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俱怀假装一个趔趄,往前扑出两步,顺势弯腰躲过偷袭的剑,一把拽住了叶十七的袖筒。
叶十七转身回头还没来得及扶起沈俱怀,便见那剑转势一劈,眼看要落在驸马爷的背上,忙用自己的剑鞘格挡,一个用力,将偷袭者连人带剑挡出去几步远。
对方很是不服气,不依不饶地进攻,一招接着一招猛烈袭击,出招越来越快,角度越发刁钻。
叶十七嘴角扬着一抹游刃有余地笑,眼里精光一闪,一改之前一味格挡的防御态势,瞧准空隙突然进攻,用剑鞘精准打在对方拿剑的手腕上,那人吃痛缩了手,剑“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沈俱怀早已退至一边观战,对方出招迅捷,身姿灵巧,但是架不住叶十七十分熟悉此人的招数,轻易就破了局,加上叶十七常年在兵部操练,力量上更胜一筹,最后几招能看出来,那人挡得有些力不从心。
“阿景,别闹了!”一个女子呵止出声。
少年冷哼一声,捡起剑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叶十七带着沈俱怀来到正堂。
门口站着便是刚才呵止少年的女子,她眼角有些皱纹,头上也有少许银丝,但身姿却不像寻常妇人般显得柔弱,身上有着一股常年习武的英气,眼神十分坚毅。
“这是我大姐,叶知炀,这是兵部员外郎沈俱怀,当朝驸马。”叶十七忙为两人引荐。
沈俱怀拱手作揖,原以为叶知炀要欠身行礼,没想到对方抱拳颔首后便大步走了出去。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我们家一向不拘着女儿家非要学后院妇人那套,所以行礼也是多以军中规矩。”叶十七看驸马面露诧异忙开口解释。
“颇有武将之风,不落俗套!”沈俱怀释然笑道。
“我带你去见我爹。”
将军府 后院
将军府虽正门磕碜了点,但内里却别有洞天。第二进院子里居然还有一个演武场,比前院更大,斑驳的木桩,箭靶,摆满了一应武器,更显出年代感。
如此看来,刚才入门所见的,有点小儿科了。
角落的太阳底下,一张藤椅上有位满头银发地长者,正闭目晒太阳。
“叮叮”两声响,尚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叶十七侧身格挡。
下一瞬,只见一个残影欺身而上,叶十七拔剑应对。
与刚才前院的游刃有余完全不同,此刻他脸上神情格外严肃认真,招式更快,剑风凌冽,足见对手武艺高强。
短短几招后,那残影突然转了方向,直扑沈俱怀面门。
沈俱怀略一蹙眉,只得佯装惊恐退却,幸而叶十七又缠上了对手,让人无暇顾及看戏的驸马爷。
她内心十分疑惑,但又不敢表露。自己上门拜访莫非被人发现了武功?怎么一个两个都在试探?
那头叶十七已收剑归鞘,忙招呼沈俱怀。
“这是我爹!”
“叶将军,好身手!”
“驸马爷过奖了,你躲得也不赖!”
叶鸿威满头银发,面容苍老,一双眼睛却十分有神闪着精光,带着一丝沙场征战的杀伐之气。他的身姿虽有些佝偻,但行动颇为敏捷,刚才与叶十七过那几招,也能看出武艺精湛,让人不禁联想叶将军年轻时候征战沙场该是何等英姿!
沈俱怀只能装傻笑笑,不敢应承。
武功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退路,入了朝堂,危机四伏,总要有能护住性命的手段。
只有活着,才有未来。
三人在院中落座。
叶十七为两人倒茶。
一个是自己老爹,一个是当朝驸马,这端茶倒水的活也只能轮到他了。
将军府没有伺候的丫鬟小厮,整个硕大的将军府除了两个账房先生,几个伙夫外,只剩下将军府这上上下下几十号“主人”。
为什么说几十人呢?
原来是叶将军在连生三个女儿后,便直接拍板,但凡女儿愿意招女婿,就让女儿留在府中,为叶家延续香火。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这个决定可谓是震惊街坊四邻。大女儿叶知炀就是招婿第一人。十六个女儿中,有五人皆招婿在家。
要问为何会有男子愿意入赘?并不是如传言那般那些男子皆是爱慕虚荣,想要来将军府沾沾这荣华富贵。
这五名女婿皆是叶将军生死之交的儿子。说是招婿,不如说是照顾战友的遗孤更为贴切。
将军为人爽直,对待儿女之事却粗中有细,不强求,不凑合,每一桩婚事必要小辈们也两情相悦才行,已经婚嫁的女儿日子也都过得十分滋润。
如今府中尚未婚配的,就剩下叶十七,跟他的十五姐叶曼曼。
三人在院中寒暄了一阵,沈俱怀始终温润有礼,并不主动问起此次相邀的意图。
茶都喝了三盏了,叶十七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一个劲给自家老爹使眼色:有话就快说吧,一会儿驸马该喝吐了。
“咳……”叶鸿威终于准备入正题了。
“今日邀驸马入府,确有一事相求啊。”
沈俱怀挑眉,求人的事儿她虽没做过,但也知道些规矩。
这事儿不是一向由求人方上门的吗?怎么还有把对方请上门再求的?
她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等着叶将军的下文。
“十七你先下去吧!”叶将军觑了那装作一脸不在意却竖起好奇耳朵的儿子一眼,忙打发他出去。
叶十七十分不甘愿地一步三回头,走了。
“回去练武,叶家枪耍五遍才能吃晚饭!”叶将军十分不善地给儿子布置了课业。
待人走远后,才重新开口。
“实不相瞒,老夫想让驸马爷帮我劝说一人参加武举。”叶鸿威满脸诚恳,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沈俱怀。
“不知是何人?”
“驸马应该见过,韩子晟!”
韩子晟?沈俱怀极力在脑中找寻这人的信息,但脑中似乎只有那日汴河诗会的一面之缘,还有他掩藏锋芒故意输给安乐。
“叶将军为何不自己去劝,或者让十七去劝?”沈俱怀蹙眉疑惑道。
“我与他家长辈有些……恩怨,不便出面,但这孩子我是真的欣赏,不想他就此埋没。”叶鸿威眼神放空,似乎是很不好的回忆,他一张脸都扑梭梭地抖着。
“但,我与那韩子晟并无交情,我去劝说并无把握。”沈俱怀将实情说了出来。
没想到叶鸿威一愣,非但不担心反而开口笑了起来:“不是你去劝,是兵部员外郎去劝,是武举的推行官去劝。”
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叶将军轻笑了下又说。
“今日所求,是为成全老夫心愿,当年受人之托如今也该忠人之事,驸马为难是应当的。若你愿意出手相助,我将军府便欠你一个人情,今后若有难处,拿着这枚令牌,无论找叶家何人,定会竭力相帮。”
一块玄铁令牌递到眼前,细看边缘还有个小小的叶字。
沈俱怀抬眼看向叶鸿威。
老人志在必得。他浑身透着运筹帷幄的自信,让人恍如置身于沙场。看着他点兵唱行令赐酒,沙场众将士饮下送行酒,全军开拔,直取敌人腹地!心中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她淡笑地接过令牌:“我愿替将军走这一趟!”
两人聊完正事,沈俱怀又虚心请教了叶将军排兵布阵、城防工事、兵法等等问题,两人越聊越投机。
叶鸿威没想到,以文状元之名被皇帝钦点的驸马竟在军事上也有如此过人的天赋。要知道大部分酸臭书生,只会纸上谈兵,甚至看不起兵家学问,觉得军营里全是兵鲁子。
两人纷纷觉得相见恨晚。
天色渐暗,沈俱怀不舍拜别,临走还带上了叶将军强烈建议她要拜读的两本兵书。
到她踏出叶府大门,也没见到叶十七,恐怕还在苦练枪法。
公主府
回到公主府,沈俱怀便有些烦躁。
白日公主的诡异行为让她好一阵不安,她觉得不能再放任事态严重下去。必须与公主说清楚才行,否则后患无穷。
问题只要不解决就永远是问题,不会自行消失,反而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复杂。
晚膳是简单的三菜一汤。
自从驸马爷表示不能浪费粮食后,府里的膳食都开始简约起来。
夏荷和春桃摆好饭菜后退在一旁,等着两位主子随时吩咐。
沈俱怀默然片刻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下人们都欠身退出了偏殿所在的院子。
“先吃饭!”沈俱怀动手为安乐盛了米饭。
安乐有些不安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她知道今天自己是有点过了,大白天这么试探驸马,而且还被外人看到了,自己内心虽然有些得逞的小窃喜,但一想到可能会对驸马有不好的影响,这点点窃喜也聊胜于无了。
一时有些愁,连饭都吃得没滋没味的。
沈俱怀看那人安安静静只吃米饭,就知道又在神游了。连忙为她夹菜打断一下,否则她可能就只吃米饭了。
短短几个月,沈俱怀发现自己已经熟悉安乐的喜好、习惯、以及做错事时候闪躲的小眼神、怕自己不高兴时的紧张,这些种种仿佛都印在自己脑子里了,只要她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自己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种相互适应、一点一滴慢慢了解的过程很温暖,很多个不经意的瞬间,都会感觉自己真的有家了。
十年孤苦无依,突然有了能扎根的地方。
倦鸟归林、鱼翔浅底、落叶归根,多美好的字眼啊!
她一时又有些怨安乐,为何非要逼自己打破这美好,哪怕是虚假的美好。
可理智告诉自己,安乐做错了什么呢?她不过是对她的丈夫动了心,这根本不是她的错!
所有的错都源自女扮男装的自己,既然已经耽误了安乐的婚嫁,就别再耽误她感情了。
沈俱怀内心天人交战,既怕自己把话说得太绝太伤人,又怕说得不够清楚安乐依旧执迷不悟。
可到底该怎么劝说呢?
她内心深深地叹了几口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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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结缘叶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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