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殷毓瞪着通红的双眼崩溃大吼:“我这条贱命是通过喝我弟弟的血才留下来!而我弟弟是一个从小到大吃尽苦头的蠢货!你让我怎么冷静下来!”
在不知道所有真相的时候,殷毓还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当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后,这几十年如一日的压力和痛苦在此时此刻终于爆发。
殷毓在这个时候,其实更应该冷静的,但他只要想到殷安那样自私的人还能无私奉献,就觉得他傻的离谱,傻的可怜,傻的让他做哥哥的没法忍住不心疼。
也没法不去恨。
恨母亲,恨自己。
倘若这个世界上一开始就没有他的存在,那这所有的一切都将不会发生,悲剧也不会再度创造新的悲剧。
比死更可怕的是生,生让所有人不断辗转轮回,一代接着一代,痛苦挨着痛苦。
如果死亡能够解决一切事物,殷毓愿意第一个去死。
甄剑太懂殷毓,他一看到殷毓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第一时间把他腰间的剑卸下来扔的远远的,也把附近所有利器都踢走。
但他没去阻止殷毓,只是默默站在他身后守护。
殷毓没去看自己的母亲和甄剑,就只盯住殷安,他压下那股愤怒,神经质的重复问:“说啊,是不是娘逼你的。”
只要是娘逼他的,只要不是他自愿的,那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殷安要什么他都会补偿给他,母债子偿。
殷安衣领被殷毓狠狠揪在手中,似乎他只要开口说出“是”,殷毓便会杀了他那般狠戾。
但实际上,殷毓只会杀了自己。
殷安眼睫微颤,在殷毓眼神的逼迫下,终于崩溃了,他推开殷毓,扬起充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瞪着殷毓,瞪向所有人,气急败坏的说起了反话:
“是!是!行了吧!”
“从我被带进殷府的第一天起,我就是为你而活的可以了吗?!我没有自己的人生,没有未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行了吗?!”
殷毓不妨被推,一个趔趄撞进甄剑的怀中,他愣愣看着发狂的殷安。
殷安大笑两声,双目充血,被仇恨和老天糟蹋的不成样子:“我还要感谢你,我亲爱的兄长,倘若没有你,倘若你中途夭折,我便会在那逼仄的缸中可怜兮兮的死去!因为你活着,因为你需要这一身的至阴之血,反倒是给了我一点所谓的活头。”
殷毓听的眼泪直流,他想反驳,却没有立场,没有资格。
他想告诉殷安,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你的人生完全可以由你自己做主,你怎么就会那么笨呢。
一场爆发使殷安彻底脱力,他腿软往后退去,靠在门边,又冷又苦的勾了勾嘴角:
“在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没有你,便不会有我,所以我们纠缠在一起是命运的安排。”
“你知道我为何身子骨弱吗?为何练不了功吗?为何一辈子只能病榻缠身吗?”
“因为我从儿时,就一直在养身体。”
殷安用憎恨又爱慕的眼神望着殷毓,身体向前,想触碰他又顿住,伸出手又僵住,看着甄剑放在殷毓腰上的手往后退。
他目光重新落到阿慕依身上,那个一直优雅从容的妇人竟沉溺在痛苦中,连这边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注意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殷安收回视线,痛苦的闭眼,他压抑着哭腔,轻声道:“哥,你知道为何我要给你下蛊吗?”
殷毓愣住,下意识道:“你不想让我痛快的死,想折磨我,然后让娘痛苦。”
“恭喜你,答错了——”殷安睁开眼,此时他的情绪突然收敛,平静的望向殷毓,冷声道:“这是娘故意让我偷的双生蛊,你知道的,你死了我也不能活。但你不知道的是,这蛊虫,早就被我调换了,你身上的才是真正的母虫,所以只要我死了,我的命,就会换到你的身上。”
眼瞳骤缩的不止殷毓一人,客栈内再度寂静下来,连急促的心跳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更别说门外站着的人是如何情绪。
柳梧佘刀削般的下颚凸起明显的青筋,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殷毓忍不住大吼:“你是不是疯了!是不是!”
他简直想不通殷安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就能疯癫到这个地步:“你能不能珍惜一点你自己的命!你还想不想活!”
“不想。”
殷安的回答果决又平静,他抬起通红的双眼,情绪却格外平和,他弯弯嘴角,露出一个几近讨好的笑容,轻声说:“我的命,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要给你。我不后悔。”
他一句接着一句:“哥,你能抱抱我吗,就像小时候一样。”
“倘若,我是说倘若,有来生,你能不爱甄剑,来爱爱我么?”
人类的反差永远都是叛逆的存在,从表面到骨子里,都令人惊诧。
看起来最想活的人实际上早就失去了对生的希望,而最想死的人,却没有一刻不在挣扎着往希望处爬。
殷毓崩溃大吼:“到底哪里不爱了?!到底哪里不爱了?!”
这些年的纠缠,简直就像一个笑话。
殷安听到像没听到,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反手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他看似下定了某种决心,抬手往自己脖子抹去。
殷毓和甄剑同时看见,同时出手——甄剑将殷毓往身后一拉,自己弹射起步,就要去夺殷安手中的匕首:“你别犯傻了!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殷毓懂甄剑,紧接着就要顺着甄剑的话去哄——可他连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女人的尖叫便彻响整个客栈。
身后传来剑声的铮鸣,划过空气直逼身后——那是他娘的惊呼,也是他娘的位置。
殷毓眼瞳骤缩,来不及去看甄剑救下殷安,他猛然转身,目光中闪过一道黑影,利剑的反光射进眼里让整颗心都凉了。
那是柳梧佘的影子,他正满脸阴狠的提剑对着阿慕依奔去:“何时!”
他嘶吼质问:“你何时剜的他心头血!”
“娘——!”
殷毓对于甄剑的能力非常相信,匆忙间回首看了一眼甄剑和殷安,只见殷安已经被甄剑擒住,手中的匕首被扔到了客栈外,而甄剑也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快去,”甄剑急促道:“这里有我!”
虽然甄剑知道殷毓没有武功也没有内力,但他知道这个倔强的人总不喜欢将任何事都假手于人。
电光火石之间,殷毓“嗯”了一声,迅速朝自己母亲的方向奔去。
“柳家大哥!”殷毓脑袋转得快,立马就套上了近乎:“我们换人杀如何!是我喝了阿安的血,我替我娘如何!”
“殷毓!”甄剑不知殷毓的脑子转的这般快,闻言目眦欲裂,在殷毓身后怒吼:“你敢!”
被甄剑双手扣起来的殷安却低低笑起来,越笑越疯癫。
而柳梧佘却宛如耳聋,纹丝不动,持剑径直朝阿慕依刺去——
“……”坐在一旁本来看热闹的甄之钰没想到自己也能搅入这场腥风血雨。
他虽被废了武功,却也不愿看着昔日旧友命丧黄泉,独留他一人在世上苟活。
甄之钰手腕用力,将手边的茶壶扔向柳梧佘,却被对方冷哼一声,偏头闪过,蓄力一掌拍来。
他来不及躲闪,只能起身卸力,被一掌砸在胸口,后退数步,跌跪到地上。
“爹!”甄剑早用布条将殷安手脚绑住扔到墙边,自己奔到甄之钰身侧,扶起人:“没事吧爹?”
“我没事,咳咳,”甄之钰挥挥手,借力站起身,又推推他,把他推向殷毓:“快去吧,那小子武功被固魂针封着,他若再逼出其余的固魂针,此后就算换血也活不了了。”
甄之钰话中有话,甄剑深深看了自己老爹一眼,听话飞奔上前。
殷毓对自己的身体也有数,直到不能再将固魂针逼出体内,可他没有内力便不能拦截柳梧佘,对方只差几步便能杀了他娘。
殷毓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然听到身前柳梧佘的冷哼,他手腕翻转,剑光的反射让殷毓下意识眯了眯眼,下一刻,他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往后退了数步。
“你们殷家人,真是粘人的苍蝇!”柳梧佘的声音这时才传到耳边:“既然你也想死,那我便送你们母子一起上路!”
反正他早就走到了血泊之路上,杀的不是仇人又如何。
“你不要命了?”除却柳梧佘的声音,耳边也响起了熟悉到令人鼻酸心生委屈的声音。
“甄剑!”殷毓反手抓住甄剑,哀求他:“求你,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娘,求求你——”
刀尖不长眼,“咣——”一声脆响,两把剑碰撞到一处,摩擦的刺耳声回响在每个人的耳侧。
殷毓下意识回首,入眼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穿着殷家家仆的衣衫,拿着剑在跟柳梧佘对峙。
牢牢护住了身后的阿慕依。
殷毓腿下一软,抓着甄剑的手就往下滑。
“没事了,”他被甄剑抱进怀里,耳边不断传来对方的安抚:“阿毓,没事了。”
知道自己娘亲没事后,殷毓喘了两口气,将自己心情平复,他拽着甄剑的手让自己站稳,往阿慕依处摸去:“我去看看我娘,我还有问题要问我娘——”
可他话还没落,却忽然断在半截,他目光扫过那个魁梧男人时,目光忽然便顿住,整个人呆愣愣的僵在原地,盯着那个殷家家仆的脸。
那个冷面男人的眉间到耳侧,有一道泛白凸起的疤痕,看起来极其可怖不好惹。
熟悉的让他背后仍旧没好全的伤口发热泛痒——
这个他家的家仆,竟然是遇见甄剑那日,要杀他的山匪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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