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路上，最大的阻碍摆在眼前，而到了萧拓这里，却像是一扯即松的扣结，全然不费吹灰之力。
大军很快集结完毕，众将待命，只等沈行约一声令下。
“派出精锐再探！”
沈行约看了眼天色，看起来这一仗探敌定策须得同步进行，便将调度前军的令牌递到萧拓手中，又朝余人下令道：“孙隆，你与彭榷负责后军支援，沿途把守进山要道，同时排查阵后是否有燕军伏兵！”
“李肃、赵驻，与朕留任中军大营，负责指挥调度，”沈行约翻身上马，望向众人道：“暂定攻夺萧关南段，入山后，所有人保持警戒，听从将令！驾！”
沈行约扯过马缰，与萧拓错镫分开，又道：“王役，抽调出你的那支游骑，带上地图，以便随时在军中传达消息！”
前锋开拔，踏着潮湿的晨雾驶入山林之中。
与此同时，派出的斥候分道入山。有了前锋开路，中军主力排阵跟上，相隔一段距离，李肃追来，仍不放心道：
“陛下，请您拨给我一队人，作为另一支开路前锋，往主关口或是北段探敌。”
此时，他们所在的位置径直南下，将直抵萧关南段隘口。
沈行约顿了顿道：“以咱们当下的兵力，足矣与萧关守兵全力一战，没必要舍近求远。”
况且，以当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大雾之中军队彻底分散开，不可控因素只会更多，反而更加不利行军作战。
片刻沉默后，李肃忍不住道：“可您就这么信得过他？将前锋交给一个外族人，万一……”
“没有万一，”沈行约道：“临战当前，朕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
军队冒雾进山，除探路前锋的骑兵外，士兵们尽可能地伏底身子，不制造响声。
沈行约纵马走在队伍中部，马蹄轻慢，唯有衣甲掠过枯枝断叶，发出阵阵梭声。
半个时辰后，山间雾气转为稀薄，前锋骁骑悍然深入，朝萧关防御南段逼近，距斥候标注的伏道仅数丈之隔。
萧拓抬臂示意，骁骑停步。
冷风中传来弓箭绷紧的颤音。
为首的几骑面色一寒，只听‘嗡’一声细响，箭矢穿透林叶，正面袭来。
几乎在一瞬间，萧拓陡然拨转马头，同时手中拈弓搭箭，动作极快，发箭飞出。
两支利箭当空相撞，铮然一声脆响，所发之箭劈断前箭，一瞬消失于林木深处。
埋伏在隘口前的敌兵目光探寻，蓦然被一箭刺中左目，鲜血迸溅，应声朝后栽去。
中军队伍中，游骑赶来回报道：“陛下！前锋迫进途中遭遇埋伏，与敌方伏兵正面交手了！”
“图！”沈行约面色肃然，从随行军吏手中夺来舆图看过。
按照骑兵的行进速度，前锋所在的位置已经迫近南段隘口，而伏道所设点位，与他们此前的猜测出入不大。一旦双方交手，放出动静，主关口及北段守兵，相继都将有所察觉。
“这个位置……”李肃手指图上一点，道：“这是关前一处垭口，敌兵若在这两侧陡坡设伏，只等前军进入，伏兵便可从后截断退路！显而易见，这是一处陷阱，难道他会看不出来？！”
李肃面露少许迟疑，不清楚这究竟是两人早商量好的，还是行军途中的突发状况。
因对萧拓率领前锋心存防备，看向御前时，他的表情分外凝重。
这时斥候回报：
“报——！陛下，按您的指示，小的们沿山搜索，发现了一条隐蔽山路，可直抵南段关门！”
沈行约放下舆图，朝游骑道：“不必回去复命！告知孙隆，计划有变，后军提速，与中军一道绕路夺关！”
李肃愣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朝斥候道：“在前领路！”
中军前部调转方向，朝着斥候所指山路秘密行军，李肃回头看了眼前锋消失的方位，仍不确信，沈行约竟然真的放弃前军，任由近万数的前锋骁骑落入敌方预先埋伏好的陷阱之中。
然而以小规模精锐吸引敌方视线，作为牵制，也不失为破局的一招险棋，何况率领前锋的主将还是一个异族首领，便没有多问。
昨夜时：
沉闷的马蹄声在林地回荡，沈行约倚在萧拓身前，怀中的温暖驱散了秋夜的寒意。
“别动，”萧拓觉察到他根本没睡，离近低声道：“再蹭下去就要硬|了。”
沈行约：“……”
夜行的军队步调整齐，从两人身旁踏过。
似乎一路上都是这样，相隔一段，萧拓便会催马到队伍前头，再放慢步速，留给他足够的休息时间。
“换我来？”沈行约摸索缰绳。
萧拓没有递出，而是握住了他的手：“再睡会儿。”
萧拓的手掌干燥而温暖，指间摩挲，带着少许安抚之意。沈行约晃了下脑袋：“不睡了，睡也睡不踏实。”
如此沉默了片刻，萧拓忽而问道：
“你信任我吗？”
沈行约抬眸看他，神情微微一动。
“还不够。”
萧拓道：“你该清楚，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林地荒芜的野道上，李肃领兵，在前开路，大军收为窄队，后方孙隆纵马追来，低声道：“陛下，斥候报信称，我们的前锋部队……”
“他应付得来。”
沈行约在马上压低目光，道：“快！后队跟上，不要暴露！”
沿这条隐蔽的山路一直往南，军队绕开敌方所设伏道，雾气尽散时，前方现出南段关口的一截城墙，一座烽燧台矗立在这里。
沈行约在腕间缠束绷带，伏身在山坡高处，谨慎地探出目光。
在他身后，陡坡上，是如潮水一般分布的重甲步兵。
孙隆召过军中的神射手，在旁准备，李肃目光紧盯烽燧台高处，箭窗中隐约可见敌兵巡防的身影。
“陛下，”拿起弓箭，李肃探身道：“这个距离，可以一试！”
“再等等！”沈行约观察着关城墙周围的地势，当即下令：“派出前锋，从林中绕过去，尽可能接近关下！”
李肃上前请命，沈行约看了他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又道：“赵驻和他同去，调出军中弓箭手掩护。”
时近正午，萧关南段的这处烽燧依山而立，日光直照，城头人影撺掇。
因设伏区域遭遇敌兵强闯，其余主关口及北段的援兵尚在路上，只得派去临近守兵前往增援，而这样一来，此处的防守稍有松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关城墙上沉寂的气氛一如往常，只是在流动变化的风声中，远处山峦间，忽响起一阵不易觉察的骚声。
直至换防时分，关前守兵蓦然发觉，关城下立石边竟凭空现出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不等他开口警戒，那团黑影倏然动了！
“咻”一发利箭当空，射中尚处于惊异中的换防兵，随着守兵的尸体栽下城头，守将当即下令，全军戒严。
而同时，李肃与赵驻两人已带队迫近城墙。
“有敌情！快，点燃烽燧报信！”
敌将居高而下，先是望见关城墙下，已架起云梯，企图登顶关墙的千数之众。
视线一抬，远处山坡后，密密麻麻的大军如蜂蚁般倾巢出动，守兵顿作哗然。
不过瞬息，整个关口已乱作一团。
队伍中央，沈行约打马冲出，对面关城墙上，敌兵以滚木、落石为掷，当即下令：“左右放箭掩护！随朕杀过去！”
大军呼啸而过，马蹄行过山坳，踏出滚滚硝烟。中部的弓箭手齐声放箭。
城墙上，不断有敌方守兵的尸体栽落，现出缺口。
李肃与赵驻各抱一架云梯，趁着敌将调度不及，防守的空缺，在飞箭掩护下迅速攀上城墙，挥刀连斩两人。守兵哗然四散，与此同时，沈行约所率骑兵与重甲步兵杀至关城下，号角声起，数架云梯上布满了冲锋的士兵，悍然登顶。
关城大旗被一剑斩落，已登至城头的兵将并肩作战，以最快的速度攻夺下隘口！
“留下兵力防守！”
孙隆在城楼飞步绕过，喝道：“军队不能停在这里！陛下，咱们得尽快往南段关口调兵！”
关城下的暗门开启，骑兵沿内侧的坡道次序入内，来到关隘内的街巷之中。
沈行约立身城墙高处，俯瞰整个燕勒山的走势脉络。
“陛下！您快下令啊！”
孙隆与其余诸将连声催促。沈行约这才收回目光，转而投向前路。
而今他们已在萧关一侧撬开一道突破口，接下来乘胜长驱，只要能夺下南段主关隘，其余两关便形同虚设，将彻底失去防御意义。
战局的走向正如行军前的预设般推进，只是不知陷在伏道的前锋部队怎么样了。
沈行约掐算着时间，深知不能在此地耽搁下去。
当务之急，是尽快领兵赶往南段，只要将南段的主关口夺下，届时再开关驰援，时间上应当还来得及。
“走！”沈行约当即喝道：“留下两千精锐在此驻守！斥候在前开路，其余将领，随朕冲锋，争取一举夺下南段关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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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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