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八年的初春,北国的严寒却似冻住了时间,凝在每一寸覆雪的土地上不肯消融。然而,这凝固的死寂之下,是滔天的金戈铁马之声在怒吼!
旌旗!无穷无尽的旌旗!如同黑色的、赤色的、青色的巨浪,翻滚着,咆哮着,几乎要淹没整片雪原!大宋的龙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那是复仇的火焰燃烧的轨迹!岳家军如雪亮的长锋,自南向北,带着踏破黄龙府的余威,锋芒直指会宁府正东;韩世忠的铁壁步卒,如同沉默推进的山峦,自大同横扫而来,牢牢扼住西北;吴玠麾下那支曾在长春西南浴血淬火的百战之师,如同钢铁的洪流,倾泻向会宁府西侧;而来自北方草原的青色鹰徽——耶律大石的契丹与草原联军,则如同复仇的冰风暴,裹挟着漠北的狂沙与精骑,死死锁住了会宁府北方的通途!
四路大军!岳飞、韩世忠、吴玠、耶律大石!四支凝聚了十年血火、十年国仇的复仇之师,终于在白山黑水的腹心之地,在金国最后的心脏——上京会宁府城下,合流了!巨大的包围圈如同钢铁铸就的穹顶,又如同一只遮天巨掌,将这座承载了太多屈辱与罪恶的女真都城死死攥在掌心!空气仿佛都已凝固,杀气与战意浓稠得让这初春的寒风都为之颤抖,城中飞鸟悲鸣,却无一只敢越雷池半步。
浩荡的中军龙纛之下,女皇赵福金身披金红山文龙鳞宝甲,外罩一领象征大宋最高武勋的赤色盘龙绣金斗篷,面如寒玉,静静地驻马于一座被清除了积雪的缓坡之上。她的目光穿透风雪,死死钉在那座风雪中的孤城之上——那里,是她父兄姊妹遭受无尽蹂躏的起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沉寂。一名浑身浴雪、风尘仆仆的虎衙司亲卫滚鞍下马,几乎是扑跪到女皇马前,双手捧上一个以火漆封口的密函,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悲恸和冰碴般的寒气:
“陛下!五国城密线!八百里……八百里加急!”
赵福金心头骤然一紧!她接过密函,纤细而有力的手指带着细微的颤抖,一把撕开蜡封。薄薄的丝帛上,字迹力透纸背,却又如冰针般刺入她眼底——那是虎衙司安插在金国极北死地五国城最深处暗桩的血泪传书!
一行字,刺入眼帘:
“靖康七年腊月廿八,戌时末刻。罪帝赵佶,不堪金酋苛虐凌辱,” 字迹在此用力顿了顿,墨迹仿佛晕染开血痕,“……咳血数升……病逝于五国城羁縻之地…狼主令曝尸三日,饲鹰犬,后投于混同江冰窟…尸骨…无存……”
轰隆!
似有雷霆在灵魂深处炸响!赵福金握着密函的手瞬间指节惨白,几乎将坚韧的丝帛生生撕裂!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剧痛、暴怒与撕裂般复杂情感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她帝王的堤岸!那是她的父亲!那个艺术绝伦却葬送了江山的昏君!那个曾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却又在危难时只能哀泣的父亲!恨其不争?哀其不幸?抑或是痛恨金贼暴行……无边的悲恸与更炽烈的恨意如同毒液般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冰寒彻骨的空气,仿佛要将翻涌的情绪连同眼前这最后的罪恶之城一起冻结、粉碎!再睁开时,凤眸中不再是冰冷的寒玉,而是淬炼万年玄冰般、足以冻结灵魂的酷烈杀意!所有的柔软被彻底冰封,只剩下一个念头——屠灭此城!焚毁此巢!用金国完颜一脉的骨殖,为这十年的血海深仇陪葬!
雪片无声落在她的金甲凤翎上,迅速凝结成冰冷的薄霜。大军无声,龙旗猎猎,只有风雪的呜咽,在祭奠那飘零混同江的亡魂,更在预示一场毁灭风暴的降临。
此时的会宁府城内,才是真正的地狱之门开启!
皇城大殿“乾元殿”早已不复昔日肃杀威严,四处是惊慌失措奔走的宦官、侍女和被临时征召、面露死灰之色的老弱兵卒。皇宫正殿内,年仅十七岁的金国皇帝完颜亶瘫倒在冰冷的地砖上,龙袍沾满了酒渍和秽物,眼神涣散,涕泪糊满了那张尚显稚嫩的脸庞。崩溃的军报如同雪片般砸来:
“东门!东门外岳字旗……遮天蔽日……”
“西北急报!韩世忠主力离城不足十里!契丹鹰旗亦在其列!”
“吴玠的虎狼……西门外列阵完毕!砲车密如林!”
“北门……北门被耶律大石的草原骑兵……合围!突围的信号……全部石沉大海……”
每一句禀报,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完颜亶的心尖,烧毁了他最后一点点脆弱的精神支柱。他猛地从地上跳起,形如疯癫:
“住口!全是废物!都是废物!是粘罕!都是粘罕这个老匹夫害得!是他葬送了朕的大金!”他歇斯底里地踢打着殿柱,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全然不顾帝王的体面,“完了……全完了……大金……要亡了!亡了啊……”
突然,他那空洞而癫狂的目光扫过跪在殿下角落、瑟瑟发抖、形如枯槁的一群人——那是被从各个囚禁之所紧急“转移”到皇宫、作为最后“筹码”的宋辽贵戚!赵桓!柔福帝姬赵多富!辽国公主耶律普速完!还有许多其他面黄肌瘦、惊恐万状的被俘宋室女眷!
一个疯狂、扭曲、残忍到极致的念头,如同魔鬼般攫住了完颜亶因极度恐惧而失控的心智!
“都……都给朕带上来!押上城头!”他尖声嘶吼,脸上的肌肉因扭曲而抽搐,“赵福金!你想要这座城?想要朕死?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充满了彻底的绝望和歇斯底里的疯狂,“朕就让你看一出好戏!让你也尝尝什么叫撕心裂肺!”
守在一旁、此刻也面色灰败、眼神阴晴不定的完颜宗翰闻言,心头猛地一沉!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陛下!不可……”
“滚开!”完颜亶如同被激怒的幼兽,狠狠一脚踹在粘罕的大腿上,虽然绵软无力,却充满了憎恨,“都是你这无能的奴才!大金要亡在你手上!” 他不再看粘罕,癫狂地挥着手臂:“押上去!剥了!都给朕剥光!让城下……让赵福金好好看看!看看她最亲的人是什么下场!”
命令如同恶鬼的诅咒,穿透了沉重的宫殿。
宋军阵前。气氛肃杀得如同万载寒冰。
女皇赵福金已重新端坐于马背之上,赤色斗篷在风中如血旗翻卷。她的目光死死锁在会宁府那风雪笼罩的高大城楼。岳飞、韩世忠、吴玠、耶律大石早已勒令本部大军完成攻击准备,如同拉满的弓弦,只待天子一声令下!
就在这时,那高大的城头上,出现了一群被粗暴推搡的身影!风雪似乎也在这一刻停滞了片刻。
是她的大哥,宋钦宗赵桓!十年非人的囚禁折磨,已将他摧残得形销骨立,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然而,那温润敦厚的眉眼轮廓依稀可辨。当他被金兵粗暴地拖曳着出现在城垛边缘时,浑浊的目光似乎下意识地搜寻着城下的龙旗,当触到那金甲赤麾的身影时,他那死水般的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微弱却清晰的亮光!如同溺水之人看到唯一的光!那眼神里有愧疚,有无尽的思念,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是她的妹妹,柔福帝姬赵多富!昔日的金枝玉叶,此刻瘦削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宽大的囚服空荡荡的,破旧单薄得无法抵御这凛冽寒风。她的目光麻木,仿佛灵魂早已在无尽的苦难中消散。
是辽国的公主,耶律普速完!比起宋室成员,她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草原之女的刚韧,即使冻得脸色青白,唇角紧抿,那双倔强的蓝眸里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地盯着城下耶律大石的鹰旗方向。
完颜亶那张因疯狂而涨红扭曲的年轻脸庞也出现在城垛后,他那尖利、充满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凄厉的寒风中撕裂了战前的死寂,刺向城下宋军每一个将士的耳膜:
“赵福金——!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他颤抖的手指向身边被金兵死死按住的三个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咆哮,“看看这是谁?!你的好哥哥!你的亲妹妹!还有这个耶律家的贱婢!”
他狰狞地狂笑起来,笑声如同夜枭:“退兵!立刻给朕退兵三百里!马上!否则……朕立刻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话音未落,如同恶魔指令降临!城头上,那些本已麻木冷酷的金兵,在短暂的迟疑后,终究在皇帝疯狂的命令下,狠下了心肠!他们如同撕扯布匹的野兽,粗暴地、毫无怜悯地伸出粗粞的、沾染血污的大手!
“刺啦——!”
“嘶——嘶啦——!”
布帛碎裂的声音,在冰封的战场上显得如此刺耳,如此令人心悸!如同钝刀子一下下剐在所有宋辽将士的心头!
极致的寒冷!如同万枚冰针刺入**的肌肤!
极致的羞辱!在数十万敌我的注目下!
三位曾贵为帝王帝姬、天潢贵胄的身体,在朔风如刀的会宁府城头,被生生剥去最后一片遮羞的破布!毫无遮蔽地暴露在这冰雪炼狱和人世间的无边恶意之下!
寒风如同冰凌制成的刀片,狠狠刮过他们骤然裸露出的、饱经苦难、布满青紫冻疮和伤痕、瘦骨嶙峋的躯体!剧烈的颤抖瞬间席卷了三人!赵桓身体剧晃,似乎想蜷缩,却被身后的金兵铁钳般的手臂死死箍住,无法动弹,苍白的脸上肌肉因极度的屈辱和痛苦而剧烈抽搐!赵多富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悲鸣,双眼瞬间翻白,彻底失去意识,身体瘫软如泥,全靠金兵提拽才未倒下。只有耶律普速完,死死咬住下唇,咬出了血痕,挺直了腰背,尽管牙齿冻得格格作响,那双蓝眸死死瞪着城下,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和决不低头的火焰!
城下!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是轰然爆发、足以掀翻整个雪原的滔天怒吼!
“金狗——!无——耻——!!”
“杀!杀光金狗!!!”
无数宋军将士的眼球瞬间被血丝染红!血气直冲顶门!钢牙咬碎!手中的兵器疯狂地撞击着地面和盾牌,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死亡冲击波!仇恨的烈焰在零下数十度的严寒中猛烈燃烧,融化了铁甲上的积雪!连耶律大石军阵中那些久经沙场的草原铁骑,目睹此等禽兽不如的卑劣行径,也无不愤怒得目眦欲裂,拔出弯刀向着城头疯狂咒骂!
而在中军阵旁,特设的观战区域内,三位早已归降大宋、此刻也身披宋军软甲的女真大将——完颜宗弼和完颜娄室、完颜活女父子,正奉命在此观战以备咨询。当他们看清城头那惊世骇俗、突破人性底线的丑恶一幕时,三人先是一僵,随即一股从脚底板冲上天灵盖的极端羞愤、暴怒和无法言喻的悲哀,瞬间炸裂!
“我操他娘的完犊子玩意儿!” 完颜宗弼再也忍不住了!那张饱经沧桑、沟壑纵横的脸上瞬间涨成紫黑色,虬髯根根倒竖!这位曾在两军阵前杀得尸山血海也面不改色的枭雄,此刻胸腔起伏如同拉破的风箱,一口浓郁带关外腔调的东北土腔喷涌而出,带着暴烈的愤怒和深入骨髓的羞辱:“小瘪犊子!**的东西!祖宗的脸都让你这逼养的王八犊子丢到粪坑里腌入味儿了!完颜家的爷们儿,战场上拿命说话,哪他妈干过这种畜生都嫌埋汰的下作事儿?!操!”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木栅栏上,碗口粗的木桩“咔嚓”一声断裂!
“唉呀妈呀!”老将完颜娄室原本沉默的身形剧烈一晃,踉跄一步,粗糙的大手死死捂住胸口,那张写满沧桑的面容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痛苦地扭曲着,眼中浑浊的老泪几乎要涌出来:“他他他……这缺了大德的小王八羔子!作孽啊!作大孽了啊!我女真……我女真几百年的脸面……今天全让这丧门星给豁豁了!”他以手锤地,发出沉闷的痛楚吼声,“祖宗在上!俺……俺没脸下去见你们了!真他娘的……活活臊死个人!”
一旁的完颜活女,年轻气盛,更是血气上涌,猛地抽刀指向城头,目眦欲裂,震天动地爆吼:“干你娘咧!姓完颜的小杂种(气的忘了自己也姓完颜)!俺活女今天要不亲手削死你替祖宗清理门户!俺他妈就是你小婢养的!”他几乎就要提刀冲向城下,被身旁几个眼疾手快的宋军亲兵死死抱住。
这三员大将,用最粗砺、最直接、带着白山黑水气息的东北土腔破口大骂!他们的愤怒和耻辱绝无虚假!这不仅是因为女皇的威势,更是因为完颜亶的疯狂,彻底践踏了女真勇士以勇武立足的根本底线!连最卑劣的匪类都要自愧不如!
高踞于城楼的完颜宗翰,此刻也看到了城下宋军震天的怒吼,更看到了远处金兀术等三人暴怒羞辱至极的指向和狂骂的姿态。一丝残酷的明悟如同冰针,狠狠刺入这位权倾一时的女真巨头心窍!他最后的理智瞬间崩塌,心中只剩下无穷的悔恨与冰冷刺骨的恐惧——完了!全完了!支持这样一个彻底失控的疯子坐上最高位置,就是他完颜宗翰亲手把大金送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这最后的疯狂,连族人都彻底背弃了!
就在这滔天怒海与无边耻辱的顶点!就在完颜亶看着城下沸腾的怒潮、内心那扭曲的暴虐被激起,看到赵福金那赤红如血、因极度愤怒与痛楚而指关节发白的脸庞时,一种自以为抓住对方软肋的残忍快意竟盖过了恐惧!他突然歇斯底里地怪笑起来,那笑声尖利如同厉鬼:“赵福金!退不退!退不退!不退?好!朕就先拿你的亲哥哥开刀!用他的血祭旗!”
他猛地转身,一把从一个侍卫腰间夺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钢刀!眼中闪烁着纯粹疯狂的凶光,高高举起,作势就要朝着被金兵死死按住后颈、强迫挺直身体、**地暴露在寒风中的宋钦宗赵桓的脖颈斩落!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
女皇赵福金的瞳孔,在完颜亶举刀的那一刻,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那不再只是帝王的威仪,而是被彻底点燃、撕裂了所有束缚的、属于赵福金本人的——血亲之殇!那城头上在寒风中**颤抖、饱含痛苦与无限眷恋凝视着自己的身影——是儿时在深宫后院背着她漫步、为她阻挡风雨的宽厚兄长啊!!!
“大——哥——!”
一声凄厉到穿透云霄、足以撕心裂肺的尖叫,陡然从女皇喉咙中炸裂开来!那是最原始的血亲至痛!是十年积累的国恨家仇在目睹至亲即将临刀瞬间的彻底爆发!帝王的克制轰然瓦解!她体内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燃烧、沸腾!
城上!刀光!斩落!
“不——!!!”
伴随着赵桓最后投向妹妹的那一抹凄然中带着解脱的复杂眼神……
“噗嗤——!!!”
灼热而猩红的血泉!如同喷涌的火山熔岩!从赵桓瘦削的脖颈动脉处狂飙而出!滚烫的血点甚至溅射到完颜亶扭曲疯狂的脸上,如同地狱的图腾!
时间慢放了!
女皇赵福金那双燃烧着炼狱之火的眼眸中,映着那喷射的血柱!映着兄长缓缓软倒的身影!映着完颜亶脸上那狰狞嗜血的表情!
“吼——!!!”
一声非人的暴吼!女皇如同被电击的猛虎,全身的力量在这一刻爆发!她猛蹬马镫,整个身体从马鞍上狂暴地弹射而起!人在空中,右手已化作闪电!一把夺过身旁早已因极度愤怒而浑身颤抖、紧握着一张巨大神臂弩、虎口捏得发白的梁红玉手中的重弩!
“嘣——!”
上弦机括扣死的脆响!比冰裂更刺耳!
她人在半空未落,身体凭借强横的腰力和恨意绷成反弓!左手闪电般从箭袋中抽出一支通体黝黑、镌刻着放血血槽、箭头闪着暗沉寒光的特制破甲重箭!那是足以洞穿三层铁甲、摧毁山石的凶器!
张臂!搭箭!如满月!
她的目光锁死了城楼上那个满身溅血、正因行凶而略显一滞、同时也在狂笑的身影——完颜亶!
“狗!”一字如九幽玄冰,冻结一切生机!
“贼!”二字如火山喷发,蕴藏无尽杀机!
“偿!”三字如天帝法旨,宣告命劫降临!
“命——来——!!!!!”
“嘣——轰——!!!!”
一张神臂弩能发出的、最恐怖、最狂暴、最凝聚了无上力量与无边恨意的弓弦爆裂之音!骤然压过了战场上数十万人的怒吼!仿佛九天神雷砸落凡尘!
时间恢复流动!
一道乌光!甚至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极限!如同一丝撕裂时空的黑暗裂隙!无声!却充满了湮灭一切生命的窒息感!从那张神臂弩的弩臂上脱离!从女皇如磐石般稳固的手臂间射出!以肉眼完全无法追踪的绝对速度,瞬息间跨越了数百步风雪弥漫的距离!
城头!
完颜亶脸上那残忍的笑意还未完全消散,他手中滴血的钢刀还未收回,他那双疯狂的眼珠似乎还映照着钦宗倒下的身影……他甚至没有听到那声弓弦的爆响,只觉得额前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无比巨大的死神手指轻轻一点!
“啵——!”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闻的脆响!如同熟透的浆果破裂!
完颜亶额头正中央,突兀地、干净利落地绽开一个指头大小的孔洞!而那孔洞的后方——
“轰——!!!”
红的!白的!破碎的头盖骨!混合着炽热粘稠的脑浆!如同被一股恐怖巨力从内部引爆!猛地向后呈放射状、呈扇面状、呈喷泉状——轰然喷发!炸开了一朵巨大、粘稠、血腥到无法形容的——死亡之花!
他那无头的身体,保持着前倾举刀的姿势,被巨大的动能带着向后腾空倒飞而起!“砰!”一声闷响,如同破麻袋般重重砸在冰冷的城楼柱子之上!红的白的溅满了灰褐色的石墙,又迅速在严寒中凝成斑驳诡异、散发血腥气的污痕!
金国皇帝!完颜亶!亡!
就在女皇那逆天弑君的一箭射出,引动天地变色、全城皆惊、视线聚焦于一点的那百分之一刹那!
城头!两处被巨大石灯笼罩的阴影死角,以及一处坍塌半边的女墙残垣后!七、八道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蓄势已久、终于锁定猎物的扑食幽灵!骤然暴起!
是虎衙司女真局潜伏多年的最精锐小队!领头者正是从长春府调来的悍将石獾!他们早己将救回公主作为唯一目标!而女皇那惊天动地、吸引了所有金兵视线的一箭,就是他们最佳的行动指令!
太快!太狠!太精准!
石獾如同贴地疾飞的毒隼,目标直指瘫软在地、即将被冻结在血泊中的柔福帝姬!另三名队员扑向咬牙硬挺的耶律普速完公主!
钢刀如冷电!不是杀人,而是精准无比、决绝无比地划破束缚绳索!
同时!巨大厚实、内衬绵软白狐皮毛的御寒厚毡已在救人的同时闪电般卷上公主们冰冷**的身体!
石獾一手抄起失去意识的柔福帝姬,裹毛毡、扛上肩!另一手抓住悬垂在城墙外早已备好的精钢飞爪绳索!另外两队如法炮制!整个过程如同演练了千百遍!
“下——!”石獾喉间滚出一声压抑的嘶吼!
嗖!嗖!嗖!嗖!
七八条矫健的身影,如同壁虎游墙,又如同黑色的落石!抓着飞索,沿着高达数丈的城墙向下急速滑降!
等城头剩下的金兵和粘罕等人从皇帝被爆头的极端恐怖与震骇中惊觉过来,只来得及看到几条黑影扛着被厚毡包裹的重物,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城墙下的混乱风雪和攻城部队的云梯阴影之中!
数息!仅仅数息之间!两位公主已被悄然带走!如同从未出现过!
“杀——!!!!!!!”
“为陛下!为先帝!为千千万万惨死的同胞——报仇雪恨——!!!”
女皇一箭射杀金帝,如同点燃了堆满干柴的炸药桶最后的那根引信!彻底引爆了所有宋军、所有归顺将士心中压抑到顶点的滔天怒火!这不仅仅是命令!更是被积攒了十年的血泪、被目睹至亲受辱被害的无边悲愤所驱动的、毁灭一切的原始力量!
岳飞、韩世忠、吴玠、耶律大石几乎是在同时发出了总攻的咆哮!声音汇聚成一股撕裂天地的惊雷!
“攻城——!”岳飞的沥泉神枪直指东门!
“杀进去!鸡犬不留!”韩世忠的镔铁大砍刀寒光刺破风雪!
“血债血偿!先登者赏万金、封万户侯!”吴玠的重剑敲碎了身前的冰棱!
“长生天的儿郎们!将复仇的怒火化作焚城的雷霆吧!”耶律大石高举的弯刀反射着雪地的寒光!
“呜呜呜——!”
上百支号角吹响了来自地狱的宣告!
“轰隆隆——!”
早已准备好的、超过数百门从临安匠造府日夜赶工运抵、威力远超之前任何一代的巨型砲车——“神威大将军砲”!同时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包裹着猛火油坛、甚至特制石灰毒烟球的重型石弹、陶罐如同陨石雨!凶狠无比地砸向会宁府那看似坚固的城墙!
噗!噗!噗!
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箭雨!如同漫天横贯的暴雨!瞬间覆盖了整片城墙!无数反应不及、甚至还在为皇帝爆头惨状而失神惊骇的金兵!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射成了刺猬!扑倒如麦草!
“杀啊——!”
巨大的攻城云梯车被无数双目赤红的宋军士兵喊着号子、顶着城头零星的矢石推到墙边!轰然架起!沉重的撞车顶着盾牌木棚、载着数百斤重的冲城巨锤,在步卒的护卫下,如同史前巨兽,吼叫着撞向厚重的包铁城门!每一次撞击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座城池仿佛都在颤抖!
完了!彻底完了!
东门守将眼见岳家军的先锋已如蚂蚁般攀上云梯顶端,城内守军早已丧失所有抵抗意志!他绝望地一刀砍断了系关的吊桥铁索!
“轰隆!”巨大的吊桥带着沉重的积雪,狠狠砸向护城河早已覆盖厚冰的河面!
几乎是同时!北门!南门!城门在宋军内外夹击和疯狂的撞击下!轰然碎裂!木屑铁块乱飞!
“城门破啦——!”
“杀进去——屠光金狗——!!!”
疯狂的怒吼如同海啸般灌入城内!无数赤红着眼睛、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使者!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炸裂的城门、攀爬的云梯、从墙垛缺口!汹涌地冲入了这座象征着无尽罪恶与屈辱的都城!最后的巷战如同投入热油的冷水,迅速升温沸腾,又在绝对的数量和意志碾压下迅速归于毁灭!
风雪更急!但此刻的风雪,已然压不住这座被复仇烈焰点燃的城池!冲天而起的黑烟!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与濒死的惨嚎!将会宁府的天空染成了地狱的画卷!
一个时辰!仅仅一个时辰!
上京会宁府——宣告城破!
象征着女真“金”字大旗,被人从高耸的瞭望塔柱顶端狠狠扯下,抛入了护城河被鲜血和黑灰染红的冰水中,迅速沉没消失。
金国,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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