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卷着窗外不知名的花香轻拂过面颊,惹得发丝微乱,江远潼伸手拨弄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
唉,手痒。
若是以前,他肯定已经在山上挖好了新鲜的竹笋和野菇,带着攒了两个月的鸡蛋和编好的竹筐去集市上卖了。
他在深山中长大,熟悉每一片土地,知道哪里的野菇长势喜人,知道哪里生长着桑树和果树,哪片地区有野兽出没、哪片树林的药草到了采摘的月份。
江远潼的医术的确算不上精湛,但他头脑聪明,总能很好地把握赚钱时机,账目从未出过差错。
然而,如今他被困在这府邸之中,整日无所事事,仿佛一身本事无处施展,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这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晚间,周与舒忽然传话叫江远潼过去换药。
三年未归,府上有一堆的事务等着他处理,直到今儿个大将军才想起府上还有这样一个人。
别说,这家伙医术不怎么样,包扎手法却娴熟得令人称奇,正值晚膳时分,临走时,江远潼不由自主地望向桌上那琳琅满目的佳肴,脚步顿时一停,忽然就挪不动了。
许是伤势好转的缘故,周与舒今日心情颇佳,见状便微微提起嘴角,允他留下一同用膳。
大将军都发话了,江远潼自然不跟他客气,立即接过碗筷吃了起来,如今他虽住在府上,可主人和客人的吃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江远潼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一旁的男人:“饮霜呢?”
饮霜有专门的家仆照料,周与舒问他:“想看?”
江远潼点了点头。
周与舒便唤来一旁的婢女:“去把饮霜叫来。”
不多时,饮霜从窗户飞进,身后的婢女端着一个瓷碗,里头装的是饮霜未食用完的食物。
周与舒接过瓷碗,从中捏起一块生肉,喂到了饮霜嘴边。
江远潼在一旁跃跃欲试:“我可以喂喂它吗?”
这鸟虽然可怕,但威风凛凛,江远潼长这么大头一次见这种飞禽,自然产生了几分兴趣。
周与舒挑了下眉头,看向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只要你不害怕。”
闻言,身旁的婢女愕然地攥紧了袖子,显然没料到将军会这样说,饮霜先前有多凶残,她们可都是见识过的,必然不会吃陌生人的东西。
饮霜虽是周与舒驯养的飞禽,但一般没人敢去碰它,中黎人几乎无人饲养这种草原上的禽鸟,性格凶蛮残暴又极其难驯,之前有人尝试喂它吃东西,被饮霜一口啄伤了手,血肉淋漓。
算是一个警戒,自那以后再无人敢去碰它了。
察觉到婢女畏惧的神情,聪慧如江远潼,立即打消了靠近的念头,可是看着周与舒手里的瓷碗,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它真的一点儿素食都不吃吗?”
周与舒微微扬眉,看着饮霜回答道:“可能是挑食吧。”
“它不是还吃过你给的烧饼?”
江远潼了然地“哦”了一声,慢悠悠道:“我先前听茶楼的说书先生讲过很多飞禽,但像这种只吃生肉的……还是头一次见。”
话锋一转,他侧头看向男人,略带调侃地问:“周将军挑食吗?”
周与舒喂着饮霜,冷淡回答说:“自然不挑。”
不挑食好啊,江远潼就喜欢不挑食的患者。
次日,周知昭来了一趟。
大将军常年不在家,二公子闲来无事,总是隔三差五的往外跑,如今府上多了一个陪伴他的人,他心中自然高兴。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周知昭兴致盎然道。
待马车平稳地行驶了一段路后,江远潼才疑惑询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既已出了门,何处不可去?”周知昭笑道,“这不是快清明了吗,游会有那么多人,本公子自然要好好地打扮一番,可不能被人抢了风头。
游会既是皇室操办,那么必然不会有太多他们普通人的事,基本走个过程就能各回各家了,周知昭早就与他的几个朋友约好,结束后去戏园子看戏的。
正说着,马车的速度渐渐放缓,江远潼掀开帘子往外瞥了一眼,环视四周,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面前一座气派的大楼上。
他盯着那沉香木的牌匾看了片刻,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地方?”
浮幽坊——京都一家专卖华丽精美服饰与纺织品的最大商铺,与宫廷合作,他这里出售的衣裳,无一不做工精细设计独特。
此次清明游会,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都要前往寻隐寺祈福,周知昭早早就在这里订制了几件新衣裳。
正好今日无事,便过来将衣服取了,顺便去别处逛逛。
一进门,江远潼就闻到了一股浅淡的花香胭脂味道,清甜而不腻,见有人进店,里头的伙计立即笑容满面地上前迎道:“两位公子,可是来为明日游会挑选衣裳的?”
来此地的人,非富即贵,伙计的眼力练得可谓是相当到家了,一眼便能确认出来者的身份。
头一次来这种高档顶级的地方,江远潼有些不自在,目光悄悄打量着周围,周知昭倒是面不改色道:“嗯,北湘王府前些日子订制的衣裳,可做好了?”
一听是将军府的,伙计的态度恭敬了许多,他将二人迎上二楼,再备好茶水与点心,毕恭毕敬道:“劳烦二位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拿。”
不多时,伙计将周知昭订制的衣裳全部呈了上来,共有六套,第一套衣服是初春穿的杏黄阔袖竹纹锦衣,第二套是颜色更明亮一些的天青色素锦纱袍,还有两件银丝山水暗纹的斗篷,厚实又保暖,一件银灰色,一件象牙白。
或许是年纪尚小仍有几分孩子心性,周知昭挑选的衣服大多都是颜色鲜艳的,还另外订制了一套朱樱红的常服。
江远潼在一旁十分捧场,不断地鼓掌称赞,哄得周知昭心情愈发愉悦,于是偶然间一转头时,看到江远潼身上那件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青色衣衫,眉头一皱,当即大手一挥,叫来伙计为江远潼量尺寸,执意要给他挑选几件新衣。
如此,江远潼就有些受宠若惊了,连忙摆手推辞:“我、我就不必了吧。”
“那怎么行?”周知昭语气坚决,“怎么说你也是我们将军府的贵客,我们还未正式答谢您呢。”
他对自家兄长的脾性了如指掌,笃定地说:“兄长肯定什么都没给你准备,他那人向来就是一根筋,能用银子解决的从来不愿多花心思。”
江大夫的衣服都打补丁了,显然是不愿在穿着打扮上浪费钱的,即便给他双倍的银子,最后也必定是攒起来舍不得花。
其实江远潼对自身穿着还挺满意的,他向来就喜欢款式简单又舒适的衣服,可抵不过周知昭的好意,最终也在这里买了几件新衣。
二人聊得投机,不知不觉间,话题就转到了周与舒身上,说到这里时,周知昭忽然压低声音,凑到江远潼耳边道:“其实府上除了我,还有另一位小姐。”
他二人似乎不合,提起这位周小姐时,周知昭脸上满是不悦的神情。
周老将军生前有一妻一妾,正妻便是周家两位公子的生母,一妾生了个小姐,今年未满十二岁。
正妻去世的早,在周知昭七岁那年,边塞传来周老将军身亡的噩耗,老太君当天就受刺激撒手人寰,他们的母亲遭旁人算计,没多久也离开了人世。
在周知昭的记忆里,周与舒长久以来都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对他的教导更是严词厉色,很少有温和的态度。
可周知昭偏偏就喜欢黏着他,从小到大爹娘都对他宠爱有加,几乎有求必应,把他养成了骄纵的性子,稍有不顺心便哭闹不止耍脾气。
唯一能治得了他的,便是周与舒。
后来爹娘相继离世,他唯一一个能依靠的,还是周与舒。
周与舒上战场时,周知昭才七岁,家里只剩下父亲的一位小妾和她所生的女儿。
周知昭与她们亲近不起来,也不想与她们亲近,他名义上的妹妹那时才两岁,正是好奇心旺盛四处探索的年纪,整日缠着他要亲亲抱抱,稍不留神,他刚作好的墨画便会被撕个粉碎。
想到这里,周知昭心中又涌起一股怒火。
“江公子,你若碰见她们,千万不要搭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