷,苦难并无二致,祸福永远相依,痛苦对我们每个人都是一视同仁。
也许,只有在苦难的面前,我们才是平等的存在。
她的核心位像被撕裂般钝痛,小腹像抽风机般绞痛;至于外伤刀口的痛,跟它们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她的视线逐渐浑浊,意识逐渐迷离,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始终辗转在她的脸部,注意力始终聚集在她的下肢。米已成炊,煮成熟饭,遥想她的力气早就被他抽光,早就没有精神再反抗他的暴行。
依稀记得马尔科在祖玛初次要她的时候,她胆战心惊,想关灯,想闭眼;他与其相悖,不同意,不允许。要她亲眼目睹自己被他扒皮抽筋的过程——是他尤为热衷的游戏规则,他就是要她专注地看着;他强硬占有她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不准忽视,不准逃避。
今夜的卧房没有开灯,他也没有再重复看着他的命令;她却勉为其难眨了眨眼皮,寅吃卯粮定了定心神,南辕北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没错,她的视网膜已经磨杵成针习惯了黑暗,她要将近在咫尺的男人观察至透彻无遗,重点是她迫不及待想搞考察一件事:在女人的生理期强迫她臣服,到底是不是值得男人骄傲自满的行为?
片刻的功夫,他就端倪出女刺客今非昔比的反常表现:没有闭眼,没有求饶,没有呻吟,而是千载难逢地直视着他。对方的眼底承载着诸多复杂的灰暗情绪:有不甘、有委屈、有疑惑、有晦涩、有憎恶、有痛苦,也有绝望;当然,更多的还是回归到起初的讥讽。
“小丫头,你知道你在我的眼里像何动物吗喂?”塔莎的应对态度让他不舒服,人的迁怒何其可怕,在绝境中的迁怒就更可怕,伦理道德是非对错全都扭曲了。他的手指情不自禁再次抵达她的颈动脉,及时掐住她的咽喉向她连绵施压。
他俩莫名其妙演绎着……(此处行为涉及违规,暂且删除)活色生香,纸醉金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可惜,男人铁面无私的神情不像在同她寻欢作乐,反而像在道貌岸然给她动手术。毕竟,强人所难就不该感到快乐,况且他还怀揣着要弄死她的恶意。
他遒劲的指节捏着她纤细的脖颈,刹那间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呼吸困难。男性与生俱来比女性孔武有力……(此处涉及违规,已删除)一颗心凌乱得像一团麻绳,千思万想,捋顺不清,万物都不清楚,万事都做不了。唯独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他揭晓谜底。
“你就像一只纸老虎,色厉内荏,虚张声势,一捅就破!我迄今为止航海几十年,结识的女人比你吃的盐还多,就没遇到过像你这般嘴硬虚伪的女人!你虽然是有点小聪明,但你不能算作聪明人,不如说是愚笨至极!聪明的女人就该懂得抓紧机会,聪明的女人不会跟自己过不去,聪明的女人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连你自己都表示我对你很好,你还在这装腔作势矫情饰行?难道你不仅喜欢模仿纸老虎,还喜欢扮演无情的婊子?”
平心而论,马尔科生性心思缜密,眼光毒辣,阅女无数,独具匠心;他岂能看不透她掩藏在冷漠和疏离背后的单纯和笨拙?
都说人心难测,塔莎的心思却很容易揣摩,她跟普通的女人相差甚远:总是在自己的周围筑起一堵墙,一生都活在狭隘的自我世界。一旦你走进她的世界,她就对你一点防备都没有,失去了屏障和保护色的她,就像一个无依无傍的孩子,一只失去了爪牙的小动物。
塔莎一时无语凝噎,像一条在旱灾中干涸的鱼,睁大了眼睛,努力消化这句话的含义。诚如他所言,他愿意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也顾忌过她的颜面;是她自己不珍惜,不服软。
由此可见,她确实不是聪明的女人,也确实是她自取其辱。她处理不好自己的情绪,整理不好自己的思绪,犯了错误不敢面对;用一个错误去掩盖另外一个错误,用一则谎言来延续另外一则谎言。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令自己错上加错,雪上加霜。
刺客叛逆的脾性促成了此等泼水难收的局面,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剑拔弩张的海贼却不肯饶过她。她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她,直至残忍的酷刑结束。也对,她为召集家族的眷属而离开了一段时日,他苦心孤诣想了她不少天,如今不把她弄到手,怎会甘心作罢?开弓哪有回头箭?
这个世界不是你认错了,你后悔了,你也受伤了,你就应该被原谅。皆因你的伤痛,无法修补对方的伤痛;你的痛苦,无法让对方遗忘痛苦,这是不可动摇的现实。可是,凡事都要有个限度。她塔莎这辈子最怕的、最担心的、最紧张的、最恐惧的、最绝望的;在今晚短暂的几小时内,都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体会了一遍。
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道奈何;在明天的日升没有到来前,气息切换为心如死灰心如止水的平静。所有的声响都离她渐行渐远渐飘渺,与此同时她的六根无比清净,突如其来捕捉到一番队舱室外走廊的脚步声。虽然那音量微乎其微到若即若离的地步,但不巧恰如其分被她收纳进耳蜗,估计是照常巡逻的海贼们正好途经此处。
一边艰难隐忍着势不可挡的冲撞,一边用余光偷瞄着不远处的房门,盘算着发出呼救的最佳时机。感情归感情,上下要分明,喜欢不代表放纵,深爱不代表放肆,她必须停止他形同宣泄的硎行为。他再不停止,她的血会流尽;他再不收敛,她的腿也会残废。姑且撇开他对她发过的狗屁誓言不提,他在多数场合中都遵循着言出必行的潜规则,三天下不了床,也是极有可能产生的悲惨后果。
不知不觉间,心跳的节奏跟海贼踏步的节奏接轨同频,塔莎悄然张开见闻色霸气的包围网,不想错过她的救命稻草、神赐契机。就像她为抗拒长老张罗的联姻计划,利用别具一格的易容术将对方劝退,再独自承担家族刑堂的惩罚。对嘉贺的任务恪尽职守,却对时运的翻覆心存芥蒂,她有时是没有自主思想的杀戮机器,有时又是特立独行的叛逆女孩。
鬼使神差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愉悦和欣慰,她是接替了刺客世家九代继承者的职责不假,却并未认同命运的安排。人类都有着多重性格,藏着多种想法,便衍生出多条选择。正如她是墨守成规的刺客,亦是敢于挑战和冒险的孤勇者,否则她不会三番两次挑战某人的极限,她矛盾的心理注定她不会坐食山空立吃地陷。
六、五、四,海贼们接近了,绝地求生的意志崛起。
三、二、一,他们就在门外,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救……”说时迟,那时快,她还处于被他钳制的情形,意味着他也处于神魂颠倒的情形。她动如脱兔拧开对方在她脖子上的手,欲仰首朝门的方向高声呼喊。遗憾救命的“救”字还没在唇齿间成形,就被他眼疾手快捂住嘴巴,强行将断裂的音节撵回她嘶哑的声带。
“唔……”尽管铤而走险的呼救被他阻断,她仍在拼命地摇头晃脑;一直不放弃跟他较劲,一味不死心想甩脱他的控制。
马尔科伸出另一只闲置的手,也就是刚才点她穴的右手,握成拳后用拇指籽骨猛戳她肋骨的某处。他果断用手掌最坚硬的部分突破她的防线,像是要划开她肋骨的缝隙,刁钻残忍,犀利如刀。一股昭然若揭的刺痛自她的胸肋窜出,痛感猝不及防窜遍浑身四肢百骸,他搞得她流血骨折还不满意?竟然又辣手摧花压迫她的肋间神经?
她的瞳孔登时收缩成一颗尘埃,不再像泥鳅般胡乱扭动,而是像木头人般纹丝不动。作为习武多年的刺客,她深谙攻击此位置会发挥怎样的效果:不致命,却相当致痛;哪怕随便碰一下,都会痛不欲生,何况面临被重创的情形?
豆科普:肋骨是人体最脆弱也是最容易断的部位,而肋骨紧靠着内脏,肋骨折断就等于内脏要遭殃。所以像我们这帮玩格斗的爱好者,在出拳攻击的时候,都会自觉夹紧腋下,时刻注意保护着自己的软肋。
(此处动作涉及违规,已删除)“又在自讨苦吃,我的话还没说完,打断别人的话是非常不礼貌的举止。要不是体恤你在生理期,我绝对会拍断你的肋骨,重现你在肋骨断裂的状态下被我吃抹干净的画面。”
由于伤势失血过多,心跳窦性过缓,塔莎的体温越来越低。一摊突兀的血迹遍布视野,晃眼又妖艳,仿佛在洁白的床单上绽放一朵鬼魅的罂粟。她的眼膜枯竭到发胀,发涩,却依然管中窥豹般恣睢着那道门。
“你瞪着眼珠看我有何用?你想看的究竟是我,还是这世道呢?就凭你的鼠目寸光还想把这鬼世道看明白吗喂?不妨告诉你,你不会看出任何明堂,没有人会给你答案,因为所有人都是瞎的,是聋的。即使他们不聋不瞎,也会袖手旁观你正在历经的苦难!”马尔科含沙射影指着几米开外的房门,三五成群的海贼们笑得暧昧朦胧,好像猜到他们的队长在办男女的风流私事,门都没敲就健步如飞远离了他们所在的寝室。
前后不过是半分钟的须臾,便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动静,连疾行挟带的风声也消弭殆尽。期望变绝望,她直勾勾地盯着那道门,又瞅了瞅眼前逻辑不清而欲求不满的男人,接着姑息养奸般合上了眼睛。不管她如何奋力挣扎,终究是束手无策,终究是血流成河,终究要死在他的床上。
原来真爱如血就是海贼表达爱的方式,他当初能旁观她受伤,现在就能放任她去死!
他的双目眯起月牙的弧度,得逞的笑容神秘莫测,目光酝酿着些许熟稔的狡诈,“你不必觉得委屈,更不用觉得难过,非法地带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天理,没有那么多的公平。要是当真有,你就不会被我压在这儿!”
闻言,她强忍着生理痛,放空杂念,舒展肢体;举步维艰用自己快要丧失知觉的腿,风卷残云地搭上他的侧腰,风情万种地环绕他的腰身一圈。虚怀若谷的她似乎遗忘了自己的底线,找不到它究竟在哪儿,还是它原本就宽泛得无边无际?但只要她乖一点,再配合他一点,他是否就会顾念旧情轻一些?再温柔一些?
脑海迸发的震撼与不解缓慢化成一滩水,那水不似流萤溪谷下的轻盈,滞重像被抽筋剔骨的死鲤,在他的胸腔至肺腑来回穿梭。不能说,不愿看,不想停……
“犯贱的騷貨,我前面骂你蕩婦,你还不承认?女人果然都喜欢说一套,做一套?就好比你不喜欢我,倒是喜欢经常搂着我,经常对我张开腿,经常缠着我的腰,以此来蛊惑我的心智?死到临头还敢故技重施,我会蠢到再被你骗吗喂?以为我洞悉不出你的小心思?疼怕了就想让我克制一点?你的脑袋瓜转不过弯来?我就是要你疼得生不如死!”君无戏言,他立马攥着女人的手腕牢钉枕侧,眉宇间薄汗凝聚,浑身肌肉紧绷。
(继续,你的演技很烂,学学苍井倥吧,已删除)
肥水不流外人田,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是风花雪月的高杆选手……(违规已删除)
无数迹象证明:他不会念旧情,他的温存早已化为过往云烟,一切都是她的痴心妄想。
男人在她身上就像一团冰冷的鬼火,身体是热的,意志却是冷的;他根本就不在乎会将身下的女人消耗到何种程度。她仿佛……(抽象的比喻违规,所以删除)
塔莎的眼帘闪烁着一望无际的漆黑,在持续失血持续被迫害的条件下,毋庸置疑会敦促视力直线下降,不可抑制的倦意席卷而来。她的嘴唇无助的翕张,无处安放的右手慌乱抵上他的胸口,想把他推远、把他剥离自己的身体。她的指甲脆弱无力,隐约有不知名的液体堆积在眼睑,如同暮秋清凉透幕的寒雨,氤氲着失意与伤情。
从昂萨到和之国到祖玛到雷瑟,从北海到南海到伟大航路到新世界,从刺客到海贼到家族到世界政府,从相遇到相杀到相伴到相害。他俩的爱恨纠葛恩怨情仇,左不过是两个月的弹指一挥间;却仿佛间隔了太久的岁月,饱含了太多的辛酸,好像成了她前世的经历。
有人说,时间会带走一切,到最后,连爱与恨都会变得模糊不清。
真的是如此吗?倘若真有此事,她期盼时间可以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最好能让她一夜白发,红颜变枯骨。这样,她是否就不会再伤心了?
然而时间是无涯的,它不会因为她的忍耐和祈祷而过得更快,当她在无穷无尽的煎熬中以为已经地老天荒的时候,唯有身上的男人和肉躰被生硬撬开的灼痛是最真实的苦乐交响曲。在某个鬼迷心窍的瞬间,她怀疑自己形容枯槁死期将至,故此谁都不在乎她了?就因为她是微不足道的、不被珍惜的、见不得光的刺客,他才如此为所欲为?是这样吗?
忽然发现对方呈现出委屈的模样,他顺藤摸瓜拉起她的胳膊,又托起她的上半身,然后将她整个人拽进怀中。她的下巴卡在他的肩膀上,一滴眼泪不知何时坠落于他的后背;五感敏锐的他自然也有所察觉,挺拔的脊柱蓦地一僵,却将她搂得更紧。她的眼泪就跟他的它一样滚烫,身子柔软得好似一池春水,引得他无限怜惜,却无法自拔,只是无药可救到沉溺更甚。
她痛,他也痛,摧心蚀骨,肝肠寸断,痛不可抑。她流血,他心也滴血,血脉相连,血肉模糊,椎心泣血。他没有欢爱的快感,亦没有报复的快感,好像绝望中的困兽:激红的眼睛,凌厉的獠牙,锋利的尖爪。面前就是万丈悬崖,如影随形的冰冷与黑暗,除却绝望还是绝望。
“你……”怀里的女人可怜兮兮地弓着背,缩在他的怀里,檀口微张,气若游丝。焉知平时精力旺盛体力充沛的刺客,此时被他搞得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就连吐一个字都力不从心。
其实她想对他说:你赢了,你胜利了;却累得说不出来话来。她还想问他: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心疼过我?是不是不能容纳我的欺骗跟背叛?是不是想用我最接受不了的刑罚来惩治我这位两面三刀的叛徒?
其实,也没有三天,她两天就活蹦乱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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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海贼和刺客,互相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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