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走后,课业却不能停。
芦花县虽不算小,可林英亥他们早已被000与李夫子的渊博学识养刁了胃口。放眼望去,其他教书先生在她们眼中都成了歪瓜裂枣,才学没一个能及夫子半分,更别提人品操守,更是良莠不齐。
当今圣上虽是马背上得的天下,却深受皇后规劝,对读书人颇为看重。魏朝风气如此,先不论真才实学,单是"读书人"这个身份,就叫不少尚未金榜题名、无功无名的家伙不知天高地厚。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本是一句中性,甚至暗含褒义的诗句,说的是做学问要专心致志,不为外界所扰。可放在那些骄躁的书生身上,倒成了活生生的写照。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空口称赞农人辛苦,吟些平仄韵脚一塌糊涂的酸诗。实际上自家田地从不沾手,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家中劳力,偶尔下一次地,鞋袜衣摆沾了点泥土,脸色就跟吃了苍蝇般嫌弃。
更有甚者,家中本不富裕,却从不下厨,满口"君子远庖厨",整日在外买吃食充饥。
林英亥平日里遇见这种人,只觉得晦气。
空长了一双手脚,没有真才实学,倒染了一身臭毛病。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连"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的道理都不懂。
要知道在这个许多人食不果腹、盖草褥御寒的年头,农业才是立国之本。科举入仕的官员,很大一部分职责就是劝课农桑,尤其是地方官。
若魏朝的科举全是这等蠢材入仕,那亡了也是活该。
000宽慰道:【所幸并非如此。皇上对科举极为重视,朝堂上像你夫子那样真才实学的官员还是占多数的。】
林英亥叹道:【所以咱们芦花县能出一个李夫子,是何等难得。】
夫子本名李蒲,是某个没落李氏家族的远房旁支。祖上再风光,也与如今无半分关系。幼时父亲冬日捕鱼落水,染风寒去世,全靠母亲拉车将他拉扯大。万幸母亲教养严格,且他本性正直。
夫子没正儿八经上过书院,幼时全靠母亲以劳役相抵,才在族学念了几年书。
幸而他天资聪颖又刻苦用功,写得一手好字,得以靠抄书维持生计。加上甄老夫人虽不识字,却颇有远见,母子俩赚来的钱除了糊口,全都用来给夫子买书了。
赵老爷偶然在字画店见到为画作题字的夫子,起了惜才之心,不仅资助他求学,更在赵金珠需要启蒙时聘为西席。
唉,想想亲身侍奉母亲、凡事亲力亲为的夫子,再看看那些一身臭毛病的家伙,实在叫人看不上眼。
更可气的是,有些不知好歹的家伙一听赵老爷是给女儿聘西席,立刻避之不及。若是因循守旧觉得"于礼不合"倒也罢了,他们心胸宽广,倒也不必强求迂腐的人来教,若是别的缘由......
用赵金珠的话说:"呵,废物,老娘还看不上你呢。"
几个小家伙对着李夫子临走前布置的功课唉声叹气。虽说还有000教导,但他们还是格外想念李夫子。
就连不在师门之列的刘稷阳,也跟着没了精神。
他练拳时嘟囔着:"试了这么多新夫子,才知道从前多么不知好歹。要是能重来一次,我一定好好学。要不是还有你们分给我的课本,跟着那些夫子,我一天也念不下去。"
林英亥合上书本,当机立断:"今日不念了!咱们出去散心!"
"去哪儿?"众人顿时来了精神。
"嘿嘿,想吃饼不?咱们上街找黄姨和戴姨去,吃完再去找凌霄哥玩,他最会找乐子了!"林英亥狡黠地眨眨眼。
赵金珠立即赞成:"这主意好!我想吃黄姨的馄饨了!"
刘谷裕犹豫道:"那...要不要带上银宝?"
"别带了吧。"胡决明温温柔柔地蹙眉,"银宝一出门就管不住嘴,好些吃食对她这个年纪太油腻,上次闹肚子才好。"
戴鸣金补充:"总得跟秦姨说一声,让她知道我们出去了。"
赵金珠拍板:"让夏荷去说,免得银宝听见了闹。"
不多时,夏荷带回消息:"小姐,夫人准了,只说要注意安全。"
赵金珠摆摆手:"放心,有谷裕的两个侍卫远远跟着呢。咱们连内城都不出,没事。"
一行人捂着嘴,踮着脚尖往外溜,生怕发出半点笑声,惊醒了某个正在午睡的黏人精。
几人来到市集,直奔戴屠户的肉铺而去。
如今戴屠户的肉铺前,就是黄姨的小吃摊。自她养好伤后,便留了下来,与戴屠户一家相依为命。她手艺极好,虽然这一带都是卖食材的,地理位置不算最佳,但因味道出众,不少人都愿意多走几步来光顾。
再说,摊子开在这儿,说明用的都是最新鲜的食材!
几人见到黄、戴二人,正要打招呼,却被她们一个眼神制止了。他们赶紧把话咽回肚子里,溜到摊子后的石阶上坐下。戴鸣金压低声音:"娘,咋了?连招呼都不让打。"
黄姨捂嘴轻笑:"这个时辰不念书?想吃啥,姨给你们做。"
"我要梅菜锅盔!还有馄饨!"
"我也要!"
"我也一样!"
黄姨笑着去揉面。戴屠户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声音里掩不住笑意,往远处指了指:"你们看那是谁?"
小鬼头们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顿时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老天额!街角那个一脸讨好、笑容满面、春心荡漾的秃头是谁啊!那还是他们那个不苟言笑的宋师傅吗!
"!!!"
几人连忙缩成一团,个子最高的戴鸣金藏在最后,个个捂着嘴,一副八卦相。
连000也兴致勃勃地吃瓜:【我嘞个主系统!宋师傅这是铁树开花了!】
林英亥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地问:"戴姨,那是谁啊?从前没见过!"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黄姨腾出手来,挨个在他们脸上轻轻一掐:"你们啊,书念不进去,看热闹倒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戴屠户抱臂望着那边。宋师傅正美滋滋地帮人卸货,笑得一脸不要钱。
"那是这条街新来的妹子,捕鱼是一把好手。不知用了什么秘方,送来的鱼永远最新鲜!人能干,模样也好,刚来没几天,说媒的都快踏破门槛了。"
刘稷阳忙接话:"打听到啥没?哎呦!戴姨你手劲儿真大!"
戴屠户屈指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你们能玩到一块儿真不是没缘由的。那妹子叫谢迎春,二十五六年纪,先前成过亲,但没有孩子。"
"她原先嫁的那户,婆婆不好相处,但她喜欢那男人,就都忍了。结果怀了几次,孩子不是没保住就是夭折了。她那婆婆骂得可难听,她本就是个泼辣性子,见男人屁都不放一个,索性把他们都打了。最后赔了些银子,官府判了和离。"
黄姨捂嘴咯咯笑:"这妹子的性子我顶喜欢。临走前她还去男人家闹了一场,说'我能怀这么多次,说明老娘一点问题没有!是你个软蛋生不出孩子!'哈哈哈哈,现在那男人可不好找下家了。这泼辣性子好啊,一点气都不用受。"
黄姨笑得身子一歪,靠在戴屠户肩上。戴屠户也由着她靠,两人相视而笑。黄姨揉面的手都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擦擦笑出的眼泪,继续做小吃。
000的数据流一阵温暖:【真好,黄氏终于彻底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那...这位姨姨还想不想成亲啊?要是她不想,光是师傅一厢情愿,那不成了纠缠人家的臭流氓嘛!"这是几个小人精最关心的问题。
"想啊,人家想得明白着呢。她个性喜欢孩子,也想两个人过日子,媒人都快把她家门槛踏破了。"黄姨眨眨眼,"其实我觉得,那妹子对你们师傅还挺有意思的。"
"真的?!"
"真的。"
戴屠户补充道:"我和宋哥每回经过她家鱼铺都发现了,宋哥要是穿得单薄些,那妹子总忍不住多瞄几眼,偷看完就抿嘴笑。宋哥现在跟开屏的孔雀似的,你没见他从前哪在乎打扮,现在这个天,穿得又单薄又花哨。"
"哇啊!!!"孩子们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那...这位姨姨真能看上师傅吗?"
"师傅人也不差啊,不迂腐,身材高大,人又沉稳可靠。"
"可是师傅长得一脸凶相诶——"
"那叫威武!"
林英亥默默补了一刀:"可是师傅有一点不好啊。"
"哪不好?"七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师傅他...秃头啊。这个...会遗传的吧......"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刘稷阳还在挣扎:"或许...或许这是因为师傅练功太刻苦,头发才掉的......"
林英亥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稷阳哥,要是这样的话,咱们之中就你最危险了,秃头一般秃男不秃女啊......"
刘稷阳:"???"
"我不要啊——"哀嚎声在市集上空回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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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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